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集电视看完,母亲站起来收豆子,让我去拿扫把,“你这咋剥的豆子,地上有豆米,盆里有豆子壳。”
我说白天打了一天的字,手有点发软,眼睛也有点发昏。
母亲蹲在地上捡豆米,又把盆里的豆壳捡出来,让我赶紧去睡觉,“想挣人家两个钱儿,那都不容易。”
大姐二姐出嫁后,侄女小秀上初中,学校离城里近一些,也去城里跟着大哥大嫂了,我才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那天晚上的月亮和星星又大又亮,照在院子里,透过树影,地上黑一块白一块。
我转身脸朝外,对着窗户看着院子里的月亮,一点睡意都没有,我想着老六这会儿也该回到宿舍了,他应该也看到我扔在床上的那封信了,但他没有给我打电话。
这件婚事要再黄了,我可真是嫁不出去了,我的年龄实在太大了。
突然我又想通了,在没认识我之前,人家是有资格谈恋爱的,我前面不是还有小丁小文他们吗,如果老六知道了,难道也要计较不成?
我这人很善于自我开导,总是爱给原谅自己和原谅别人找理由,虽然有时候很牵强。
这么想通了,我对着月亮叹了一口气,转身又扭过来,呼呼的睡着了。
我不知道王老师回去怎样和老六说的,反正星期三的那天晚上,我还像平常约会的时间一样,下了班骑着自行车就去了老六的宿舍。
老六买有两个成品菜,见到我来显然也有点意外。我撸起袖子就进厨房炒菜,然后又把卫生搞一遍,像啥事都没有一样。
老六也不提那几张信纸的事。
饭后我去他卧室,故意看看那个书桌,看到那扎信纸还在书桌上对折着,我笑着抖给老六看,“你这文采真好,如果拿去发表还能得到稿费呢。”
老六走过来,从我手里扯下那一扎信纸,随手就扔在桌子上,“走,我带你去见一个朋友。”
我俩出了学校后门,对面是一座小土山包,修建的像小花园一样,有石子铺的人行道,还没走到入口,就看到路灯下停着一辆摩托车,车上坐着一个人。
老六快步走过去,我也在后面跟着紧走了几步,老六对那个人说,“你几点来的?又看看我,这是小李。”
大亮从摩托车上下来,说刚到没几分钟。
老六又扭头对我说,“这是大亮,我的大学室友,睡在我上铺,也是我的铁哥们,高材生,在考研呢。”
大亮至少有1米75的个子,第一眼看着像年轻时候的李亚鹏,那时候我正在看李亚鹏演的一部青春剧,标准的国字脸,又浓又密的头发,微微的竖起来,浓眉大眼,穿的也讲究。
我对大亮笑笑,“你好。”
大亮也对我笑笑,还故意伸出右手,见我没有迟疑,他赶忙轻轻的握了握,“常听老六提到你。”
我们三个围着那个山爬了一整圈,大亮的性格和老六截然相反,爱说爱笑还很幽默。
上山的小路很窄,仅容两个人并排走,老六在前面带路,我和大亮走在后面,大亮说,“老六是咋跟你形容我的呀?”
我笑着实话实说,“没听他提到过你。”
大亮拍一下老六的肩膀,“不够意思,你俩都认识快一个月了,才带来见我。”
后来老六告诉我,他以前每次相亲和约会都带上大亮,本来是想让大亮帮忙把把关,大亮总是挑人家的毛病。
有次别人给老六介绍一个粮食局的女孩,女孩的家离老六的宿舍很近,女孩的父母也相中老六了,有好多个早上,女孩家里下好了饺子,蒸好了包子,女孩的妈妈都送到老六的宿舍来,这是大亮告诉我的。
我问老六咋没成呀?
老六说,“本来是没问题的,约会的时候我带过大亮两次,回来大亮说不行,粮食局这种单位很快就要下岗。”
老六是很相信大亮的,毕竟他一直生活在城里,见多识广,后来老六就找个理由和粮食局的女孩分手了。
再一次,别人给老六介绍了一个银行的女孩,第1次约会,老六又带着大亮,三个人吃了晚饭,也看了电影。
老六和大亮说送女孩回家,女孩不让,说离得不远。
女孩前脚骑着自行车刚走,老六说要回宿舍,大亮扯住他,叫了一个人力三轮车,俩人像地下党一样,跟着前面骑自行车的女孩。
老六说这不合适吧?
大亮笑,“大夏天的回去你也睡不着,坐着三轮车兜兜风,保准有好戏看。”
果然在东方红大道那个人行立交桥下,女孩停了自行车,桥下站着一个男孩,显然已经等得焦急不安了。
老六他们坐的人力三轮车也停在不远处,但女孩根本就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踪。
那家伙可把老六给佩服的哟,“大亮,你咋发现她是脚踩两只船呀?”
