童年阴影的疯姑姑,在验出怀孕后嫁人

虹虹评情感 2023-09-20 07:13:07

◆ ◆ ◆

不同的姓名区分着每一具躯壳,

却用着统一的“幸福”标准。

所以这幸福之下,

往往藏着些隐晦和阴暗的东西。

这次的故事发生在小城,

却放大了人性,

文中的她的遭遇,

也可能是那些鲜为人知的,

“她们”的故事…

NO.1

茵茵是我姑姑的小姑子,我表妹的姑姑。

讲起来很拗口。第一次见到茵茵,我花了好几天,都没理清她和我的关系。

除了复杂的联系,还有一点是,没办法,茵茵太不像一个长辈了——

她穿得很像我,没有一件裙子,成天套着牛仔裤和T恤。和年轻漂亮的、我的姑姑完全不一样。

我姑姑有长长的珍珠耳坠,卷卷的发梢,我的手指可以绕进去。

不过我这样讲,也不意味着茵茵像个姐姐。

茵茵的头发很短,不像女孩子。

而且,她和小孩玩不到一起。

我们趴在床上玩飞行棋、家家酒的时候,她从门外路过,很傲气地目中无人,看也不看我们一眼。

她很奇怪,有很多时候,我甚至很难认同,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认知,源于某个子夜。

闽南有拜神的习俗,家家户户都有块供桌,敬土地爷和观音。两位大神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只初一、十五或别的正日,家里女人忙着替换下供品,就够诚心诚意了。

再虔诚一点,每天记得在香炉里插支香,读读经叩叩头。摇头晃脑地,默念上美好期盼,没有更多的了。

表妹家的供桌设在一楼大堂。

我被茵茵吓到那天,村里的灯全部暗下。供桌上的烛火把夜晚烧红,我走下楼梯,恰对着一片晦涩的红光,熏染着港制鬼片的色调。

我下楼是为了上厕所:表妹家的构造极不合理,厕所正设在楼梯底,必须拐个九十度的弯,才能绕进去。

其实那会看见满天暗红,我就捂好了眼睛,预防可能出现的牛鬼蛇神——

可人们这么想,心里往往确信眼前什么都没有。否则那一天,我连最后一级台阶都不敢跳下。

当我从指缝里,看见直挺挺跪在供桌前的女人时,我心里的惊悚不亚于怪兽降临地球、鬼怪乍然冒头。

她毫无动静,虔诚地双手合十,眼睛直溜溜盯着做得呆板的神像。

红光把她的白T恤熏红,像流了一身血、再没有呼吸的尸体。

我认得她,她是茵茵。一个我应该叫姑姑,实际上,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女人。

“姑姑?”我记得我颤颤悠悠地喊了。

可为什么我连喊了三次,她都一动不动?

连辉映到她脸上的光影都一成不变,仿佛跪在供桌前的,是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雕塑。

“姑姑!”

这一声我确确实实喊了,带着哭嗓,裤子湿了一滩,不要命地向楼梯逃窜:“姑姑!”

这一声,我喊的不是表妹的姑姑,而是我的姑姑。

睡得正熟的姑姑被我惊惧的拍门声吓醒,又惊又疑地听我用哭腔夹着话:“楼下……有、有......”

楼下有什么呢?

姑姑安抚着我,听我哭哭啼啼,还是下楼去看了一眼。

再上楼时,她的表情在不太明亮的灯下被照得很奇怪:嘴巴抿得紧紧的,她努力朝我弯着眼睛。

我记得她那天穿了件白色的睡裙,我抱住她,闻到很轻的桂花香。

姑姑不嫌弃我尿脏的裤子,她拿了表妹的睡衣睡裤给我换上。表妹早被我吵醒了,呆呆地坐在床上歪头看着我。

姑姑把我收拾干净,放到床上,变成两个小孩呆呆地看着她。

房间门被轻轻阖上,姑姑关了大灯,张开手臂把我和表妹一起揽在怀里哄:“不怕啊,不怕。”

“姑姑。”我很轻地喊,怕惊扰到什么。鼻子塞了团棉花一般,很难讲清楚话:“楼下.....的姑姑......”

姑姑靠着床头,灯全部暗下之后,月光照暖了她的白睡裙。她压低声音,许是怕打扰到打起哈欠的表妹:“你不要怕,她……”

这一声,她拖得很长。长到有她、她、她、她、她这么多个音节的间隙,姑姑才接着说:“那个姑姑,这里,生病了。”

姑姑用右手指着脑袋,怕我听不懂,又换了闽南话,一种更加直接、残忍的说法——“伊消喽。”

这句话的音调在闽南话里是上扬的,代表着发疯的意思。可我偏偏听出不断降落的味道。有一声叹息随着那个“喽”字下坠着,沉沉的,秤砣一样。

沉到我当夜的梦里,沉到我许多年后的梦里,把真实和虚幻的界限砸出一个洞,深不见底。

而这,只是茵茵第一个奇怪的点。

NO.2

“你姑姑怎么回事啊?”

