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打着旋儿从渡口村前流过，河滩上歪歪扭戳着十几间茅草房。村里最气派的建筑要数王寡妇家新扎的篱笆墙——那是用三年前漂来的破船板拼的。
"河伯爷的宝贝要是真管用，咋不先把咱村的茅坑变成金马桶？"阿宝蹲在歪脖子柳树下啃着黑面馍，看着河面泛起的铜钱光。他脚边的破陶罐里泡着两尾瘦鲫鱼，这是老爹今早从三十里外的回水湾捞来的。
村口磨盘旁的老槐树突然哗哗作响，晒得发白的祈雨幡上画着河伯的画像。画师八成是喝多了，把河伯爷画成了三头六臂的夜叉，倒是那对铜铃大眼活灵活现，盯得人心里发毛。
中秋夜，月光给黄河镀了层银边。阿宝摸黑溜到河神庙，供桌上摆着村民凑的祭品：半块发霉的枣糕、三颗干瘪的山楂，还有李铁匠贡献的豁口铜盆。"河伯爷要真稀罕这些破烂，我明儿就把王二狗家的尿壶也供上。"他顺手顺走供桌上的火折子，猫腰钻进芦苇荡。
临时拼凑的"豪华木筏"在水面打转，阿宝用偷来的裤腰带把自己绑在木板上。刚漂出百来米，河心突然翻起丈高的浪头，月光在水面碎成千万片银鳞。他眼睁睁看着河水立起来形成水墙，漩涡里传出似龙吟又似牛吼的怪声。
"小兔崽子不要命了？"后脖颈突然被铁钳似的手抓住，阿宝像条泥鳅被甩上河滩。救他的男人披着蓑衣，眼窝深得能养鱼。更怪的是他赤脚踩在水面，浪头到他跟前自动矮了三分。
蓑衣男甩出张泛黄的羊皮卷："顺着洛书纹路游，看到发光的石头别碰，遇到长人脸的鱼赶紧装死。"话音未落，人已化作水雾消散，只剩个青玉扳指落在阿宝掌心，戒面刻着"河"字古篆。
阿宝一个猛子扎进冰窟窿似的水里。羊皮卷上的蝌蚪文活过来般扭动，引着他穿过暗流。忽然前方亮起幽蓝光芒，石壁上嵌满会发光的夜明珠。他刚要伸手，想起蓑衣男的警告，硬生生缩回手指。珠光映出水底密密麻麻的骷髅，都保持着抓取的姿势。
石门轰然开启的刹那，九头蛟龙的腥气扑面而来。每个龙头都顶着灯笼大的红眼睛，龙须扫过处岩石崩裂。阿宝被逼到角落，后背抵着块刻满符咒的青铜板。生死关头，扳指突然烫得惊人，龙形虚影自戒面腾空，九头蛟龙顿时伏低做小，露出脖颈处碗口大的伤疤。
"当年禹王锁蛟于此，你这娃娃倒有胆识。"白须老者拄着龙骨杖现身，杖头悬着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阿宝这才发现老者赤足离地三寸，衣摆缀的不是金线，竟是流动的水纹。
河伯挥袖招来水幕，映出渡口村三年后的景象：茅草屋在洪水中打转，村民们抱着门板呼救。"想要金珠宝贝，老朽现在就能给你。"河伯指尖轻点，满地珠宝自动往阿宝怀里钻，"但明年开春桃花汛，这些够买几条人命？"
阿宝盯着水幕里老爹被浪头卷走的画面，冷汗浸透粗布衫。他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求河伯爷指条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