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买银杏同载酒
终不似少年游
2024年，10月22日。阳光很好。
石厝教堂前的银杏叶，大概已经开始泛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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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烟台山改造前，石厝教堂就已经是个著名的景点了。
那时的烟台山商业街还是一片停车场和几户棚屋，通往石厝的路尚泥泞不堪，热衷美景的人们穿过马厂巷对面的小区，从海军宿舍下的涵洞跋涉至此。
那时候的烟台山还不像今天这般喧嚣，年轻情侣们记录着此刻的欢喜，摄影爱好者长枪短炮，在石厝教堂的铁门前寻找着最佳的取景。
与石厝教堂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福州高级中学位于乐群路的老校区。
地理课上，有一位声音激情澎湃，个子却有些小的老师，讲述着石厝教堂的历史和风光。
他说，等到银杏叶泛黄的季节，一定要去看一看满地金黄的落叶。
于是一届又一届福高学子从这里走了出来，怀揣着志当存高远的校训，路过满树金黄的银杏，路过乐群路呼啸而过的青春。
于是奔跑、飞翔，像四散东西的雏鸟，有一天羽翼丰满时又偶然路过这里，等一个银杏黄叶的时候，等一群变得成熟、胖瘦，但依然叫得出名字的人。
福高被乐群路拦腰分成了两个校区。左边的是办公生活区，团结楼里的灯光总是亮到放学以后，一楼右手边的打印室里，机器印刷的声音也总是不停。
那些带着油墨味的毛糙的灰色打印纸，到今天还在使用吗？
穿过团结楼的大厅，是一个小型的足球场，也是福高学子口中的小操场。福高的体育课是自由选择的，而能够在小操场进行的项目总是炙手可热。
尽管石头砌成的乒乓球桌总是会打坏乒乓球，球技不佳的人也总会把皮球踢到水沟和观众席上。
大课间时，某位班主任总喜欢带着高三全班同学在小操场绕圈跑操。那时我十分抵触这项运动，常常跟在队伍后面偷懒散步。
直到几年过后，我在健身房里靠运动分泌的多巴胺来激发一天的活力时，往事突然击中我，击中那个高三时绕过无数圈的小操场。
从小操场穿过一座石桥，就来到了大操场。石桥下方有一处羽毛球场，穿过旁边的小路同样可以来到大操场，偶尔还能看见学生在练习击剑。
那些年，福高学子的成人礼显得有些单调，只是在石桥的尽头竖起一个充气拱门，穿着校服穿过了石桥和拱门，也就宣告着18岁成人礼的完成了。
大操场前要发生的事情只有三件：
面向有LED屏幕的讲台一面，那就是每周例行的集中点名与高三时的各种誓师会。
面向国旗台与当时没什么机会前往的鹤龄图书馆，便是每周一的升旗仪式。那支由学生组成的国旗护卫队，藏着多少人青春时的悸动呢？
又或者，踏进一旁的美志楼和力礼堂，在饱经历史风霜的建筑里，寻觅福高前身「英华书院」的气息。
在福高还没有扩建前，从力礼堂一旁可以眺望闽江与远处的三县洲大桥，也可以沿着小路走到大讲台的顶端，独享一番风景。
学生公寓只有一栋，男生在低楼层，女生在高楼层，男女宿舍之间有一扇铁门阻隔。
住宿生有晚自习，但趁着晚饭时间，穿过槐荫里的小道，去时代中学附近的小摊小贩处买一点零食，在晚自习时解馋，早已是学生和晚自习老师之间心照不宣的事了。
每年元旦，福高会举行社团日活动，此时大校操场前都布满了各色帐篷，福高的社团倾巢出动。
这是高中时为数不多的可以携带手机在校园里乱窜的时候，学生们会自发准备小礼品和奖状，就连老师们的孩子也忍不住加入其中。
当年的老师在往届学生联络群里兴奋地说，福高的食堂翻新了，要请大家回去尝一尝。
可其实真正忘不掉的味道却在校园之外。
沿着乐群路往石厝教堂的方向，有一处叫做保罗·克洛代尔故居的地方，曾是一家面馆。放学时这里挤满了学生，人群里不断蹦出各种名词：乌冬、双粉、鸡排、土豆、牛肉……
无论声音多么嘈杂，那个手持四个漏勺的男人总是能记得住。后来面馆搬迁了，我前去时，老板高兴地和我说，我给面馆写的一篇文章被很多人转发，他也看到了。
时间又过了几年，不知道面馆还在不在？
沿着当时还很泥泞的槐荫里小道向下走，在与对湖路交接的尽头处，有一扇绿色油漆的木门。推开木门是一间炖罐简餐店，这里也曾是福高学生的「秘密食堂」。
现在，我要把最后一点版面留给他。
他就像是这段旧时光的尾巴，躺在烟台山上。
2019年的春天，我午睡得很沉，从爱国路的水产宿舍跑步赶往福州市质检的英语考试。
在复建的美国领事馆前，他靠着墙壁，头戴一顶贝雷帽，打扮得很像英伦归国的绅士。他身前是一辆改装过的自行车，后座上放着一个木箱子，摆满了咖啡器具。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间匆忙，只来得及用手机给他拍一张模糊的照片。
那天是我第一次喝他的咖啡。他听说我还是学生，在微信里给我发了一个红包，封面是「学生打折」。
又是一个春天，他生了重病，在微信和微博拍卖自己的自行车。
他终究没有战胜病魔。看着讣告，我总会想起他第一次和我介绍手冲咖啡的样子，他神采奕奕地谈论着不同产区的风味差异，如数家珍一般展示着自己手中的咖啡豆。
我还会想起，那些在乐群路背着书包畅快奔跑的放学时光。情侣们终于大胆牵起了手，校园站的广播电台里放着当年的流行音乐，路过槐荫里时，一块破败的石头上刻着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教育格言：
转眼间，又回到那个高考加油的午后，实验楼前的横幅上挂着「我福高少年，其道大光」的标语。
而一场看似盛大的毕业典礼过后，一切都要划上句号。
又是一年秋天，银杏黄叶又落满了石厝教堂前的空地。
有关福高的记忆却像是散落的银杏叶，只剩下片片点点，弥足珍贵。
（感谢福高2019届高三同学供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