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时敏

王时敏画像

从明末到清初的几十年间，整个社会处于极度的动荡混乱之中。权力的转移、朝代的更替，不但影响到士大夫的仕宦观念，同时也左右其艺术的倾向，这就形成了清初画坛流派林立的格局，如华亭、松江、新安、江西、姑熟、金陵、武林、娄东、虞山······诸画派以各自师承、地域相别，呈现出风格、技法的多样性与不同的趣味。清初画派可以归为两类，一类是以“四王”为代表的正统派，注重对前人笔墨技法的沿袭和研摹，体现了对传统的继承；一类是以“四僧”（弘仁、朱耷、髡残、石涛）为代表的野逸派，展现了时代的变迁和个性的创意，具有强烈的艺术创新精神。

清初画坛上的正统画派专指以四王、吴、恽为首的艺术流派。他们被合称为“清初六家”。在年龄上可分为两代人。

第一代是王时敏、王鉴、吴历、恽寿平，入清后坚隐不仕，作品中有强烈的遗民意识的表露。

第二代是王时敏之孙王原祁和王鉴学生王翚，他们供事新朝，深受皇恩。

《夏山飞瀑图》清 王时敏 纸本 设色 南京博物院收藏

王时敏（1592~1680),字逊之，号烟客，江苏太仓人。出身官僚家庭，祖父王锡爵在明朝任宰相，父王衡是翰林。王时敏明末荫官至太常寺奉常，故亦称“王奉常”。少时即得董其昌、陈继儒赏识，引为入室弟子，为“画中九友”之一。在名师指导下，王时敏自髫年即“游娱绘事······凡辋川、洪谷、北苑、华原、营丘、树法、石骨、皴擦、勾染，皆有一二语拈提，根极理要”（恽寿平《瓯香馆画跋》语）。早年精研宋元巨迹，力追古法，“一树一石，皆有原本”。明亡后退隐，著文作画，与画人、文士交游，并课徒授画。

王时敏完全承袭董其昌的文人画理论，并在实践中加以发展，认为唐宋以后的“画家正脉，自元季四大家、赵承旨外，吾吴文、沈、唐、仇以及董其昌，虽用笔各殊，皆刻意学古”。他在绘画中特别推崇元人笔墨，又自认为渴笔皴擦得大痴神韵，但实际仅是追求“峰峦浑厚，草木华滋”的笔墨效果，丘壑上极少变化，章法上又多大同小异。

王时敏早年之作，往往更规矩严谨，笔触的密集交织，干湿融洽的墨色渲染与雅淡的设色相混，呈现出苍润而秀嫩的韵致。作品中常回避明确的轮廓线和简单山石体面，大量形态各异的墨点的渲染增了山体的质感、量感，而山石因不均匀的渲染和反复皴擦更见苍浑。

中年的王时敏对于画面的题材作了调整，这一时期的作品，山水形象全无空间感或空气感，亦不突出对象的雄伟气势，摈弃了明显取悦于人的廉价效果以及人为雕凿的痕迹。

画面在雅拙的情调中，因干湿笔的互用，透出秀润的韵味。他在中年无灵感时创作的其他作品，由于类似的构图、始终如一的笔法，不免有单调雷同之感。至晚年，王时敏仍以黄公望为宗，构图平稳宁静，用笔更干更松秀，其披麻皴上又增加苔点，较黄公望之法更繁复。有时山体结构以小块圆石堆砌排列而成，乃取黄公望山头的画法加以萃取扩大而至程式化。但更多的作品则是以黄氏为基本形貌，兼取五代董（源）、巨（然）诸家，相互融会。

《仙山楼阁图》山水繁密中见清疏雅逸之情趣，山势平平，笔墨飘逸而有灵气，近处以篆隶笔意写双松并立，更见苍翠奇古。此图虽仿黄公望笔意，但不失自家笔墨神韵。为画家74岁时的作品。

《仙山楼阁图》清 王时敏 纸本 墨笔 故宫博物院收藏

《答赠菊作山水图》浅绛设色，构图为王时敏所作之常见格局，脱胎于黄公望。峰峦间烟云浩渺，实中有虚，笔墨技巧老练，以中峰作皴，浑厚秀逸。用墨也得董源的好处，墨韵婉约生动。此图为画家70岁时所作。

