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于旺财
记录整理/温暖的时光
我叫于旺财,老家住在苏北地区碾庄乡(后划成镇)彭庄村,我是一个普通的老农民。
在70年代,我是生产队的“看青员”,在一天深更半夜巡查我们村子北湖边的一片高粱地时,遇到了一件咄咄怪事,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怪事,到现在没有人能够给出合理的解释,让我一辈子都矛盾在心里。
40多年过去了,我由当年体力健壮的小伙子,慢慢变成了现在的一位老人,但唯有当年半夜遇到的那件怪事,让我一直耿耿于怀,弄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有人曾说我是瞎编乱造,也有人说我当时可能是喝醉了酒出现了幻觉,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件事真真切切发生在我本人身上,是亲身经历,不是道听途说。
其次是我个人身体对酒特别敏感,从不沾酒,当年的那天晚上,我头脑特别清醒,何来出现幻觉之说?希望网友大神们能帮我解释一下,当时我看到的这种现象到底是什么原因。
在七十年代的1976年开始,我当时是生产队的“看青员”,到1982年大集体解散,土地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生产队撤销,这期间我担任了6年多的生产队“看青员”。
所谓“看青员”是过去那个年代特殊的产物,就是专门为生产队看护湖地里庄稼的人。
农村在1982年以前,土地是大集体所有,没有分产到户,各湖地都是大块大块的土地,不像现在土地都化整为零,像切豆腐块一样都分到了各家各户。
那个时候,农村各湖地里的大田,每年、每个季节种什么粮食作物,都是根据一年四季节气的变化,由生产队统一规划种植的。
我们地处苏北农村地区,虽然自古以来苏北农村一直比较贫穷落后,但在七八十年代,我们生产队可以说在全大队11个生产队中,独树一帜,比较富裕,原因有三条:一是我们村靠近和运河相通的一条宽阔的河流,田地用水方便,旱涝保丰收。
二是全村土地土质比较好,没有盐碱地和荒山野岭,土地比较肥沃,真是种什么长什么,种什么什么丰收。
三是有一位大公无私,头脑聪明灵活,非常能干的生产队长带头人。我们生产队长张增臣,一米八的大个子,身强力壮,精力充沛,声如宏钟,整天手握着一个铁皮卷的简易喇叭,吆喝着村民上工,从不离手。
什么时候见了他,他总是忙忙乎乎的,不是招呼社员下地干活,就是在湖地里和社员们一起热火朝天的劳动。也不知他干了多少年的生产队长了,反正直到1982年农村包产到户后,他仍然接着干村长。
那个年代,虽然他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思想却一点都不保守。他在带领我们生产队种好田的前提下,为生产队搞了2台榨油机。
一台榨油机是他在外地学人家技术,回来后组织村民用水泥造了一个大油槽,垒砌了一个专门用来蒸黄豆饼(榨油前需把压成饼的黄豆在锅炉里用蒸气蒸软后,用包固定,再放在榨油槽里挤压榨出油)的锅炉,后来又买了一个半自动化的榨油机。
那个年代,一个生产队有2台榨油机,又有2台手扶拖拉机,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别的生产队都非常羡慕我们。
榨油机专门用来为本生产队和周边大队村民榨油,既方便了群众吃油,又为生产队创造了富业,增加了收入。所以说,那时我们生产队很富裕,农民生产的积极性很高。
而奇怪的是,和我们生产队西边相邻的张西生产队却很穷,过了张西生产队便是另一个公社的闫集生产队,从张西生产队开始往西边走,土地越来越差,出现了许多盐碱地。
盐碱地非常讨厌,虽然年年从白马河放水洗地,但也只能好一茬,种上一茬庄稼后,又从地下冒出了盐碱,似乎地下有盐矿似的,土地永远也改造不出来,所以张西队种的粮食棉花等作物,产量从来都赶不上我们生产队。
