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里发生了多起未成年犯罪事件。少年的恶让人不寒而栗，少年的变态也让不少成年人毛骨悚然。不过因为都知道的原因，今天先不聊这些事。但我想起了一件可以讲的关于一个少年变成冷血杀手的往事。很幸运也很意外，还找到了当年审判他的工作人员撰写的一份回忆录。这是一份宝贵的资料，能够让我们观察到一个少年的变化。

这个人叫雷国民，1971年出生，安徽桐城人。如果家里人曾经在20多年前去过广东、深圳这些南方城市，应该在街头看到过他的通缉令。张颂文主演的电视剧《第二面》，主人公马明心的原型也是雷国民。

他有三个外号。“冷兵器之王”——指他认为刀不如枪、枪不如斧、斧不如锤。第二个外号是“中国最low”——有三个意思，一是说他只会用原始武器，二是据说此人抢了300多万巨款却不敢花全部存进银行，结果到落网都没“消费”，三是在作案过程中性侵了一名11岁女孩，令同行鄙视。最后一个外号“中国最狂悍匪”，这便是由犯下的命案得来。15年连杀20多人，他所犯恶行在中国刑狱史上是比白宝山更罪恶的存在。

雷国民第一次杀人在1992年，21岁的他在广州三元里火车站附近抢劫杀人，所得10元。1994年1月份再杀一人，抢得一辆摩托车和20元钱，4月杀3人，抢得一辆本田摩托车、金项链。1997年9月22日，抢劫南昌汇通城市信用社，杀害一名工作人员。1998年7月31日，翻窗进入吉林省通化市城市信用社，将门卫杀害抢得15万。随后流窜到安徽宿州北关信用社，用铁锤砸死两名值班人员，抢得18.8万。2001年2月，雷国民窜至江西南昌，持铁锤进入市民老周家中，将81岁周母活活砸死。老周和两个女儿刚好回家目睹这一幕，雷国民再将三人砸死。眼见老周11岁的女儿没有死透，他便性侵了这个女孩，之后再次砸死。2001年4月14日，雷国民持铁锤杀死盐城信用合作联社三名值班人员，抢得现金260多万，随后又存入银行。据雷国民主动供述，自己所犯的罪行远不止此，他总共实施抢劫作案15起，身背20余条人命。但他已经记不清那些人都是谁了。

人所执念的，一定有迹可循，杀人也是。为何雷国民会如此凶残？答案就藏在今天的主题——原生家庭里。根据各种资料，雷国民的童年大致是这样的：1971年雷国民出生在安徽桐城一个贫穷的多子家庭。父亲走街串巷卖馄饨为生，母亲操持家务，很小的时候他就想，长大之后必须要多赚钱。但文化程度都不高的父母从未教过他该如何堂堂正正赚钱，对孩子教育只有一招，不听话便罚不给饭吃。雷国民被母亲饿过很多次。人生缺爱，人格就会缺失，雷国民进入社会摸爬滚打，很快学会了小偷小摸。1991年，雷国民在无锡宾馆盗窃时被抓，关了10天以后，他笃定南方城市更有机会便去了广州，还是小偷小摸。

到广州不久，他盯上了一名屠户，屠户家里有一个保险柜。经过多次踩点后半夜雷国民翻进屠户家中，但因为没有找到保险柜的钥匙，一怒之下，他砍死了屠户，从衣服中翻出10元。这一次杀人释放了他内心的邪恶，从此之后，他不再是盗窃而是明抢，也再没有留下活口。十年时间里，他流窜于各地，抢劫15起，杀死20个人，还强奸了一名11岁女孩。雷国民喜欢看报纸，据说曾仔细研究过张君案和靳如超案。虽然有刀和枪，但不喜欢用，他认为用刀杀人不能一击毙命，用枪杀人会引起公安机关的重视。斧头太重不方便挥舞，而锤子就灵活许多，还不会留下血迹。曾经雷国民花费一个星期时间拿树桩去练习锤子击打的精准性，后来因为手法太过娴熟，社会上一度认为他学过武功。

