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七年的长安城春寒料峭,大理寺狱中的纥干承基蜷缩在草席上。这位鲜卑武士不会想到,自己为求活命吐露的只言片语,竟将震动整个大唐帝国。
三月惊雷起于齐州。齐王李祐仓促起兵,其谋逆之速与败亡之快同样令人瞠目。李世民看着案头奏报,目光定格在"阴弘智"三字——那位本该在武德初年就消失的阴氏遗孤,如今竟成了撬动皇子野心的支点。
阴氏一族与李唐的恩怨,早在晋阳起兵时便已种下:当年阴世师掘李家祖坟的暴行,换来了李渊破城后的血腥报复,唯独留下幼子阴弘智,却为三十年后这场祸乱埋下伏笔。
掖庭出身的阴德妃或许从未料到,自己诞下的皇五子会成为兄长野心的棋子。当纥干承基在死牢中供出太子李承乾时,大理寺官员的朱笔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墨。
这份牵连储君的供状如同烫手山芋,层层呈递至御前时,李世民正在翻阅太子新近的课业——那上面还留着房玄龄前日批注的朱红圈点。
东宫崇文馆内,李承乾正与贺兰楚石密谈。案几上铺着长安城防图,侯君集亲笔标注的箭头直指玄武门。这位凌烟阁功臣不会想到,自己女婿的贴身侍卫纥干承基,此刻正在大理寺将他们的谋划和盘托出。
命运的吊诡在于,正是齐王叛乱牵出的这个边缘人物,意外撕开了储位之争的黑幕。
李世民连夜召见长孙无忌时,案头摆着两份截然不同的奏报:一份是太子近日抄录的《尚书·无逸》,字迹工整如碑刻;另一份则是纥干承基提供的刺客名单,赫然列着东宫百余死士的姓名。
帝王的手指抚过太子幼时佩戴的玉韘,想起承乾十岁那年射中鹿眼的英姿,终是发出了彻查的手诏。
当侯君集与李承乾往来的密信被搜出时,杜荷仍在精心策划那个致命的局——谎称太子病危诱皇帝探视。他们不曾察觉,那个因齐王案入狱的鲜卑武士,早已将东宫的秘密变成了求生的筹码。
玄武门旧事重演的阴影下,李世民不得不面对残酷现实:二十年前他用来对付父兄的手段,如今正被自己的儿子们效仿。
这场震动朝野的谋逆案,最终以李承乾流放黔州、李泰贬居均州收场。而那个掀起惊涛骇浪的纥干承基,却因检举之功从死囚一跃成为县公。历史在此露出讽刺的微笑——当年阴世师留给李唐的"孽债",竟以这般出人意料的方式完成了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