那一年,我忍了好几个周末,终于憋不住。

某天我把表妹家逛了个遍,走过每一扇房门,才发现茵茵不在家。

这是茵茵奇怪的第二个点。我看过的电视剧里,那些“消”了的人,似乎没有茵茵这样自由。

茵茵总是不在表妹家,我不知道她去了哪。

我心里痒痒,迫不及待就在大堂里,戳了戳表妹鼓鼓囊囊的脸。

表妹像个不倒翁,小半会才转过神来,呐呐出声:“啊?”

这不怪她,那一年,她还是个小不点呢。

她好久才理解我的意思,想了想说:“姑姑生病啦!”

我恨铁不成钢,又戳了她一下:“我知道这个!我是问你,她怎么消的!”

表妹又想了半天,连比带划:“就那样,走楼梯,摔倒,消啦!”

我在脑子里构架出那个画面,莫名联系上我被吓到那一夜蜡烛的红光,浑身一哆嗦。

“就这样?”

茵茵白天很正常,偶尔甚至会停下来问我一两句话:吃饭了没?作业写完没?

以前我会笑嘻嘻回答,可那一夜过后,我再也不敢正眼看她。

很奇怪,茵茵像个没事人。看见我,还是问我“吃了吗”。浑然不知道那天夜里,有个小孩被她吓得屁滚尿流。

表妹摇了摇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卡住了。

就像有人硬生生缝住了她的嘴,她变成只知道摇头的机器人:“不知道呀!我不知道呀!”

“爷爷奶奶不让讲。”表妹扒拉着我,偷偷说。

我突然觉得有点冷。

那会我还不懂什么是忌讳,却无师自通地懂得了一些隐晦的残忍。

往实了追究,表妹和她的爷爷奶奶,流的不是一脉相通的血。

我从小就知道,表妹的父亲是被抱养的。

姑姑每每偷偷和我们讲起这个话题,都会拧起她好看的眉头。

有好几次,姑姑一边择着荷兰豆,一边絮叨:“那边两个老人,今天又喊你们过去玩。”

我听见玩字蹦得三尺高,又不懂后半句:“为什么不能去玩?”

表妹不像我这么好奇,我长大后才知道,或许她无需解释,从小到大,她早早从别人的行为里懂得了许多。

姑姑只是顺口一说,嘴上没把紧关:“哎呀,喊你们过去,给的零食也是你妹她表哥不要的,说不定还要帮忙……”

她突然停了,弯弯的眼睛朝下撇了撇。像星星的眼珠子变成了关掉的灯,她把这个话题终结得很突兀。

姑姑把我掐成一节一节的荷兰豆抢过去,塞给我和表妹五块钱:“去去,不要你这个捣蛋鬼帮忙干活,买两根冰棍吃!”

原来好奇心可以换冰棍吃,我恍然大悟。

可再冰的冰棍都浇不灭好奇心,没有小猫能忍住不去扒一团露头的毛线球。

从小卖店回表妹家的路上,我和表妹都含着冰棍。我手里还举着一包口香糖,拿在表妹面前晃来晃去。

我说:“我们来玩游戏吧!”

表妹不疑有他:“玩什么呢?”

我抽出一片口香糖,郑重其事地交到表妹小小的掌心:“我给你一片糖,你就告诉我一个有关你姑姑的事情。”

这规则很简单,才六岁的表妹都能听得懂。

但她还是有点迟疑:“可是爷爷、奶奶、叔叔、爸爸不让讲。”

“哎呀。”我加了一片口香糖当诱饵,怂恿道:“我们不在家,这里没有你的爷爷、奶奶、叔叔、爸爸!”

一长串称呼念完,表妹像突然被解开咒语的娃娃。

“好的吧。”她拉着我的衣摆,声音很小很小:“……那我偷偷跟你说噢。”

NO.3

茵茵刚生下来的时候,不是“消”的。

可表妹的爷爷奶奶还是不喜欢她。

“爷爷奶奶喜欢男孩子。”

表妹把冰棍棒扔得远远的,她想扔到一家人的屋顶上,结果没丢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所以才有了我爸爸。”

农村注重儿孙:儿孙儿孙,一词两字,没有任何一个的含义,囊括女儿或者孙女。

儿子和孙子要多多益善,一个当然不够,七个八个不嫌少。表妹的爷爷奶奶没有太多家底,有了长子和多余的女儿,剩下的精力,只够他们再养一个孩子。

所以,只抱养了我姑父一个小孩。

“这个我知道!”我不满地想从表妹手里抢回一片口香糖:“扣分扣分!”

