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篇这辈子你想活多少岁老周在公园的长椅上数着鸽子，阳光透过梧桐叶落在他布满皱纹的手背上。旁边的棋摊正吵得热闹，老李头敲着棋盘喊：“我要是能活到九十，天天来跟你杀三局！”他听着笑了，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他今年八十二，牙口还能嚼动炒得脆的。 年轻时他总说“活过七十就够了”，那时候在厂里三班倒，看着车间里的老主任七十岁还在跟病痛较劲，插着氧气管说“遭罪”。可真到了七十，他倒觉得日子还没够：孙子考上大学那天，非要跟他碰杯，啤酒沫沾在胡子上，爷孙俩笑得直不起腰；去年老伴儿摔了腿，他学着给她擦身、喂饭，夜里帮她翻个身，听着她嘟囔“老东西还挺管用”，心里像揣了个暖水袋。 前阵子体检，医生说他各项指标比同龄人好，笑着问“有啥长寿秘诀”。他想起每天早上跟老伴儿去菜市场，她挑菜他拎袋，为了五毛钱跟摊主磨半天嘴；想起傍晚在小区里看孩子们滑滑板，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总塞给他颗糖；想起孙子视频时说“爷爷等我放假带您去爬泰山”，他嘴上说“爬不动喽”，转头就去公园多走了两圈。 有回跟老伙计们聊天，有人说“活太久给孩子添麻烦”。老周没接话，心里却清楚：去年冬天他感冒发烧，儿子连夜从外地赶回来，守在床边削苹果，果皮连成一长条没断，就像小时候他教的那样。有些麻烦，其实是孩子们愿意担着的牵挂。 老伴儿在旁边的健身器材上活动腿脚，喊他：“回家做饭了，中午给你炖排骨。”他应着起身，看她鬓角的白发在风里飘，突然觉得，能多陪她吃几顿饭，多听她唠叨几句“盐放多了”，多看着孙子从“叔叔好”长成“伯伯好”，活到多少岁都不嫌多。 其实活多少岁哪里由得自己选，不过是盼着那些在意的人慢点走，那些没做完的事能有机会收尾。就像老周口袋里总揣着的糖，是给小区里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留的，他想看着她长到能自己买糖，说不定还能看着她带个小娃娃来公园——那时候，他大概就九十多了吧，只要还能笑出声，就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