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八年,北京,吏部。
在这一年的八月,内阁首辅申时行批准了吏部HR的一项人事任命,原户部郎中石昆玉调任苏州府担任知府。这就相当于现在财政部的一个司局级官员调任苏州市市长,从当时的官场运作上来看,属于高升,苏州属于大明富庶之地。从一个京城的一个小官僚能够出任四品知府,无疑是一个肥缺,以至于有人到处打听石昆玉背后大佬是谁,要知道,此时的大明首辅可是苏州人,能够出任当朝宰相老家的父母官,可见石玉昆必有过人之处,是宰相的人。
申时行,字汝默,苏州府长洲人。申时行是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的状元。授翰林院修撰,万历三年官至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加太子宾客。万历六年转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政。万历七年进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万历十一年加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万历十二拜中极殿大学士,成为继张居正之后,万历朝第二位内阁首辅。
石昆玉,字汝重,湖北黄梅人,历任户部主事、郎中,饶州、苏州、绍兴知府,山东副使、福建参政、大同巡抚。昆玉为官有清誉,以清廉、刚正著称天下,他当时能从户部郎中,外放做了知府守牧一方,看起来是升职,但其实,这是明升暗降。因为在京城虽然官卑职小但政治资源丰富,一旦看好,随时就能一飞冲天,而你一旦下放到地方,政治资源立刻就变少了,新的政治环境必须重新培养,而原先的政治平台很快就把你给遗忘了,想要重新再回到北京,那可就不太容易了。
虽然当时石昆玉当时年纪不大,但已经素有清誉,秉性刚正,身在户部这个钱库居然没有任何贪腐,是个典型的清廉官员。申时行让他出任苏州知府很大程度上就是看上了他的清廉之名,应该说苏州知府这个地方官不好干。当地大量的官绅与朝廷大员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谁知道哪的小吏是当朝宰相小妾的远房亲戚。苏州士族豪绅成分复杂,世世代代盘亘于此的富家大户,他们往往拉帮结伙,同气连枝,关键在于偷逃税赋,侵占私人田地,如此明火执仗,当然自恃他们和朝廷里仍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石昆玉到达地方之后,经过详细调查,查出了大量的富户隐匿田产不报,杀人越货,在这种情况下,石昆玉将这些土豪劣绅一并处理,抄家灭门,但这样一来,无疑触动了士绅们的根本利益,触动了这一块的根本利益,就等于动了这些人的性命,所以打击报复很快就来了。
很快,时任应天巡抚李涞上表弹劾石昆玉,应天巡抚在当时来说权力很大,他可以直接管理南直隶南部的几乎所有的州府县乡。石昆玉在苏州大干特干的时候,李涞也正好巡抚苏州,李涞和石昆玉一个照面没打,二话不说就把石昆玉给弹劾了,直接下令把石昆玉给下狱收监了,理由是“擅动吴县库银”。这在当时属于大罪。吴县,是苏州府下辖的一个县城,李涞的意思就是,石昆玉作为苏州主官把吴县衙门里的钱全都给贪污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石昆玉是那种非常非常典型的清官,再说你李涞既然弹劾石昆玉贪腐,你至少得拿出石昆玉贪污腐败的证据,可李涞很有意思,我没有证据,但我肯定他一定贪腐,大明的官员没有不贪的。
知府贪污公款,这是大事儿,万历立刻安排了御史陈唯芝去调查石昆玉到底有没有贪污。这一调查,奇了,石昆玉一两银子都没有贪,在他身上你绝对找不到他在官场上的任何污点。照理说,这个时候,李涞就应该放人了,但遗憾的是,朝廷里的大臣几乎没有人站出来石昆玉说句公道话的,因为大家都知道,李涞这个人虽然人不咋地,但他在官场上的后台是时任内阁首辅的申时行。
如果仅仅是李涞自己要整治石昆玉,那还好说,一个应天巡抚,得罪也就得罪了,李涞本来就属于是诬告,但大家觉得李涞的行为是申时行指使,再者,申时行是不是李涞的后台不重要,关键是苏州士绅们谁又惹的起,石昆玉到苏州惩治乡绅的行为恰好侵犯了所有人利益,所以这个时候您要是替石昆玉说话,谁敢。
当然,有敢说话的,当时御史李用中的御史就慷慨陈词,上表弹劾并指责申时行不作为,既然石昆玉没有问题。就应该恢复职务。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是申时行表示解释,首先这件事儿不是空穴来风,不仅应天巡抚举报石昆玉贪污,吴县知县周应鳌也联名作保,我是首辅,我的态度就是秉公处理,可是如果御史怀疑我有操守问题,那么干脆这个首辅我也不干了。
万历当然不可能把申时行给辞退了,于是就慰留,这下申时行满意了,李涞也满意了,而事情就以研判阶段将石昆玉关押,只要不审,这么一天一天拖下去,李涞有信心把石昆玉给关到死。恰在此时,苏州府的推官袁可立,作为副手是完完全全的目睹了这一场冤案,于是袁可立为石昆玉写下了一封事实清楚,证据充分的奏疏,强而有力的证明了石昆玉实属冤屈,不久后,在巨大压力下,石昆玉就被无罪释放了。
似乎在冥冥之中自有报应,不久之后,在万历十九年八月,首辅申时行因立太子之事被罢相,应天巡抚李涞则在申时行下台四天之后,竟然也主动辞职了。李涞在石昆玉一案上是大节有亏的,制造了轰动朝野的知府石昆玉冤案,为天下清议所不齿,早年弹劾张居正的余声在此为之挥霍败坏殆尽。李涞自劾去职,也是明代官员的一种优良传统,说明李巡抚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而袁可立就此名震天下,历经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帝,为“四朝元老”之臣,为官刚正不阿,敢于为民请命,更是是明代公认抗击女真一代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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