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全球温室气体排放量，怎么这么难？
Julien Vincent
法国国家温室气体排放统计机构Citepa气候减缓和适应部门主任
Etienne Mathias
法国国家温室气体排放统计机构Citepa农业、林业、土地利用部门分析专家
根据各国编制的全国温室气体排放清单，全球温室气体排放量最多的国家依次是中国、美国、欧盟。
但是温室气体排放量的核算有多种排放因子供选择，各个行业的核算准确度参差不齐。
温室气体排放量的指标选择，对于各国的排放量统计和排名都会造成显著影响。
碳足迹是一个颇具参考意义的指标，计算的是一个国家公民消费活动（包括购买进口产品）所牵涉的所有温室气体排放。
2019年全球有48%的排量是最富的10%的群体造成的，而最贫穷的50%的人口只贡献了12%的排量。
全球温室气体排放，哪些国家是“优等生”、哪些是“差等生”？给全球各国排出个先后顺序可不是件容易事，因为统计一整个国家的温室气体排放量并没有直接的计算方式。现有的人类活动排量都是通过间接法算出来的，比如将燃油销量与燃油单位排放量相乘，求得交通行业的总排放量。能源、工业、农业、土地使用、废料排放等其他行业和领域采用类似的间接算法，然后求和，既可得到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总排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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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有排放指标的缺陷
2014年，中国的排放量为11.2Gt CO2e（二氧化碳当量），位居世界第一。紧随其后的是美国（5.7Gt CO2e，2019年）、欧盟（3.3 Gt CO2e，2019年）、印度（2.5 Gt CO2e，2016年）。以上数据来自于各国自2005年起根据《京都议定书》编制上报的全国温室气体清单，采用IPCC定义的核算法，包含七种温室气体的排放（二氧化碳、甲烷、氧化二氮、七氟丙烷、全氟化合物、六氟化硫、三氟化氮）。现在，《联合国气变框架公约》附件一国家（共43个，其中包括欧盟[1]）每年都要上报全国温室气体排放清单，但是到2024年，《公约》要求所有缔约国都要上报。
“不同行业、不同国家使用的排放量核算精度级别不尽相同。”
但是IPCC的核算方法合理吗？法国国家温室气体排放统计机构Citepa土地利用部门分析专家Etienne Mathias介绍：“该计算方法主要服务于政治决策，很适合作为国家减排战略的基础。”Citepa排放清单核算部主任Julien Vincent进一步解释：“然而，作为对比各国排放量的工具，该核算法存在若干缺陷。”
排放量核算，可以采用默认排放因子（第一级方法），特定国家排放因子（第二级方法），或者精确到特定排放点的因子（第三级方法）。不同行业、不同国家使用的级别不尽相同。因子精确度选择，对能源行业的排放量核算影响不大，但是会导致其他行业的各国核算结果准确度参差不齐。Vincent指出：“即使在发展中国家，油气开采的逃逸排放量（例如甲烷泄漏量）计算也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Mathias补充道：“由于许多欠发达国家的活动数据和排放量因子信息不完善，土地利用行业，特别是农业的排放核算更是不准确，误差区间可高达几百万吨。”此外，迄今为止，只有48个国家提交过至少一份清单。
02
新型排放指标揭示的现象
为弥补现有核算手段的不足，世界资源研究所推出了气候观察（Climate Watch）平台[2]，聚合多个数据库信息，发布修正后的温室气体排放地图。平台数据显示，各国排量排名与以往其他平台公布的相同，但位居前十的国家总排量比其余所有国家的总和还要高。2019年，中国排放了12Gt二氧化碳当量（远高于2000年水平），而其余国家排放量总和只有19.7Gt二氧化碳当量。
图片来源：ClimateWatch - 1990~2019年温室气体排放量最高的国家
科学选择指标，值得细细考究