有关茵茵的事情,我回家问过家长,可她们一样语焉不详。讲到头也就告诉我,茵茵的出事,是一次意外。

表妹吓得把口香糖连纸带糖塞进嘴巴。

我从她嘴里抠出包装纸,她在我装得恶狠狠的表情下,不情不愿地继续说道:“奶奶让我不要跟姑姑学。”

表妹说,茵茵以前读书很好,分数考得像我一样高。

就是读了太多书,茵茵才会有很奇怪的想法。

“姑姑不想结婚。”我们一起坐在台阶上晃腿,表妹晃起脑袋:“结婚有什么不好的?可以穿好看的裙子,还可以吃好吃的。”

我和表妹玩过家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结婚。

我们从姑姑的衣柜里翻出红盖头,盖在表妹头上,我做新郎,高高兴兴地把表妹拽到床上。

姑姑总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我们,她不说话,笑刻在她脸上。

我们都觉得结婚是天底下最好的事,可茵茵居然不想结婚!这简直太奇怪了。

表妹张大了嘴,她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很小心地说着每一个字:“妈妈说,姑姑结婚前一天晚上,灯全部关了,到处暗暗的,姑姑下楼的时候,奶奶以为家里来了小偷……”

摸着黑,茵茵狠狠地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听说她流了很多血,把表妹家里铺地的红砖洗得很新。

“好可怕。”我手上起了一层汗毛:“你妈是不是被吓了一跳!”

表妹说不是。

“那个时候,我妈妈还不是我妈妈呢。”

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奇怪地感觉有点痛。

NO.4

我对茵茵的好奇没有因为表妹的话减少。

她说得不清不楚的,我脑子里的气球越长越大。有一个最奇怪的点,我没有问表妹,因为就算问了,她也大概说不清楚。

那天晚上,茵茵为什么要跪在供桌前?

我只能偷偷问姑姑。

有一天睡前,灯全部暗下之后,我抱着姑姑咬耳朵:“那个姑姑,为什么要跪在那里呀?”

月光里,姑姑原先是鲜活的,我能碰到她的呼吸,可我问完这句话,她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她脸白得像墙,很久说不出一句话。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我的呼吸随着姑姑的停顿安静了,窒息间,我本能地从姑姑怀里躲开,凑到安睡的表妹身边。

“姑姑也不知道。”最后她这样回答我。

“睡吧。”她用手盖住我的眼睛:“明天是十五,姑姑要去上香。”

我忽视乱跳的心,勉强理解了她。

在乡下,每月十五是很重要的日子。第二天一大早,姑姑就提着竹篮,领着我们两个小孩,去村里的小庙。

许多人聚在一起,姑姑让表妹同每一个婶婶、阿姨打招呼。每人都拿一支点燃冒烟的线香,虔诚地插进积了一层香灰的香炉。姑姑把我们两个小的按在蒲垫上:“快快跟天公说,你们下次考试一定要顺顺利利。”

我不喜欢跪着,很不安分地在蒲垫上扭动膝盖,一个奇怪的念头从嘴巴钻出来,我偷偷和表妹嘀嘀咕咕:“能不能不和天公说考试的事情啊?”

表妹老老实实地拜了拜,才回答我:“那要说什么?”

我想到昨晚睡前看的还珠格格,摸着下巴思考:“比如有个很帅的男朋友!”

表妹恍然大悟,觉得我的话甚是有理。她双手重新合十,眼睛紧紧盯着漆成金色的神像:“天公天公,我要换一个愿望。”

我紧跟着表妹,我们异口同声说:“我想要一个很帅的男朋友!”

姑姑正在和一个婶婶聊天,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很多年后,我如愿以偿,写下这篇文章的这天晚上,我和表妹聊天,从我要结婚的彩礼问题聊到学业,她却给我发了一句:“还好噢。”

“那个时候,我的愿望没有成真。”

NO.5

距离表妹从茵茵摔破头那栋老房子搬走,已经过去了十年时间。

我对茵茵抱着的那些疑惑,有些解决了:茵茵没有过自由,她和那些“消”的女人一样。

她被关在我和姑姑一起择荷兰豆的厨房旁边,有一扇门,我似乎从没见过它打开。

还有一些我至今懵懵懂懂,说不清楚。

不过我坚信了一个想法:茵茵真的很奇怪。

今天晚上我和表妹聊天,我说:“问你个问题,你姑姑在你家那边的地位,到底怎么样?”

小时候的想法嘛,总是奇奇怪怪的,万一我想的和真实并不一致呢?写出来可就误人误己了。

“你要干吗呀?”

过了很久,聊天界面那头才发来新消息。表妹说:“我姑姑嫁人了啊,还嫁得挺远的。”

我和表妹一起回忆过去,她还是那条会被小猫钓的鱼,轻轻松松被我带出来一沓话:“我爸妈离婚后,我都有点不记得她了,一定要说的话……我印象很深,有一次,我奶奶拿了一根验孕棒,让我妈妈帮忙看。”

表妹说那根验孕棒是两条杠。

没过多久,茵茵就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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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浅*正文系“小说家族”独家首发原创小说,享有独家版权授权,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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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 2023-09-30 08:33

    语言不通,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虹虹评情感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