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周末,我家里要卖竹子,得自己砍好,从竹园里捞出来,收竹子的人只需要数数,按根给钱。那个周末我休息一天,和父亲母亲吃了早饭,就拿着斧头和镰刀去了屋子后面的大竹园。
每从竹园里捞出来一捆竹子,我就跑回堂屋里听听座机,看有没有人打来电话。
因为那个周六,老六要了我家的电话号码,说周日会给我打电话。
快到11点的时候,母亲让我回来先做饭,她和父亲把最后一点竹子砍完,下午人家就来收货了。
我拿着镰刀快速的从竹园里冲出来,也不顾那个又高又陡的斜坡,就往院子里冲。刚推开篱笆墙的大门,差点被院子里早上忘放出来的狗给撞了一个仰巴叉。
我顾不得训大白狗,连跑带跳推开堂屋的大门,座机电话那时候装在父母的房间里,因为他们的房间离客厅最近,只有一道门,白天也不乖。
我几乎是刚推开门,电话就响了,不等他响第3声,我就激动的拉起来,“喂。”
老六在里面笑,“打通了哈,你一直坐在电话机旁呀,我上午在忙,才闲下来。”
我赶忙解释,我说我也是刚进屋。
老六让我中午去他那,说他母亲过来了。
放下电话,我左手还拿着砍竹子的镰刀,又赶忙往竹园里跑。
母亲正好抱一捆竹子下来,问我不回家做饭,还拿着镰刀来干啥?
我看看房前屋后的田地里,也没有邻居在干农活,就小声的对母亲说,“老六打来电话了,说他母亲来了,让我过去吃中午饭。”
母亲把竹子撂到地上,接过我手里的镰刀,和我一块往家里走,“那你麻回去洗洗脸,收拾收拾。”
父亲看我大中午了不做饭,还推着自行车往对门的山上跑,说今天不上班,你还去街上干啥呀?
母亲对父亲使个眼色,把他拽到院子里,“老六的母亲从县里来了,老六专门打电话让小幺过去,媒人介绍他俩认识也有半个月了,他家长来了,肯定是想见见呗。”
父亲坐在院子的板凳上,手也没闲着,开始磨镰刀,“那你去,对人家的父母要尊重一些,可别像在家里对我和你妈,大嗓门的。”
我推着自行车都出了院子门,母亲又在后面喊,“家里正好还有一筐子鸡蛋没有卖,你带去,我在挖瓢米出来,唤两只老母鸡进来。”
我笑,“他们住的房子也不大,平常也不做饭,你拿老母鸡去干啥呀?”
母亲非让我把鸡蛋带去,“虽然不值钱,也是咱的一点心意。”
母亲怕我把鸡蛋放在自行车把上摔破了,又在里面垫了好些稻草,“见到他母亲,替我和你大问好。”
平常翻过门前那座山,光是推到山顶上就得半个小时,有时候还害怕突然从树林子里钻出来一个流氓或者一头野狼,好多冬天的夜晚,我下班母亲都站在山顶上接我。
那天中午,我因为心情好,推着自行车跑得飞快,推到山顶上居然也没出汗,也没左右观望,有没有流氓和野狼,不过以我那时候的力量,来个流氓还不一定谁吃亏呢。
滑了两下,骑上自行车,一溜烟的往城里冲去。
快到老六宿舍的时候,我想着体彩广场正在搞贸易交流会。根据老六的体格,我估摸着他母亲的个子也不高。我买了一件老年人穿的棉袄,花了45块钱,和店家说好了,如果大小不合适,下午就过来换。
我提着一篮子鸡蛋和一件花棉袄,棉袄用大红塑料袋子装着,心脏激动的怦怦跳,不知道老六的母亲会不会反对。
我轻轻的爬上楼梯,敲门。
老六好像和他母亲正坐在客厅里聊天。我几乎刚敲完三下,老六就过来拉开了门,他们的宿舍总共也才50个平方,2室1厅,从客厅到大门也就六七步的距离。
老六和我说过,他母亲60多岁的时候双目失明,我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老六,说刚才走的急,也没啥东西带给你老母亲。
老六的母亲听到我俩说话声,就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扯了扯衣服的大襟,咧着嘴笑,“老六,谁来啦?”
老六把东西放在客厅里的那个餐桌上,对他母亲说,“小李过来了,就是我昨天跟你提到的。她还给你买了一件棉袄,还提了一篮子鸡蛋。”
老六的母亲个子大约有1米55,看着上身比较胖,头发比较浓密,灰白的也不算太多,但我看她的年龄应该比我父母大好多。
我赶忙笑着说,“阿姨好。”
“好好。还给我带东西干啥?”老太太伸出双手,我赶紧和她握在一起。
老六打开塑料袋,把那件棉袄拿出来,让他母亲试穿。
老太太直接套在外套外面,用手扯了扯领子,“嗯,好的很,大小正合适,就是长了点。”
我站在她对面,帮她把扣子扣好。我说长的不要紧,下午可以拿去给人家换一件小号的。
老六可能觉得不合适,赶忙打岔,“哪长呀?罩在你这小袄外面正合适。”
老太太也笑,“那也中,我就当个外褂穿。你瞧这小李多会买,面料摸着多软和。”
和老六认识半个月来,我就不像刚开始那么拘束了,到他宿舍来我就会亲自下厨。因为老六做饭的水平实在不咋地,尤其是他进厨房,下了班,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也不扎围裙,地上和灶台上全都是水。
老六的室友王老师那天中午也没回来,我炒了两个菜,我们三个人简单的吃个饭。因为老太太看不见,我就没有刚开始那么怕了。
老太太也没有问我啥问题,一路上我准备了好多答案,居然都没用上。
上次我来给老六拆洗的旧被子,被里被面已经晒干了,我铺在他的小床上,脱鞋上床,把他那个旧被套又缝好当垫被,针和线也是我从家里带来的。
我缝着被子,老六就站在客厅和卧室的那个门旁边看,他母亲坐在客厅的那个圈椅上,时不时的问我两句话,家里收成啥样呀?父母有多大年龄呀?身体好不好呀?兄弟姐妹几个呀?
等我把被子缝完,折叠好放到床角,老六的母亲站起来摸索着进了卧室,坐在床沿上,伸手摸到那床被子,又抖开,笑,“怪得毛的,还会缝被子呢。”
我不好意思的笑,“阿姨,我的针线活也不好,勉强凑合着用吧。等明儿个新棉花下来了,再给你打两床新的。”
我想着老六的母亲仅仅是过来看看我,没想到她这一来,一直待到我俩要结婚,准备把房子粉刷一下,老母亲才去老六的其他哥哥家。
不过也正因为老六的母亲在这儿住了两个多月,给老六吃了一颗定心丸,不然我俩也不可能闪婚的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