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六交往都一个多月了,为了保险起见,除了我父母和我大哥知道这件事,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母亲听说老六是学校的老师,其他的条件就没有问过了,不像以前我们村里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母亲会问人家父母贤不贤惠,家里的田地多不多,兄弟姐妹多不多?
我也没问过老六有兄弟姐妹几个,只知道他有一个双目失明的母亲,知道他家是哪个县城的。
老六的五官分开了看,都帅气的很,浓眉大眼凹眼窝,长睫毛,高鼻梁,除了嘴巴有点龅牙,可是长在他那巴掌大的倒瓜子脸上,确实显得有点拥挤。
有个周末,我和母亲在菜地里拔萝卜,母亲问我老六长得啥样?
我让母亲要有个心理准备,我说和我小姨表姐夫差不多。
姨表姐夫的个子不足1米65,又瘦又小还黑的很,看着就像营养不良,又像个没长大的中学生。
母亲低着头拔萝卜,眉头略微皱了一下,“你别看小军(表姐夫的小名)长得不赢人,能干的很,礼气还足,过年我们去他家拜年,他热人的很,也家长的很,大姨长大姨短的叫着,家里有啥可着劲儿的拿出来给我们吃,生怕招待不周。”
我说反正就和他差不多,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母亲说,“人家是城里人,又有工作,你可别挑长相,长相能当饭吃呀?墙上的画怪好看哩,不会生钱嘞。”
下一次再和老六约会,我就找他要了一张照片,我说得拿给家里人看看。
老六拉开桌子的小抽屉,在一个书本里拿出来一张彩色照片。
也不知道那张照片是啥时候照的,穿着格子的西装,白衬衣,打着酒红色的领带,右手支着太阳穴,故做沉思状,半躺在床上。
我把那张照片给母亲看。母亲只扫了一眼,就扭头瞪我,嘴巴张的好大,“你也学着满嘴跑火车了,这哪能和你表姐夫比呀。你看他浓眉大眼的,穿的干干净净,比你表姐夫不知道能正多少倍了。”
我笑母亲,“反正我大姐夫二姐夫,你也觉得都长得不错。”
母亲把照片放到房间的抽屉上面,“我看怪好的,明儿个你大回来了让他看看,保证没有可挑的。”
我让母亲星期一去卖菜的时候,卖完了把菜筐子放到我们常买东西的那个小卖部里,再坐二路公交车,我到学校大门口接她,然后我再给老六打电话,让他出来一下。
母亲赶忙把手在腿上搓搓,“我这个样子,我可不敢去你们那学校,让人家老师看到笑话。”
我说要么你远远的看一眼。
母亲问我能不能哪个星期天休息了,把他带回来。
我说万一再和前两次一样,邻居们也看到了,又没搞成事,那多丢人呀。
母亲告诉我这个季节不忙,田里也没活干,让我下午从山上靠南边的那条小路下来,再抄小路回家,菜地里干活的邻居们就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
再一个星期的星期天,我试探的问老六,“你明天忙不忙?”
老六说没事。
我说没事咱就骑自行车去我老家看看吧。我说我家对面是一座很大的山,山上有一座梨园,这个季节山上的树叶子都落了,踩在上面沙沙的响,还能抓住兔子呢。
老六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那天我在家里吃了中午饭,就去学校接老六,骑着自行车,按我母亲说的那条路线,我们从山顶上往我家抄小路回去,果然路上没有遇到一个邻居。
家里的两层大院子,我每天都会打扫,母亲显然又扫了一遍,还洒了一层薄薄的水。
看见我和老六从那条小路上推着自行车过来,母亲迎出来好远,笑得好开心,“郑老师,热不热?怕你走不惯这农村的泥巴路吧。”
老六推着自行车,跟在我后面,“大娘,还好,就山这边的路窄一些。”
我一听老六给我母亲喊大娘,我在心里就想笑,想到了雷锋做好事的时候给人家叫大娘。
母亲在后面跟着,看着我俩把自行车推到院子里,让我招呼着先倒杯茶,母亲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来一碗荷包蛋,“郑老师,不知道你来,家里也没啥招呼的,趁热,吃两个鸡蛋。”
老六说他不饿。
我把碗递给他,“吃吧,这是我们农村人招待客人的最高规格了。”
在我们农村新女婿第一次上门,丈母娘是要给他打碗荷包蛋的。但按照规矩打6个,你至少要留下两个,不能全吃完喽。
老六端起鸡蛋碗,说太多了吃不完,让我再拿个空碗来。
母亲笑,“你走了这么远的路,吃吧,就那几个。”
老六就不客气了,连汤带水的,把那6个荷包蛋给干光了。
我把碗送到厨房,悄悄的告诉母亲,“他们老家的规矩和咱们可能不一样。”
母亲咧嘴笑,“城里人肯定和咱农村的不一样。”
坐了有一个小时,老六说他得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母亲让我把他送到山那边。
老六去院子里推他的自行车,母亲去房间里很快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卷钱,塞到老六的西装口袋里,“郑老师,闲了过来玩,后面有个水库,还能钓鱼。”
老六一听说有水库可以钓鱼,又把自行车扎起来,问我妈,“那鱼塘有人管不?”
母亲说没人管,平常也有城里人过来钓鱼,有的一钓一天,我们村里人还给他们送饭吃呢。
老六刚开始不知道我母亲往他口袋里塞的是钱,还傻不愣愣的站在那里。等他看清母亲手里是一卷钱的时候,赶忙推母亲的手,“大娘,这不能要,你看,小李临时说带我过来玩儿,我也没给你买东西。”
母亲像打架一样,拉住老六的车把,非把手里的那卷钱塞到他口袋里,“别嫌少啊”。
老六显然也没经过这阵仗。
我笑,“你拿着吧,这也是我们村里的规矩。”
母亲见老六为难地收了钱,说着感谢的话,“这……”
母亲欢喜的直搓手。
我送老六翻过门前那座大山,他推着自行车,我在后面帮他推着车座。
老六问我母亲为啥给他钱?
我低着头推车,“都这样,新女婿上门,都得给个红包。”
老六停下来扭头看看我,“这咋让我好意思呀。”
我说你要不同意就把红包退回去。
老六说他不能干那样的事。
我问老六属啥?我说我妈想找个算命的看看……
老六好像吓了一跳,“看啥?”
“看结婚的日子呀?”
“你这么着急呀?”
“你要想结婚咱俩就处下去,你要不想结婚就别影响我找下家。”我说我的年龄不小了,我可耗不起。
老六笑,“我没啥意见,就是太快了点儿。”
我俩正走到半山坡,突然左边树林子里有个人叫我,“小幺,这会儿上哪去咩?”
我一看是我三婶,我说家里来了个客人,我送他到山头上。
我也没打算给三婶介绍老六,三婶手里拿着镰刀,显然是在山上砍树,径直地朝老六笑笑,还打招呼,“孩儿,来了哈。”
老六朝他点点头。
我说老六,这叫啥事呀?咱俩也没领结婚证,被我邻居看到又要在村里说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