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春天,宋霭龄在上海证券交易所疯狂收割之后,转移阵地到上海棉纱布交易所兴风作浪,她联合杜月笙,大做棉纱投机生意,不料中途遭到由政学系支持的北四行——金城、盐业、大陆和中南银行的凶狠对抗。
神仙打架,小民遭殃。
由于双方力量旗鼓相当,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万恶资本家,结果,这场风波闹了好几个月,使得大多数中小商人和散户惨遭浩劫,不少人家破人亡。
舆论哗然,震动庙堂。
老蒋初时不知道宋霭龄介入其中充当后台老板与政学系恶斗,只以为是一般奸商在兴风作浪,于是闻讯大怒。
很快,老蒋派遣当时的经济部长吴鼎昌前往上海调查此案。
作为高坐庙堂的乱世枭雄,老蒋的猜忌心颇重,为防止被部下蒙蔽、愚弄,他行事向来遵从一条心诀,每遇大案要事,绝不轻易交给一人去办,而是这人从这边派出之后,一定要再从那边派出那人,总之一定要一静一动,相互为用,动静之间相互制约。
上海滩没小事,加之吴鼎昌与政学系关系很深,于是我们看到,吴鼎昌前脚刚离开南京,老蒋便密派戴笠后脚跟去,从另一个方向对此案进行调查。
吴鼎昌和戴笠分两条线经过一番内查外调,很快弄清了这起投机事件的始作俑者是宋霭龄和杜月笙,但对于处理手法,吴鼎昌与戴笠之间却有微妙之处。
宋霭龄是无冕女王,杜月笙是江湖龙头,这两个人在民国都是法力无边的人物,动不好就可能引火烧身,但不动在老蒋那里又无法交代。
为了争功,同时暗中援助政学系打击宿敌,吴鼎昌虽不敢直接动宋霭龄,但手握确凿证据,他的动作还是很强硬的。
刚有结论,他便下令扣押了宋霭龄手下直接参与此案的财政部税务署长吴启鼎、苏浙皖三省统税局局长盛升颐。
戴笠跟孔家的关系一般,照他的本意,他是很想将矛头对准宋霭龄手下那些人的,但吴鼎昌抢先一步,他只好另谋他法。
戴笠跟杜月笙,属于一个在政界,一个居江湖的盟兄弟,真去对付杜月笙,他当然不能干,但拿杜月笙的手下做做样子,却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因为吴鼎昌干的是政敌,戴笠干的是盟友。
谁大公无私,谁大义灭亲,一目了然。
于是乎,与杜月笙商量后,戴笠将杜月笙手下大将徐懋棠的弟弟徐懋昌扣押了起来。
这徐懋昌跟此案有一些关系,但关系不大,这就是戴笠做做样子的妙手,他根本不去抓跟此案关系甚大的徐懋棠。
牌摊开,事情闹出来之后,杜月笙很老道,他没有急于出面斡旋,而是将皮球踢给了宋霭龄。
杜月笙这样踢皮球,是很讲究的,他不能喧宾夺主,更不愿代宋受过。
对宋霭龄而言,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危机时刻,需要她拿出一流的危机公关的能力。
宋霭龄不愧是久经战阵之人,她的一套应对办法,尽显豪门大家的手筋。
首先,宋霭龄深知老蒋的家族观念高于一切,而老蒋的脾气也是吃软不吃硬,所以她第一时间亲自给老蒋挂去了电话。电话中,宋霭龄向“介兄”坦诚,这次投机活动有她的成分,没想到闹的这么恶劣。
有时候,就是这样,事情是被端坏的,只要你有弯腰放下的格局,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如宋霭龄所料,她这么一弯腰承认,老蒋瞬间就释然了,再没有针对她穷追不放的想法。
但这只是阻止了事情进一步恶化,可现实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她和杜月笙的人都还被关着呢?
女人的大智慧,在于以柔克刚。
这其实也是危机公关的一大法宝。
宋霭龄以柔克刚做的非常巧妙,给老蒋打完弯腰电话后,她随即策动杜月笙直接上庐山见蒋,面求老蒋不要逮捕徐懋昌,并由杜动员徐氏兄弟“捐款”购买飞机献给国家以求弥补过失,求得老蒋的谅解。
这一套组合拳下去,老蒋感觉甚好。
原因很简单,杜月笙太懂事了,台阶铺的太舒服了。
真正一流的危机公关,绝不是只有守,没有攻。
宋霭龄让人觉得惹不起,就在于此,基本将危机解除之后,她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玩了一手转身反击。
有人讲,这叫先做人,后咬人。
宋霭龄走完“先做人”的两步棋后,立即组织力量暗中搜集政学系支持“北西行”参与棉纱布交易所投机活动的黑材料,然后亲上庐山向老蒋告状,以求后发制人。
宋霭龄的这些对策和办法步步奏效。老蒋在庐山接到宋霭龄亲自递上的黑材料后,果然马上改变态度,大骂吴鼎昌,并要求吴鼎昌放人。
这边吴鼎昌还没有来得及将老蒋的指示传达下去,那边宋霭龄已经派财政部总务司庶务科科长边定远将吴启鼎、盛升颐接走了。
这一场吴鼎昌与宋霭龄的斗法,在政学系来说虽是蓄谋已久也属等待已久,但是在宋霭龄来说则是略施小计三拳两脚也就对付过去。结果,宋霭龄毫发无损,杜月笙安然无恙,吴启鼎、盛升颐平安无事。一场天大的危机祸事在瞬间化干戈为玉帛,吴鼎昌和他背后的政学系,辛辛苦苦一场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遭到了老蒋的严厉训斥。
换言之,宋霭龄的这一场危机公关,公关到最后,危机竟转嫁到了政学系头上。
那些黑材料,你政学系怎么解释吧?
宋霭龄的这一招后发制人,在当时差点叫政学系栽了大跟头,幸亏政学系大佬张群关键时刻及时出手,搬出浙江奉化元老叶琢堂,这才勉强渡过难关,留下一脊背冷汗,轻易再不敢招惹宋家大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