张西队人日子过得穷得要命,生产队走出村外要饭的人很多,而我们张东队富得流油,从来不会发生人出去讨饭的现象,相反,那时外地人来我们生产队讨饭的最多。
我们生产队由于土地肥沃,种的庄稼都长势喜人。那时大集体年代,湖地里一年四季种的庄稼品种非常多,既有常见的麦子、棉花、玉米、大豆、红薯等作物,也有现在不常见的高粱、大麦(芒很长、刺很尖锐)、谷子等。
那个年代,虽然很穷,但社会大环境总体比较好,杀人、放火、强奸、盗窃等大案要案等刑事案件相对比较少,但也并不是像现在网上怀旧的一些人说的那样,朗朗乾坤,什么时候都是风清气正,形势一派大好。
那时农村也经常出现一些小偷小摸的现象,农村各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大部分财产归集体所有。有些手头不干净的小偷、惯偷,就把“脏手”伸向集体财产。
比如:麦子成熟收割的时候,有人晚上去偷割大集体的麦子背回家;玉米半成熟的时候,有人偷偷钻进玉米地里掰玉米棒子,藏在猪草筐底下带回家煮着吃;红薯长成个头后,有人偷挖红薯;还有偷红薯秧子弄回家喂猪的,偷生产队萝卜、西瓜的,等等。
这些小偷或手头经常“不干净”的村民等,偷生产队的东西、公共财物等,白天怕别人发现,一般都会选择在中午社员从湖地里干完活回家休息吃饭的空档。
有的甚至选择在晚上,大点的小偷为了偷更多、更值钱的东西,大都选择在半夜出来偷东西,不仅要防止本生产队自己的村民偷东西,还要防止邻近别的生产队、甚至其它外来人到村子里的湖地里偷东西。
即使湖地里的农作物没有小偷去偷,也要防止一些公家或私人家养的猪、马、牛、羊等家禽家畜,有时因看管不善而跑出来糟蹋庄稼。
于是,各生产队都选出一个专门来看管湖地里庄稼的人,习惯称叫“看青人”。
看青人每日拿全勤工分,每天其他公家别的活不干,专门负责去巡查照看生产队湖地里的庄稼,防止小偷偷盗湖地里粮食作物,并防止家禽牲口等破坏农作物。
生产队选的看青人,一般都选一些年青力壮的男劳力,这样的人才有精力和能力,去对付那些小偷小摸。
而且看青人要经常晚上或半夜出去,到湖地里寻查,经常加班熬夜,因为小偷常选择晚上或半夜出来偷地里的庄稼,没有好的体力怎能胜任呢?
生产队挑选谁来当看青人,还有一个重要条件,那就是胆子要大,因为看青人常常晚上出去到野湖地里去寻夜,而农村湖地很多,我们当年按湖地与村庄所处的方向,习惯称“东湖、西湖、南湖、北湖”,每个生产队都有几千亩的地,而每个方向的湖地都有几百、甚至上千亩地。
这些湖地里零零星星都埋有许多坟墓,有老坟有新坟,散散落落地到处都是。八十年代以前,农村还没实行火化,都实行土葬,湖地里的坟堆埋得又高又大,占了不少农田面积。
七八十年代以前,农村生活贫困,加之医疗条件很差,农民平均寿命大概只有五六十岁左右,能活到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大家都认为是高寿,少数老人能活到七八十岁的,那是少有的高寿。
那个年代,农村四五十岁,甚至三四十岁早亡的人很多,大都是因病死去,一是没钱看病,二是医疗条件跟不上,许多病人有点疑难杂症,如肝炎、肺炎等,不算是癌症病的,由于没钱看病,便会放弃治疗,躺在家里等死。
还有因家庭矛盾纠纷,生活压力过大而喝农药自杀的人也比较多。因此,每个村子每年生老病死的人非常多,湖地里往往是新坟上还没长出草成旧坟,周围便又堆出新坟。
那个年代,农村人很少走出村子到外面闯荡过,没见过多少世面,思想保守封建,又非常迷信,最怕一些神神鬼鬼的事,但却又爱关心谈论这些事。
由于湖地里有许多坟墓,所以一到晚上干活收工后,社员们便都各自回家,白天热热闹闹的田野,一到晚上后便漆黑寂静下来
既使有月光的晚上,如果不是秋收秋种的大忙季节,社员们宁愿早起下地干活,也不愿晚上或半夜到湖地里去忙,生怕遇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说是一旦遇上,就会生病,甚至是不治之症!