决定开始抢劫银行后，雷国民又自费去滁州学习了氧焊切割技术，用来对付保险柜和防盗窗。他对作案目标有一套标准，必须选位置偏僻，有后院的。每次作案之前，都会跟踪很久，连工作人员去厕所的时间都一一记下。有人回忆，在抢劫盐城市信用社时，他在银行对面盘下了一个卖大饼的铺面，整整卖了半年时间大饼，把信用社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作案那天，他根据预设的路线杀死了一楼的两名值班人员，随后径直潜入5楼杀死了第三名值班人员。抢得巨款后，他很快把钱分批存进了银行，他认为警方不会想到这一点。心思缜密手段残忍，雷国民讲述这些案件时，就像自己是一个案外人一样冷静。

但是当年承办此案的陶运梅说过这样一句话：“人是复杂的动物，再温顺善良的老实人也会拿起屠刀，再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有温情的一面。15年前，当我成为雷国民案的承办人时，我深刻认识了这一点。”雷国民是有温情的，在村里他老实，懂礼貌。看到垃圾会捡，遇到老人和小孩会让座。抢劫的钱除了存进银行，他大部分都会带到家里。哥哥曾经好奇他变得这么要钱，想要跟他合伙做事，但是雷国民拒绝了。他说，“你在家照顾爸妈，钱我来赚，以后爸妈还等着你养老送终。”雷国民结过婚，是父母要求他必须娶的，女方是他的同乡，两人都算大龄青年。但他坚决不要孩子，曾经对妻子说，“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后来雷国民供述，不要孩子是怕因果报应，孩子生下来受苦。但是2001年被抓时，他的妻子已经怀有3个月身孕。

2001年12月28日，雷国民被执行死刑。在电视剧中，“马明心”向民警提问，如果我死了，孩子就不会有报应了吧，能抵消吗？现实里，死前雷国民希望把抢劫的财产留一部分给家里人，又提出死后捐献自己的遗体。

前一个愿望肯定行不通，不知后一个心愿是否有实现。只是他那副行尸走肉般的躯体，又该如何表达对这个世界的热爱。雷国民从来没有得过爱，他的人性在童年时代已然犯下错误。父母疏于管教，粗暴教育，眼界局限，完全像养畜生一样养育孩子，好死不如赖活着。他的人生便也只能越活越赖，留下无尽的难题。

而最后把财产留给家人，也并不是良心悔悟，更像是为了找回童年缺失的爱。

有钱了父母才会把自己当亲儿子，儿子有“出息”了，父母在骄傲同时才能夸一夸孩子。

这便是许多凶手的心迹，家庭的因，结下恶的果。很遗憾的是，时隔20年，这样的家庭，依然存在。他们有的来自富裕家庭，有的来自寒门底层，或用溺爱或用冷漠对待着自己的孩子。她们不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爱，这是一种错误。当然，这么说不是为了给恶魔开脱。生活在不幸家庭的孩子何其多，他们很少会成为雷国民。不过从山西的两起未成年案件来看，他们也有了一丝苗头。一个不满14岁的学生，逼迫同学吃粪便，被警告之后依然不知悔改，短短几天再次逼迫女同学喝酒。而根据报道，郎某的原生家庭也并不幸福，长期疏于管教。所以要避免悲剧的再次出现，一定要法律完善对未成年人的监管和保护。学校教育不能解决100%的问题，社会就应当适时进行补位。还更需要每一个父母教育好自己的孩子，这就像硬币的两面。爱，是父母的本能，养，是父母的本分，教，是父母的修行。既要自爱，也要爱人。否则缺爱就会缺学，缺学就会失教，而失教则会盲从。到最后，这些少年们最终变成他们“渴望成为的样子”也就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