指标的选择对各国的排量排名有着巨大的影响。排放量核算，该不该将“土地利用、土地利用变化和林业”（LULUCF）包含在内呢？该部门既有温室气体排放源，又有碳汇。Mathias 指出：“如果核算的目的是观察排放源随时间的变化，那就不应该将碳汇包含在内。”如果不将LULUCF计算在内，中美仍是世界两大排放国，但原本排名三四的欧盟和印度则变成并列第三。如果将LULUCF计算在内，印尼的排放量会从第八名（1 Gt二氧化碳当量）跃升到第五名（1.96 Gt二氧化碳当量），因为该国森林砍伐过度。此外，哪些气体该算作温室气体呢？有些指标把所有具有温室效应的气体都计算在内，折算成二氧化碳当量；其他指标则只算二氧化碳，从而使得主要排放甲烷、一氧化二氮的农业在排放清单中的比重下降。
图片来源：ClimateWatch - 全球温室气体排放占比饼图
为什么中国排量数字如此惊人？一方面是因为人口基数庞大。根据2019年气候观察的数据，人均排放量最高的国家为所罗门群岛（每人每年69.2t二氧化碳当量）、卡塔尔（每人每年40.5t二氧化碳当量）、巴林（每人每年33.1t二氧化碳当量）。中国公民的这一数字只有8.41t。印度是全球排放量排行第四的国家，但年人均排放量只有2.4t。
图片来源：ClimateWatch - 2019年各国人均温室气体排放量
03
碳足迹——各国排放名次的“搅局指标”
碳足迹的计算也很值得细细研究。上文所提的核算方法只考虑了各国公民在本国国内的排放量。但有些国家是货物和服务的出口大国，比如中国。碳足迹计算的公民消费活动所牵涉的温室气体排放，其数值等于家庭排放、国内生产排放、进口货物排放的总和减去出口货物的排放。以法国为例，虽然每人每年排放量为5.4t二氧化碳当量，但是2021年的人均碳足迹可高达8.9t（数据来源于法国经济财政部数据和统计研究部门[3]），这其中一大半来源于法国进口的成品、服务、原材料、半成品。
图片来源：PI France
注：左纵轴，温室气体排放量；右纵轴，服务货物消费量
纵览全球，尚无标准的碳足迹核算方式。根据Exiobase数据库 [4]，中国之所以排放量高，是因为为欧美生产了大量产品服务。虽然全球总排量中国占24.1%，但碳足迹中国只占19.2%，低于欧洲（20.2%）和美国（19.8%）。
“纵览全球，尚无标准的碳足迹核算方式。”
“每个数据所折射出的情况都不一样，用途也不同。比如，人均排量数据因为是均值，所以体现不出收入高低群体之间、主流和边缘化群体之间的差异。”法国经济学家Lucas Chancel在2022年发表于《自然-可持续发展》的一篇论文[5]中指出，2019年全球有48%的排量是最富的10%的群体造成的，而最贫穷的50%的人口只贡献了12%的排量。
图片来源：Chancel, L. Global carbon inequality over 1990–2019. Nat Sustain 5, 931–938 (2022).
作者
Anaïs Marechal
编辑
1. Website consulted on 30/11/2022: https://unfccc. int/process/parties-non-party-stakeholders/parties-convention-and-observer-states
2. Data (as CAIT) available at: https://www. climatewatchdata.org/ghg-emissions?source=CAIT
3. Accessed on 01/12/2022: https://www.statistiques. developpement-durable.gouv.fr/lempreinte-carbone-de-la-france-de-1995–2021
4. Tukker, A., Bulavskaya, T., Giljum, S., de Koning, A., Lutter, S., Simas, M., Stadler, K., Wood, R. 2014. The Global Resource Footprint of Nations. Carbon, water, land and materials embodied in trade and final consumption calculated with EXIOBASE 2.1. Leiden/Delft/Vienna/Trondheim.
5. Chancel, L. Global carbon inequality over 1990–2019. Nat Sustain 5, 931–938 (2022). https://doi.org/10.1038/s41893-022–00955‑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