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期 导 读

我们来聊聊武术跟中医的相通性。

武术是华夏民族在长期的生活和斗争中，提炼凝结出融技击、防身、健身、修性、娱乐等多功能于一体的人体运动形式。

田克在《武学十讲》中认为，武学是研究人在搏斗状态时身心力量（人体力）的产生、运动、变化规律及其表现形式的科学。

不同的历史时期，它的概念表达（内涵和外延）有着不同变化，其中也包括传统道学、医学、兵学等对它的涵养。最早它称为「技击」「武功」；后来「武艺」「武术」「武学」等名称相继出现。

清末出现了「功夫」的称谓，民国称为「国术」。现在多用「武术」这个词。

武术跟中医的相通性

武术本来有打、练、演这几个既相互依存，又可以相互发展的方向，但随着冷兵器时代的过去，它打的比重在逐渐减少，演的比重在逐渐增加，但练的内涵始终在。不过，为打而练，跟为表演而练，或者纯粹为锻炼而练，练出来的效果不尽相同。

武术与中医的文化背景大体相似，比如东方哲学、兵学，古代内炼术、人体结构与力学、伦理学、美学等。

武术与中医的大理念也基本一致：诸如气论、阴阳论、形神论、动静观、刚柔说、整体观等。形成了独具华夏特征的武术文化与实践体系。它与中医一样，不但从不同侧面反射出华夏文化之光，而且也相互结合、相互促进。

比如，以道家和中医为代表的中国传统养生术，都是以哲学的「气一元论」和「阴阳五行八卦学说」等为指导，以精气血津液神学说、经络学说为其理论基础。

武术也不不例外。养生术中的导引、内修、药饵等各种心身炼养方式，更是融入了传统武术之中，共同构成完备的传统养生体系。

以气论而言，古代哲学认为「通天下一气耳」，「气」是「道」的体现，道的流洐本质是一气流行。

在古代武术理论中，「气」被视为武功的原动力与内在本根，武术的种种外在形式，如不同动作、发力方式，所显神韵等，都该是「气」的演化与体现。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所谓：「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少林拳术秘诀》首篇即为《qi功阐微》，并指出「练气之学，以运使为效，以呼吸为功。」

历代武术家常兼习内练和导引术，并根据自身的攻防特点，将以五禽戏为代表的这类仿生导引引入，以改造武功而成仿生性或象形的拳法。

比如形意拳之十二形，少林五拳（龙拳、虎拳、蛇拳、豹拳、鹤拳）及众多象形拳类等，更将导引、吐纳、行气融摄于武术锻炼之中，讲究「以气运身」「内气外力」「内意外劲」。

更由于导引术讲究松、缓、柔、和的动作原则，当它融入武术之中后，便使某些拳术的风格发生了变化，由刚劲发力动作转向柔韧缠打，更使武术由最初始的搏击术变化发展为融技击、养生、健身等功能于一体的练养术。

大体而言，「武术练气」是武术家们家在长期体验呼吸与攻防动作，蓄发劲力配合的过程中，总结出的以气助势、以气催力的方法。将传统的养气炼气之术引到运气、使气的发展方向上，可以说丰富了道家与医家的气法，使它在实践上不但可以养生，同时也可以自卫搏击。

武术养qi、炼qi方法很多，但大多有气聚丹田、力发躯干与四肢的特征，比如太极拳的「气沉丹田」，形意拳的「聚气于丹田」，少林拳的「气贯丹田」等。这与道家守丹田、中医的纳气归根于丹田或有互相启发之妙。

而太极拳、形意拳、八卦掌等以运气为基础的拳更被称为「内家拳」。

关于武术中的气，我们看看近代武圣孙禄堂是怎么说的：「人自赋性含生以后，本藏有养生之元气，不仰不俯，不偏不倚，和而不流，至善至极，是为其阳，所谓中和之气是也。其气平时洋溢于四体之中，浸润于百骸之内，无处不有，无时不然，内外一气，流行不息。于是拳之开合动静即根此气而生；放伸收缩之妙,即由此气而出。」

当然，孙所说的并不仅仅是气力之「气」了。而有了内家拳之所以称为「内家」的意思在了。这段话，放在医学中一样有参考意义，从练武的角度，说明了元气的性质、重要性以及运作方式。