所以虽然看青人拿的是全勤工分,但胆子小的人都不愿去当,谁愿天天除了白天要在湖地转悠,晚上和半夜也得起早贪黑去湖地忙呢?
况且湖地里到处都是死人的新坟旧坟,埋的都是生产队里,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很熟悉的人,有的人今天还见面打招呼,明天就突然死了,埋在湖地里
月光下,那坟头新土非常显眼,有的坟边还有未烧尽的、纸扎的牛头马面的祭品,晚上风一吹,稀里哗啦地响,月光下影影绰绰的,远远看上去怪吓人的!
而我胆子天生就大,身体长得结实强壮,不相信世上有什么鬼神之类的东西,人又很勤快,做事老实本份踏实,所以生产队长选我当看青员,认为我最合适。
农村人非常诚实,该做的事一点都不偷懒,我作为生产队的看青员,队长要求:白天除了在家吃饭,其余时间大部分都要在湖地周边转悠,看管好湖地里的庄稼。
每天晚上还要巡夜一次,因为小偷常常在夜里出来偷东西。每晚巡夜要么在上半夜,要么在下半夜,甚至有时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我每晚都要出去巡夜,几乎从未偷懒过,即使晚上下雨,也要披着蓑衣照样上工,如果偶尔生病或家里有急事,无法当天巡夜的,必须给生产队长请假,否则会挨批评,还得扣除当天全勤工分。
如果因看管不善,造成生产队湖地里农作物被盗、被坏人或牲畜破坏的,扣罚工分更多!
我每天每晚都会尽心尽力地为生产队看管好湖地里的庄稼,特别是每年秋季,许多农作物快到成熟收获的时机,我有时饭都顾不上回家吃,便经常随身带点干粮,白天黑夜都要到湖地里看青,生怕成熟或已经收割好、还未来得及拉回到社场的粮食作物等,在湖地里被盗。
记得1977年的秋季,湖地大田里的农作物陆续都要成熟收割收获了,我这个生产队的看青员,也加大了晚上去湖地里巡夜的力度。
这个时季,最担心小偷晚上偷湖地大田里生产队的粮食作物,又怕公家或私人养牲畜没栓好,跑出来糟蹋庄稼。
一天上半夜,我照例又习惯地背上粪箕子,和平时捡拾粪便的扒头,到离村子大概有一公里远的湖地里巡夜。
因为北湖有十几亩地,种植着大片的红高粱,这片高粱地,高粱穗结得又肥又大又密,颗粒饱满,一棵棵肥硕的高粱,像举着红彤彤的火炬,等着人们去收割。
当时已是半夜时分,天气非常闷热阴沉,好像马上要下雨一样。出了家门大概半个小时,刚来到北湖湖地边,离那一大片高粱地还有百十来米。
我正漫不经心走着,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天显得更黑了,由于没带蓑衣,本想再随便转转就回去,怕雨下大了淋透身子感冒。
正在这时,在我脚下正走着的农田小路的前方不远处,突然发现有几头牛也慢腾腾往前走,我脚步快了,这几头牛也加快步子,我慢了一点,它们也慢下来,还不时回头向我张望,好像故意和我作对一样。
黑夜中,虽然视线模糊,但那几头牛转头时,牛角又大又弯曲,体形又超大,凭我的经验判定,那是几头水牛,因为平常黄牛的角没这么弯曲,而且体形和牛角都没有水牛大。
脚下农田小路的尽头就是大片的红高粱地了,我心里想,可不能让这几头水牛跑进高粱地里去,而且刚下了点雨,高粱地里有雨水,这几头牛的块头这么大,如果跑进去,这得踩断踩塌多少高粱杆,被糟蹋的已经成熟的高粱,落到地下泥水里,等天亮了捡都捡不起来,这要是让队长知道了,我肯定既挨骂又得罚几天的工分。
我越想越着急,于是赶紧加快脚步,跑过去,想抄到这几只牛的前头堵着,让牛倒回去,坚决不能让这几头讨厌的水牛钻进高粱地里祸害庄稼,心里又在气愤地骂,是附近哪个生产队的饲养员这么粗心大意,不看好队里的牛,这么晚放出来祸害别人的庄稼。
我刚加快脚步追上去,没想到这几头水牛像长了后眼一样,发现我追上来,便突然蹬开四蹄,撒欢跑起来,直奔高粱地而去!
