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口,是北京西北角的一个地名,那里坐落着一所中国人民解放军著名的军事院校。这座军队的最高学府,现在是国防大学,它的前身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政大学,再以前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等军事学院。
1957年,高等军事学院迎来自己的第一批学员——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军队的将军,他们都是在百战中浴血拼命而涌现出的杰出代表。
我的父亲吴瑞林
我的父亲,开国中将吴瑞林将军,就是1957年入学高等军事学院的第一批学员,当年来北京的目的是:学习提高军事理论基础,提升战略意识,增强指挥能力,加强理想与信仰的再教育,以便今后更好地指挥部队,在工作中运用学习掌握的先进军事理论与正确的思想理论,走出一条与中国军队性命相关的正确道路。
这就是我父亲当年迫不及待地从部队星夜兼程、马不停蹄、携家带口地赶到北京来到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等军事学院报到原因,这也是我们与父亲同时来到北京红山口的原因。不过父亲他上的是高等军事学院,而我们上的是红山口小学。那里也是我随父亲首次来北京的居住地。
那是1957年年底,我们全家从广州来到了北京红山口,我们兄弟姐妹们和父亲一起都来北京上学了!我父亲和我们一样,异常地兴奋。他激动地带着我们行走在当年解放北京,抢占丰台时所奔袭的路上,这条路正是我们眼前的、穿过红山口、经颐和园向西南方直插的路线。
在高院(高等军事学院的简称)的前大门右手边有一条山间小路,插过去就是青龙桥了。这是军科(军事科学院的简称)的孩子们来我们红山口小学上学的必经之路。那时候军科的陶汉章将军的子女,陶瑞、陶梅兄妹们都是走这条路上学的。
父亲带着我们兄弟姐妹们来到这条山路上,给我们讲起1949年初,四野五纵经过这条山路与国民党军队夜间狭路相逢,在父亲的指挥下,我军不用一枪一弹就俘虏了国民党军一个旅的残兵败将!父亲激动地回忆着当年的战况,并且对我们也进行了一次实地的传统再教育。从此啊,高院不但是父亲当年的战场,也是他老人家现今的学堂,也是我们的学校啊(我一直这样认为)!
那时候到高院攻读的高级将领来自全军的各大军区,上将军衔的就有好几个人,其中有我姐姐吴海洋班里同学王洋洋的父亲王新亭。中将军衔的也很多,各个野战军的都有,第一批入朝抗美援朝作战的四个军长就来了三位。其中有沈阳军区的参谋长吴信泉(39军军长)、广州军区的副司令员梁兴初(38军的军长)、广州军区海南军区司令员我的父亲吴瑞林(42军军长)、南京军区的丁秋生(27军政委)、陈仁麒(广卅军区政治部主任)、覃健(南京軍区副参谋长)等。少将军衔的有李德生、张郅秀、熊伯涛、谭善和、吴岱、尤太忠,陈明义,谭友林,杨大易,邓岳,张碣诚等众人。
那时候的高院可不是现在所说的“将军的摇篮”,而是全军高级将领的学堂,它继承着延安红军大学及抗大的学风。它的校长先是刘伯承元帅,后是叶剑英元帅,教与学的双方都是全军最高级的将领。那才是一所名副其实的高等军事学院呢!
学院的生活也与部队的日常生活一致,早上起床号响彻整个大院。父辈们虽都是浑身枪痕弹迹、各种残疾,如我的父亲就是拖着右腿的残疾,但他们一样按时出早操,如野战军军营里的战士们一样,队列操的口令声此起彼伏,军歌嘹亮。这才是当年高等军事学院的风貌呢!
在生活管理上也是格外严格的,无论大事小事,谁家的孩子调皮捣蛋,那都毫不客气,全院广播中指名道姓地批评,毫不含糊。
记得一次我和二哥继华,还有吴信泉将军家的四五个男孩子,去军官俱乐部打乒乓球,打康乐球,玩儿得开心极了。突然听到一声:“看门的老头儿来抓人啦!”大孩子们跳窗户四散而去,我和吴信泉家的安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小老头儿给抓住了,这时候吴皖湘大哥和我二哥继华等几个在67中上学的大孩子为“救”我俩,跳回窗户,回身推倒了小老头儿,拉着我和安平跳窗而逃。这下闯了大祸,第二天全院广播点名批评了高级系的吴瑞林、吴信泉两名将军。父亲的那顿胖揍让我好几天都不敢坐板凳,疼得厉害呀!那时候的学员在部队都是首长,但在红山口就一律平等,都要遵守学校制定的规则:军官俱乐部是不允许孩子们去玩儿的。
父亲吴瑞林(二排左3)在将军合唱团演唱
1959年建国十周年大庆,高等军事学院的将军们组成“将军合唱团”,表演合唱《我是一个兵》,名震全军,唱红京城。在此基础上又组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将军业余合唱团”,威震全国。我们的父亲们克服各种身体残疾给他们带来的不便,克服将军们文化积淀的差异,克服五音不全和家乡语言的各种口音,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在太行山上》《一定要把胜利的旗帜插到台湾》《我是一个兵》四首歌演唱到了极致。对于普通的士兵,这绝对没问题,可对这批一生戎马倥偬的老红军、老八路们来说谈何容易啊!那时,父亲们在台上练习,我们在台下鼓劲儿,整个红山口高院成了《我是一个兵》的大合唱团,大人小孩儿全在唱“我是一个兵”、“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北京城发出了庄严的号召”、“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当年“将军合唱团”的壮举历历在目,永记心头。
今天我在父亲节之际,深深地怀念北京西北角那座高等军事学院,深深缅怀那些第一批入校的开国将领们。我始终热爱那所高等军事学院,因为那里记载着我父亲的学习与提高,也记载着我小学时的快乐。红山口那座丰碑般的大学永存在我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