同时，人体之「气」不但有量的多少，也有质的好坏，生命的盛衰变化都是「气」作用的结果，从而决定着生命状态的优劣，因而「气」也被视为武术养生的理论基石。

孙禄堂更进一步论述内家拳之秘：「此拳在假后天之形，不用后天之力，一动一静，纯任自然，不尚血气，意在练气化神耳。」

这基本就与道家与中医以神驭气的观念一致，而且，越上乘的功夫依赖识神越少，仰仗元神而自然而然生动作越多。

武术与中医术语

气、阴阳、五行学说

再说阴阳五行学说。

阴阳平衡、阴阳中和是历代医家、养生家、武术家推崇的练养保健总原则。

《春秋繁露》说：「能以中和养其身者，其寿极命。」

《素问·生气通天论》说：「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

阴阳平衡就是中和状态，就是人体健康状态。

传统武术是把阴阳作为「道」来认识，《吴越春秋》就说：「手战之道，亦有阴阳，开门闭户，阴衰阳兴。」而《拳经拳法备要》说：「若不明阴阳，则无变化之妙。」说明阴阳变化是拳道的规律。

比如拳理有：「太极行功，功在调和阴阳。」「在动静之中寻太极之益，于八卦五行之中求生克之理。」

就养生而言，阴平阳秘也是武术养生家追的最佳状态，武术内功锻炼，就是采用不同的手段和方法，促使人体内部阴阳平衡、调和，健康长寿。

更具体些，不少武功的理论与运作是基于《周易》哲学的阴阳变化观，由太极而两仪，而四象，而八卦化生的。

再看孙禄堂之言「惟圣人知逆运之机，修身之本，还元之道，总之，不外形意、太极、八卦诸拳之理。一气伸缩之道，明善复初之功，求立于至善之极点，以复先天之元气。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可与后世做法，亦可为万物立命，此之谓无极而生太极之式也。」

更具体到太极拳：我们看看明代武术家王宗岳的太极拳论：「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动之则分，静之则合。无过不及，随曲就伸。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虽变化万端而理为一贯……是皆先天自然之能，非关学力而有为也……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济方为懂劲。」

再看看孙禄堂所论：「太极形式者，无极而生，阴阳之母也。左旋之而为阳，右转之而为阴，旋转乃一气之流行。太极即一气，一气即太极也。以体言则为太极，以用言则为一气。时阳则阳，时阴则阴，时上则上，时下则下，阳而阴，阴而阳，一气活活泼泼，有无不立，开阖自然，皆在当中一点子运用也。」这就是气－阴阳的太极运用。

或者这样说：

道家更擅长太极－阴阳－气的内运。

中医更擅长太极－阴阳－气的内调。

武术家更擅长太极－阴阳－气的内运而外显。

中医「形与神俱」

武术「形神并练」

中医讲「形与神俱」，武术也注重形神并练，内外兼修。

传统武术融入了道家「形神并练」「性命双修」等观念。常听到的的谚语有「内练精气神，外练筋骨皮。」

中华武术强调「形为神之本，神为形之用。」形是外相，神是主宰。

《拳谚》说：「打一拳，心一动，心动，气随，神迷，归于腰，奔于肋，行于肩，跟于臂，达于手。」

武术的发劲，通常是靠「以意领气，以气催力」来做到的。

可见，武术的手眼身法、形体动势，不仅仅是简单的肌肉舒缩运动，而且是在神支配下的内在之气的外显。

这种运气化劲、意气神与力的结合，是中国古老武术独特的形神兼备的炼养法。

所以，武术如果等往上乘走，也往往将「守一」「存想」「吐纳」「行气」等传统内炼法融入其中。武术拳技中特别强调精神和意念的作用，比如形意拳以「心与意合」为六合之纲，在神形并重的前提下，注意「神」的炼养。

武术与历代医学大家

医与武的关系，我们可以切换到另一视角。历史上，医武相兼者不少，比如之前有一讲讲到的傅青主。

清末期宫廷御医王保贤，也是武术家。

还有高寿104岁（1885~1989）的近代太极名家吴图南，曾就读京师大学堂专习医学，又精文史，对古典拳论、易经、中医、考古、陶瓷工艺均有较深造诣。

高寿119岁的近代武术名家吕紫剑1920年夺得了武术大会擂台冠军。1929年，为抗议当时国民党《废止中医案》，他被选为中医医疗组组长。

尤其是骨伤医生，武术家出身或兼习武者不少。比如近代武术家黄飞鸿、王子平。

近现代著名武术家万籁声，解放后考取中医执照，改行当了伤科医生，悬壶济世。

中国当代骨伤科流派十大名家之一的何竹林，是原广州中医学院外科教研室主任，广东省中医院外科主任，广州中医学会正骨委员会主任。何竹林父亲精通武术，擅长骨科，行医为业。何竹林受父亲影响，自幼酷爱习武学医。他8岁起，先后拜广州光孝寺一和尚和番禺一民间武林高手为师。二十出头开始行医，有粤海跌打王、西关华佗之称。他的跌打接骨功夫，就得益于有武在身。

以上医武兼修者，因医与武，从理念到实践几乎无不可通，所以兼练者实可在医武两个领域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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