我紧张得大声吆喝着“嗷嗷!嗷嗷!”,想把牛惊起往别处跑,没想到这几头可恶的水牛,好像成心故意要和我作对似的,我越担心它们往高粱地里跑,这些牛偏要往地里钻,似乎早选好了目标。
等我气喘吁吁地追到田头小道的尽头,这几头水牛正好刚钻进了高梁地里,只听到“嘁哩喀喳”,一大片被牛撞断踩倒、高粱杆折断倒下清脆的声响。
我更加生气,心想:这下可是闯了大祸!半夜黑灯瞎火的,这几头讨厌的水牛,可是不通人性的牲畜,这次要糟蹋不少高粱了。
我举起捡粪的扒杆,正要进地里去截牛,猛然见这几头牛,突然都调转过头来,在黑暗中,十多只铜铃大的牛眼,像灯泡一样,一闪一闪地发着暗红色的光,充满了血丝,直勾勾地瞪着我。
有的牛还吐出了长长的舌头,表情有的是愤怒,有的是略带嘲笑,周围的高粱杆都被牛踩倒折断了一大片,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下。
看到这群牛怪怪的表情,越看越有点瘆人!我这个外号“于大胆”的看青人,突然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恐惧,这可是从来没有的感觉,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我想如果在地里这么折腾下去,牛发怒了,更会糟蹋更多的庄稼,还不如不去管它,也许这群牛慢慢会自己走出来,而且这时,我突然感到浑身有点发冷,两脚无力,一屁股便坐在了高粱地边,弄得一身泥水。
突然间,这几头水牛,不停地嚎叫几声,猛地翘起尾巴,转头又往高粱地深处钻去,那“噼里啪啦”被牛撞断踩倒的高粱杆断裂的声音,在这安静的黑夜里显得非常清脆,我的心在流血,心疼这些被牛糟蹋的庄稼。
我迷迷糊糊地从泥水地上爬起来,也不知用了多长时间才摸回到了家门口,头昏脑胀,刚想推开院门,但没了力气,突然倒在门前昏了过去……
第二天天亮,我老婆推开院门时,才发现了满身泥浆的我,吓得赶紧把我扶进屋里,换上干衣服,又烧了碗姜汤给我喂下,我才慢慢苏醒过来……
我把夜里的经历讲给我老婆听,并让她先不要管我的事,去给生产队长说说,先去承认没看管好高粱地的错误,否则,有错不报告,事后挨处罚更重!
没想到,下午队长听说我病了,亲自到我家里来看我,我很内疚地又给队长承认错误,我说自己失职,没看好高粱地,让牛肯定糟蹋了不少高粱,怎么罚我工分我都认罚!
没想到队长一脸茫然,说我老婆上午说的事,他赶紧和一个社员去北湖高粱地里,地边和地里都检查了个遍,除了有我在地边的脚印,没见一棵高粱杆断过,地里更没见到过什么牛的脚印,哪来的几头牛钻进高粱地糟蹋庄稼的事?
我根本不相信队长的话,以为是他看我病了才故意隐瞒下来,怕我担心影响病情。便一骨碌爬起来,就往昨晚上发生事的那片高粱地走,在地边和地里,又反反复复察看了一遍,除了我的脚印,连牛的影子都无从说起,越想越感到后背发凉!
朋友们,你们说这事怪不怪?我经常回忆这件事,倒底不知当年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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