《答贈菊作山水图》清 王时敏 绢本 设色 南京博物院收藏

《杜甫诗意图》共12页，皆以杜甫诗意入画，现选其中一“松云绝壁”。此幅笔意仿元代倪瓒，画江边绝壁悬崖，隔江苍松杂树，浓郁丰茂，高人面江坐卧松畔，超凡脱俗于尘世之外。设景简略，天真幽淡。

《杜甫诗意图》（之五）清 王时敏 纸本 水墨 故宫博物院收藏

王时敏的山水风格与艺术品味影响了清朝一代画家。

王鉴

王鉴画像

王鉴是王时敏的同族，同为江苏太仓人，长王时敏一辈，但比王时敏小6岁，两人常在一起相互切磋画艺学问，关系十分密切。王鉴（1598~1677),字玄照，号湘碧、染香庵主。王鉴亦出身于书香门第，祖父王世贞是明朝著名的文人学士，家中也富有收藏，年少时就受到家族文学艺术气氛的熏陶，并遍临前代名画作品，从中领略古人笔墨的精华。明末时，王鉴考中举人，到廉州（今广西合浦）做了几年地方官，不久仍返回家乡隐居，此后再也没有做过官。入清后，他和王时敏相同，一直保持前朝遗民身份，直至80岁去世。

王鉴的画风借鉴元朝王蒙的画法最多，擅长用毛笔的中锋，墨色浓润，丘壑深幽，但不琐碎，树木葱郁，但不繁杂，整体感较强。存世的《梦境图》轴，是王鉴中年的代表作，画于1646年48岁时。笔墨精谨，构思独特。画上有一段长跋，讲述此图创作时的启示：该年六月，王鉴去半塘避暑，白日无聊，坐在椅子上午睡。梦中见到一处山水，中有草屋一间，庭院内花竹稀疏，屋前清波浩渺，湖中一老者驾舟垂钓，悠然自得。草屋墙上悬挂董其昌山水一帧，幽微淡远。酣梦至此，王鉴惊醒，但梦中情景历历在目，急忙铺纸研墨运笔，将梦中景象画出，成了这幅《梦境图》。此图用笔繁密中又见峻秀，略加淡墨烘染，山石高耸，用披麻皴画出，水面波纹细密，富于装饰美感。将其与王时敏柔细秀润的风格相比，则运笔更圆浑，墨色沉着，气象华润。

《梦境图》清 王鉴 纸本 淡设色 故宫博物院收藏

王鉴的设色山水，或作浅绛，或作青绿，皆能色、墨相融，取得温雅的艺术效果，被誉为“工细之作，仍能纤不伤雅，绘有余研，虽青绿重色，而一种书卷然纸墨间，洵为后学津梁”。

《长松仙馆图》清 王鉴 纸本 水墨 故宫博物院收藏

王鉴与王时敏活动于同时同地，画艺差异并非悬殊，故以“二王”并称一时。在清初正统画派中，因其有“开继之功”而获尊崇，和王时敏同为开派人物。

王翚

王翚画像

王翚（1632~1717),字石谷，号耕烟散人、乌目山人、清晖人，江苏常熟人。其父云客，工山水。因家庭影响，王翚自幼喜爱绘画，又拜同里张珂为师，专学仿古山水技法，打下了深厚的功底。青年时为画商复制古画出售，受王鉴赏识，收为弟子。后又推荐随王时敏学画，遂得观摩大江南北收藏家之秘藏，刻意学习，技艺大进。康熙三十年（1691)曾奉敕主绘《康熙南巡图》，深得皇帝赏识。由是声名鹊起，求画者益众。晚年声名益彰，有“画圣”之誉。

王翚的山水画，亦是从摹古入手。早年多仿黄公望，亦潜心研摹荆浩、关仝、王蒙，但笔墨稚嫩，皆非精品，如《仿荆浩山水图》带有明显的习作性质。35岁至60岁时虽仍以临摹为主，却不拘泥于个别大家和派系之风范，广采博览，冶各家技法为一炉。也不像“四王”中其他三家那样，虽博采众长，但仍以黄公望为归依。其精品能在“元四家”（黄公望、倪瓒、王蒙、吴镇）的基础上掺杂宋人斧劈皴法，“不复为流派所惑”，故而《读画辑略》有“画分南北二宗至石谷合而为一”之说。王翚师古而不泥古，精妙而有生气。王翠中年临仿其他诸家之作，功力深厚。皆能“尽得其法，仿临宋人，无微不肖，吴下人多请其作，装潢有伪，以愚好古者，虽老于鉴别，亦不知为近人笔”（周亮工《读画录》）。王翚也能观察自然，悉心感受，故其作另有一番灵动之气。如53岁时作的《虞山十二景写生册》便是写家乡景致，虽仍是“用古人的笔法，写目前的邱壑”，却富自然天趣。其写生能力在60岁主绘的《康熙南巡图》中表现得尤为出色，画面描绘的场景长达半里，场面之宏大，内容之浩繁，笔墨之多样，堪称清代手卷中的鸿篇巨制，而构图、布局井井有条，又体现了王翚极强的控制力。王翚也擅作青山绿水，色色到家，颇尽其妙。

