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刊亭
后会无期
你有多久没去过报刊亭了？
曾经，隔上两个街区就能找到一个报刊亭，无论报纸杂志，还是饮料零食，都能在这些「万事屋」里买到。
现在，报刊亭已是难得一见，而中国邮政集团公司福建省报刊零售经营部的经营状态查询显示为「注销」。
是谁，「杀」死了报刊亭？
我最后一次去报刊亭，是在2018年。
很久没去过报刊亭的我，在同学给的「跑腿费」的诱惑下，买了两本关于《偶像练习生》的追星杂志，然后给身在国外的她寄了过去。
报刊亭，现在怎么样了？
我顺着我的记忆，来到了西洪路、屏东路、五四路、学院前巷、白马河。
不说关门，报刊亭们甚至不剩一个空空如也、门窗紧闭的「化石」。
「它们大概的确是被埋葬了。」
还在学生时代的时候，自己的手机是诺基亚老人机，上网更是要等到周末的两个小时。
兜里也不曾碎银哐哐，只好用这点钱买上几本杂志，消磨在校园里的无聊时光。
因此，报刊亭是每天放学之后必须要去挑点杂志的地方。
△学院前巷报刊亭（现已不存）
每周五是《知音·漫客》更新的时候，所以在放学等车时，常常会在报刊亭这买上一根烤肠，再捎一瓶可乐，掰着指头算着几时可以带着不吃早饭省下的零花钱，来这买游戏点卡。
然后带着新鲜出炉的杂志，在公交车上，凭着路过的街灯，艰难地辨认着漫画里的各样人物。
到家前，为了不让爸妈唠叨，还得赶忙塞进书包的夹层里。
到了周一，它就会在全班的传阅中变得破破烂烂，甚至缺上几页。
有时实在是囊中羞涩，只好厚着脸皮，顶着老板娘凌厉的注视，在报刊亭上匆匆翻完想看的杂志。
那时的报刊亭，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上个世纪末的改革大潮下，大批员工突然下岗，报刊亭成为了这些中年人的栖身之处。一时间，全国各地的报刊亭遍地开花。
2000年，《关于在全国城镇建设报刊零售亭的通知》正式开启了全国报刊亭建设潮。《通知》要求在各大中小城市建立报刊亭，满足人民群众的文化需求，完善城市文化功能，拓宽再就业渠道。
2008年，为「规范报刊零售市场」，同时也为解决下岗职工再就业问题，福建在省内设立了1000座海西书报亭，其中福州占据了近三分之一。
2012年，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和阅读习惯的改变，报刊亭已是入不敷出。自140字的微博开始流行起，碎片化阅读的时代已经到来，福州报刊亭开始迎接属于它的寒冬。
2014年，福州市剩有海西报刊亭192家，其中70多家处于亏损状态。
△屏东路报刊亭（现已不存）
2015年，福州市街头曾经尝试设立智能报刊亭，「集无人售书、自助饮料、天气播报等功能于一身，还可以支持现金、微信、支付宝、刷卡等支付方式」。但是由于各种原因，一段时间后就被关停。
2017年，福州市正常运营的书报亭不到150座。一部分海西书报亭继续尝试升级改造，同时开设微信公众号——邮亭记事，向公众进行文化推广。而这部分升级过后的海西书报亭，已然不见踪影；公众号同样只更新了半年，便杳无音讯。
2022年，福州市报刊亭近乎「灭绝」。
△西洪路报刊亭（现已不存） 图源大众点评@苏轼就是寿司
至于其他地方，在记录着各个城市报刊亭消亡史的视频里，常常闪烁过摊主的迷茫，还有客人们的不舍。
比如杭州，在2022年的1月1日，为迎接亚运会，「学习上海」，关闭了全市所有报刊亭。摊主们一边清仓，一边联系老客，把未送出去的刊物交给他们。对于未来，他们则是寥寥无话。
而报刊亭的客人里，相当一部分是老年群体。早起的他们，又该去哪里买上当天的报纸？
不止福州，在各地关于报刊亭的新闻报道中，基本都提到了「升级转型」。
「报刊亭可安装多媒体触摸屏，让顾客在选购报刊时一目了然，在触目屏上投放纸媒的APP，利用印刷、音频、视频、互动性数字媒体之间的联盟以达到最大的信息传送能力和最强的广告售卖能力，让维护和更新交由市场调节。经营者也应改变传统销售模式，提高便民服务的质量，拓宽销售渠道，如增加上门服务等。」
所以报刊亭们摆上了热狗机，放置了冰柜，装满绿箭的旋转架上插着棒棒糖，最醒目的地方悬着各种各样的玩具，侧边安上了电动车充电桩，又或者往数字媒体、咖啡奶茶上紧靠。
报刊亭的主业，变得有点复杂，但肯定不再是售卖报刊。
至于原先满墙的报纸杂志，则不得不让出一半的墙面给玩具和日用品，在它们的旁边，沉默着享受灰尘的洗礼。
自从08年开始，全国许多地方就已经陆续开始拆除报刊亭，理由通常为「整顿市容市貌」。
各地政策的出台，成为了最后一根定时响起的稻草。
报刊亭关闭之后，一时间想不到，四五十岁，又或六七十岁的摊主们又该怎么继续自己的人生。
报刊亭，一度被视为「城市的文明窗口」。
所谓的文明城市，却在某种程度上，丢掉了残存在千街万巷的文明绿洲。
让人们忘记了那些摔倒的人。
然后，他们便沉默着，掩入烟尘。
「不是所有的城市，都需要建设成上海。」
如今，我们渐渐走进一个怀旧的时代。
十几年前的旧歌、老电影，突然间就重新爆火。所以常有感慨，现如今的各种，都不如上个时代。
如果不说，你其实也很难意识到，报刊亭已然消逝。
它是「旧」的一种，却不在「怀」的列表里。
搜遍了小红书、微博，甚至是大众点评，都找不到几张标致的报刊亭的证件照。
它太过于平常了，以至于从这个城市的背景中消失，都不曾泛起涟漪。
进入了「碎片」生活之后，就失去了一种名为「阅读」的能力。
甚至是厌倦长一点的微信推送，十分钟以上的长视频，遑论几百页的大部头。
《故事会》的幽默段子、《知音》的离奇故事、《漫画世界》的长篇连载、《花火》的青春伤痛，如今都在手机上一扫即有。
又或，其实还是更倾心于五秒一划的抖音。
看样子，在这个汹涌的时代，离开电子设备才有三分清静。
时代在进步吗？答案是肯定的。
报纸杂志的信息是有限的，时效可能是过时的。手机上的各式APP更适合在下班后的地铁上，看看当天发生的各种各样的新鲜事情。
只是我们对旧物旧事更多几份感情。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我们，正「行走在消逝中」。
曾经喜欢的杂志、吃食、电视节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消失不见，留在了上一个年份。
△协和医院报刊亭（现已不存）
在未来，这个变迁的速度可能会越来越快。
只是，见证变迁的同时，应该保有一份记忆，抵抗「消逝」带来的惶惑无依。
时至今日，坐车路过「鼓楼」站时，仍会左右望望，似乎还能看到那个报刊亭的影子。
「我允许你暂时地忘记我，但你要随时拥有想起我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