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3月26日上午,开国上将陈再道匆匆来到军委办公大楼,在秘书的通报声中,走进了军委秘书长杨尚昆的办公室。杨秘书长看见陈再道着急的样子,忍不住苦笑一声,既非常清楚陈再道所为何来,也非常理解陈再道的心情,不过还是板起脸来,严肃地说:“军委已经作出了决定,正式通知过几天就要下发了”!
(陈再道上将)
第二野战军的众多名将里有“三陈”,即陈赓、陈锡联和陈再道,也都是野战军邓政委的老部下,其中最让邓政委痛惜的是陈赓大将,可谓英年早逝,当时还不到60岁。
抗战时期陈赓与傅涯相恋,由于傅涯的哥哥是重庆当局的高官,结婚申请迟迟不能批准,还是邓政委出面予以解决,晚年还曾叹息:“如果陈赓还在,说不定国家建设又会上一层楼”!
邓政委对陈锡联上将也是爱护的,在129师时期就评价说“陈锡联不仅能打仗,还特别能团结人”!特殊时期以后的1978年,也是邓政委保护陈锡联过了关,得以安享晚年。
当时邓公的原话是:“陈锡联没有野心,他不会造反的,他不是造反的人”!有一锤定音之效,陈锡联对此非常感动,晚年常说:“他关心部属的长者风范,深深印在我的心里,使我终生难忘”!
而在“三陈”之中,邓政委最心疼的却是陈再道,跟陈赓和陈锡联境况所不同的是,战争年代素有“再道之勇”之称的这位开国上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1967年起遭到了迫害和关押。
陈再道落难之前任武汉军区司令员,直到1972年才恢复工作,职务也仅仅安排为福州军区副司令员,堪称命运多舛历尽磨难,1977年才转任铁道兵司令员,正式调回北京工作。
1982年的这一天,陈司令员为什么要拜访军委秘书长呢?因为风闻铁道兵这个兵种要成建制撤销,官兵集体转业并入铁道部,陈再道当然心急火燎,是来“走后门”请求老首长收回成命的。
不料军委秘书长的答复令他心里一凉,陈再道仍不死心,还想在争取一下,当场还喃喃地说道:“我应该怎么向大家交代呢”?
(陈再道和杨成武)
一、铁道兵曾经立下汗马功劳
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是我军序列中的铁路工程技术兵种,其前身要追溯到抗战胜利后的“闯关东”时期,当时东北人民自治军率先成立了武装“护路军”,以保卫解放区的铁路运输。
这支部队后改称东北民主联军护路军、东北野战军铁道纵队等,辽沈战役时“铁纵”已拥兵2万余人,能护路能修路,为东北全境解放作出重大贡献。
解放战争后期,铁纵扩编升格为“铁道兵团”,并转隶军委直接指挥,当时的口号是“野战军打到哪里,就把铁道修到哪里”!兵团部队先后修复铁路干线15条、重新铺路1600多公里,为战争的胜利立下汗马功劳。
抗美援朝战争期间,铁道兵团又划拨志愿军司令部指挥,跟美军飞机斗智斗勇,打造钢铁运输线,同时也付出了巨大牺牲,不少指战员在空袭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1954年,军委决定正式组建铁道兵领导机关,所属部队以铁道兵团和六个铁路工程师整编而成,开国上将王震出任司令员,成为我军的重要兵种之一。
抗美援朝胜利后,铁道兵主要负责修建复杂地形的新铁路,包括成昆铁路、鹰厦铁路、青藏铁路等等,奠定了新中国铁路网的基础,高峰时拥兵40余万人,是我军较大的一个兵种。
陈再道接任铁道兵司令员后,从东北的黑土地到4000多米的高原,视察过大部分铁道兵施工现场,深为这支善于攻难克关的队伍而自豪。
在陈司令看来,国家搞经济建设搞“四个现代化”,筑路必不可少,铁道兵肯定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因此上任伊始,就大刀阔斧解决历史遗留问题,抓紧落实干部政策。
陈再道经过认真调研后,还在部队推行“经济核算制”并大胆承包外围工程,使铁道兵的观念得到更新,更为超前的是,在陈再道亲自主持之下,铁道兵已经开始实现“自负盈亏”。
这些举措不仅减轻了国家的负担,还让铁道兵的装备和生活都得到了改善,使铁道兵的工作很快迈上一个新台阶,邓政委听到汇报后,连连称赞:“还是再道有办法”!