《溪山霁雪图》中的崇山峻岭在大雪的笼罩下，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疏疏密密，有倾斜者、有居正者，有只见峰巅者、有仅见山脚者。这些丰富变化所产生的节奏美，令画面显出大气磅礴、巍峨壮观之势。值得指出的是，作者不仅抓住了整体效果，而且于局部作了精当的安排：山径逶迤、石桥过溪、村舍错落、冷泉飞泻、苍松傲雪、渔舟垂钓、浅滩静卧。这一切分布得如此自然而妥帖，平添了人们观赏时所产生的无限遐想。在笔墨技法上，作者没有像一般的雪景图那样以深之墨色渲染苍天和流水来反衬银色世界，仅以极淡之墨略作涂染。作者故意不采用简单的黑白反差对比法，而依靠娴熟的技法（在适当的部位作适度的皴染）来表现银装素裹，这足见王翠笔墨功力之老到。

《溪山霁雪图》（局部） 清 王翚 纸本 设色 南京博物院收藏

《岩栖高士图》以平远、高远构图，前景近岸平坡，双松并峙，一人静憩，眺望远方。隔溪对岸，峰峦秀拔，岩岫幽深，山间秀柯疏落，谷底泉水汩汩，峡谷中云气弥漫，楼阁依山凭崖而建，陡壁间石级通幽，把视线引向远方，气氛宁静清幽。此图笔法不限于一家一派，山石的皴法，以枯淡笔为主，兼施湿墨、浓墨，元人干笔皴擦与宋人斧劈皴，糅于一图，既苍劲又秀润。画面层次分明，结构严谨而无迫塞感，精神状态有类王蒙处，但空旷清幽超出王蒙。为其中年水墨山水画的代表作。

《岩栖高士图》清 王翚 南京博物院收藏

王原祁

王原祁画像

王原祁（1642~1715),字茂京，号麓台，是王时敏的孙子。28岁中举，次年（1670)登进士第，从此官运亨通，艺得宸赏。历任侍讲学士、太子府詹事，官至户部右侍郎，故有“王司农”之称。曾任大型书画艺术类书《佩文斋书画谱》总裁。70岁高龄又奉命主持绘制《万寿盛典》巨作，为康熙帝祝寿，在当时画坛声誉极高。

王原祁的山水自幼在王时敏、王鉴指教下以摹古为方向。早年深得家学，尤皈依黄公望之法，笔墨圆柔，但多因袭古人规范，笔墨谨守法度，未有己意。中年风格渐为独立，师法黄公望并掺入倪瓒笔意，运笔干湿兼用，层层皴染。布局方面，承继王时敏以小石块为大山之法，重峦叠嶂皆大小石块堆砌而成。王原祁仿佛将山体分解后，按既定的意象和形式设计，重新组合来满足自己的表现要求－体现山水的“龙脉”，即山体的运动趋向、虚实、平衡设置。可见王原祁并不满足于对造化的直观表现，因此他并不关注作品的真实性。所作的《仿王蒙山水图》秀润中有浑厚的气象，章法更趋简练稳重。晚年又醉心梅花道人之法，“最得神味”。

《仿王蒙山水图》清 王原祁 纸本 故宫博物院收藏

王原祁由于受到皇室恩宠，政治地位显赫，追随者甚多，故由王时敏开创的娄东派，在王原祁时得到发展，几乎独霸当时画坛。

《浮峦暖翠图》清 王原祁 纸本 设色 天津美术博物馆收藏

《浮峦暖翠图》描绘山间流水曲折，两岸有林木坡石，板桥屋宇。水云相搪，境界开阔。画面用干笔皴擦、浓墨点苔，山腰处云雾缭绕，使画面紧密宏大而不壅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