大亮笑而不语,“反正以后你相亲和约会带上我就得了。”
大亮连着搅黄了老六的三桩相亲婚事,老六才明白过来,如果他想结婚,再约会的时候就不能带上大亮了,因为大亮长得又高又帅气,老六就像个小土豆。
关键是大亮每次都挑女方的毛病,虽然十有八九都能一挑一个着。
老六觉得要想结婚,再相亲的时候就得瞒着点大亮,因为大亮的女友一个换一个,一个比一个漂亮,光是我就见到了两个,最后他结婚的还是另一个。
大亮和老六是大学室友,老六因为高中上了7年,比大亮大好几岁,在宿舍里老六就排行老大。
刚结婚那会儿,我听老六的室友叫他老大,我还以为老六有啥大能量呢,原来是他的年龄最大。
老六和大亮理论起来,俩人祖籍居然还是老乡,脾气相投,俩人的关系就比别人更铁一些。
不过大亮的爷爷辈就已经到市内来工作了,他父母的起点就比较高,大亮又是独生子,在我和老六眼里,那就是高干子弟。
大亮带我和老六去他家过一次,他父母也很和气,家里布置的也很讲究,好多东西我都没见过。
我还在想,大亮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干嘛不在家里吃饭?老要和我和老六一块挤在小宿舍里吃白米稀饭呢。
大亮说话办事很谦虚,低调,也沉稳,没有一点儿公子哥的习气,我和老六结婚时手里没钱,大亮二话不说,借给了老六4000块钱,连欠条都没打,“你先拿去用,收了礼钱再还。”
老六大学毕业直接就业了,大亮准备考研,那时候还刚听说有考研,大亮有眼光,研究生毕业在广州工作,现在混的可牛了。老六前两天还说,如果小六明年没有找到好工作,就去大亮公司里帮忙。
第2次再见面,大亮就不叫我小李了,直接按他们老家的规矩,叫我六毛,大亮虽然出生在市里,但他的家乡话还会说,有时候比老六说的还地道。
他白天也不知道在哪学习,下了课就到老六的宿舍来,有时候干脆在下班之前给我打电话,“六毛,晚上多煮点稀饭,我等会儿过去吃。”好像我是他老婆一样。
在我和老六结婚的前两个月,几乎大亮总是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一起爬贤山,一起去贤山寺上香许愿。
大亮请我们吃饭,总是下馆子,还总是点硬菜。
有了大亮的加入,我和老六的活动就丰富了许多,不像以前除了逛街就是逛公园。
大亮偶尔也会从他家里的冰箱里掏出来一大纸箱子香肠,鸡蛋,火腿肠啥的搬过来,“六毛,明天中午炖个鸡蛋哈。”
我那时候别说吃火腿肠了,还是第1次见到火腿肠,觉得那真是美味呀。
有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吃完晚饭,大亮让我俩收拾一下,说他出去接个人,等会儿带我们去滚石跳舞。
那是我第1次进舞厅,我们的卡座在2楼,一张门票要100块钱,大亮带来的女孩也文文静静,挺漂亮的。
等到1楼的大转盘开始跳舞时,灯光暗了下来,霓虹灯闪得我都不敢睁眼睛,音乐震得我耳朵发懵,除了好奇就是不理解,那个超大的转盘,一边在顺时针转动,人站在上面跳舞,咋倒不了呢?
我都没进过舞厅,更别说会跳舞了,大亮让我们把外套脱掉都下去跳。
我说我不会,我站在上面给你们看着衣服。全是年轻人,都摇头晃脑的,有的女孩还把长披肩发一前一后的甩,像上紧了发条的马达,又像吹饱的气球,鼓着一口气,手踢脚晃的发泄着,我真担心他们的脑袋会甩掉。
大亮也没勉强,他们三个下去了。
别看老六平常不哼不哈的,他说在学校里他的交谊舞跳得可好呢,我趴在2楼的栏杆上,一会儿可以看到他们三个,一会儿又找不到了,我感觉整个楼都在晃动。
好一会儿他们才大汗淋漓地上来,喝着饮料,用手扇着风,大亮说,“六毛,下一曲你也下去蹦蹦,反正就是玩儿呗。”
我摇头。
我说那天的门票咋那么贵呢?
11点的时候预报有人妖表演。人妖我听说过,泰国有,但那天的人妖分明还说着我能听得懂的娘娘话。
刚开始表演的还正正经经,我是第1次见到人妖,根本都不相信那会是男人。
后来气氛高潮了,人妖就下到舞台和一楼的男观众互动,我看到面红耳赤,甚至还恶心想吐,我凑近老六,我说我不想看了,我想回去。
老六对大亮说我们先走,大亮看着我,昏暗的灯光下,我觉得大亮的脸都在放光,全都是汗,“六毛,明天晚上做4个人的饭哈,多煮点稀饭,再买几个白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