然而仅仅五年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巨变,正当陈司令和铁道兵上下踌躇满志之际,至1982年,主持军委工作的邓政委决心实施“百万大裁军”,从而节省军费开支,全力搞经济建设。
作为保障而非作战兵种的铁道兵,成为最先准备裁撤的一个,一想到几十万指战员要脱下军装告别部队,陈再道如何不心急?其实1982年3月份的时候,铁道兵被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但是陈再道硬是不甘心,总想再争取一下,毕竟邓政委是自己的老首长嘛,因此面见杨尚昆以后,尽管听到了不太好的消息,还是特别留下了一封长信,请秘书长转呈军委主席同志。
(抗战时期的陈再道)
二、铁道兵裁撤建制已成定局
事实上,百万大裁军期间曾出现过不少风波,无论是决定被裁撤的军区、兵种还是部队,都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同志们在军队工作生活几十年,突然间被要求转业到地方,心理上很难接受。
因此裁撤谁保留谁,不仅军委下决心很艰难,落实和实施起来更难,而且战争年代,铁道兵也曾是野战军的一部分,在东北在江南在朝鲜,付出的不仅是汗水还有牺牲。
毕竟铁道兵的有些部队,本就是野战部队改编而来,比如铁道兵第2师的前身,那是抗战时期威震冀中的“回民支队”;而铁道兵第5师,干脆是由第一野战军第7军第19师整体改编的:
其前身是西北野战军第七纵队独立第10旅,也就是说,不是所有的铁道兵部队,之前一直都是“后方保障人员”,其中有不少是扛过枪打过仗的!
这些改编自野战部队的指战员们,脱军装的心理落差显然更大,如果整个兵种被裁撤,所牵扯的各方人员和利益必然更大,但这就是大局,必须要有部队有人为大局作出牺牲。
数日后,接到陈再道这封长长的“求情信”,邓政委认真翻阅完,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打起仗来,铁道兵也是兵,只是让陈再道牺牲得太多”!
虽有不忍,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坚持大裁军既定方案不动摇,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说情的、闹意见的实在太多,军委没点雷霆手段是不行的,尤其陈再道还是二野出来的!
1982年4月9日,在陈再道造访军委大楼半个月以后,中央军委正式下发通知:整体撤销铁道兵建制,铁道兵全体干部战士集体转业,在行政和业务上从此归属铁道部。
接到通知后,陈再道黯然神伤,铁道兵机关的不少同志当时都落泪了,这也惊动了另外一位二野名将,时任北京军区司令员的开国中将秦基伟。
秦司令员那是陈再道在红四方面军、在八路军129师的老部下老战友,得知铁道兵即将集体转业的消息后,深以为憾,便紧急求见了邓政委,提出了自己的一个折衷方案。
(秦中将)
三、陈再道完成“军转工”的艰巨任务
秦基伟向老政委提出了一个方案,即在铁道兵司令部撤销建制后,可以把主要部队保留下来,然后分别并入各大军区,他的北京军区可以作为试点,首先接收一部分。
应该说,秦基伟为了给老战友分忧,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不过军委通盘考虑后,最终还是没有批准这个方案,邓政委解释说,非常理解陈再道的为难与委屈,但是百万大裁军是一项困难而复杂的工作,不可朝令夕改。
既然军令已下且没有回旋余地,陈再道则坚决执行了命令,在传达铁道兵撤销建制的内部会议上,陈司令员在大家发言之后,总结时讲了三条:
第一,铁道兵常委一班人的个人安排,应无条件服从组织,叫干叫退,都不讲二话;
第二,铁道兵的体制问题,只要中央和军委决定了,就坚决执行;
第三,由司令员政委集中大多数同志的意见,向军委和邓主席做一次详细的汇报。
陈再道还深入铁道兵各部队,通过谈话和开座谈会的方式,耐心做干部战士的工作,说明“铁道兵在战场上很重要,可是和平年代已经完成了使命,与其困在部队,不如去社会上发展,虽然铁道兵部队撤销,但铁道部还在,使命还在”!
陈再道还特别警告说:要说对部队的感情,我最深,当了50年的兵,从没有想过脱军装的事,但正因为我们对部队感情深,才有责任按军委的命令去执行,谁要是把部队搞乱了搞散了,我拿他是问!
在陈再道的不懈努力下,至1983年底,铁道兵部队基本顺利地完成了“军转工”,平稳并入了铁道部,在最后一次铁道兵会议上,老将军发言时一度哽咽,感谢铁道兵指战员们,这么多年来为国家为军队做出的贡献。
陈再道将军其后出任全国政协副主席,1993年4月,从大别山走出来的陈再道将军,因病在京逝世,享年84岁,邓政委得知后默哀良久,并亲自安排追悼会的相关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