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辞去大理」的风潮再次刮起。
今年1月,由刘亦菲、李现主演的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热播。没有狗血的三角恋,也没有不切实际的精英生活,这部剧却以「慢节奏」出圈。
慢到让戏外的观众也产生了和许红豆一样「说辞就辞」的冲动——想要脱离繁华都市和无休止的996,停下来,找一个有风的地方,慢慢感受生活。
于是,在号称「史上最难就业季」的去年夏天爆火的「裸辞去大理躺平」风潮,再次袭来。
传媒公司的博主摄影师、被科技公司裁员的程序员、毕业三年攒下10万块的白领、月入过万的职场新人……青春正好的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裸辞」,买张机票飞去大理躺平。
到现在,剧播完已经过去快两个月的时间。当追剧的热情消退,大理这座城市在「裸辞者」们心中还一如荧幕上看到的那般闪亮吗?他们又是否找到精神内耗的出口了呢?
辞职锦标赛裸辞者一拨又一拨,像是锦标赛,选手们来自五湖四海。
小红书博主@椰岛栗栗,和三个好闺蜜一起辞掉了长沙1w+的工作,开启了「gap year」。
在外人眼中,她们有着月薪过万的体面工作,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再去公司,不用担心迟到与早退,和同事们相处融洽,更不会面临职场PUA。
但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写字楼里从来都晒不到太阳,会常常因为工作到半夜睡不了觉,偶有的假期也要不停地看手机、回信息,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带来无限的精神内耗。她们自嘲:「这个班再上下去,我真的活不到六十五岁。」
于是,四个人在决定「裸辞」的当天,连夜订好了前往大理的机票,而旅居和义工,将成为她们未来一年的归宿。栗栗也激动地在平台上发文写道:脱下孔乙己的长衫,我们永远自由!
小红书另一位博主@阿崔在梦游,在《去有风的地方》开播之时,正在大理享受为期一个月的旅居生活。
朋友的意外离去、开了倍速的24小时、充满迷雾的未来,每一样都是压在许红豆身上的稻草。剧中许红豆的焦虑迷茫,也是无数当代打工人的心声。
无论是对刘亦菲的台词狠狠共鸣,还是被剧中美景短暂治愈,对于阿崔来说,裸辞逃离快节奏的上海都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在大理的日子,阿崔的生活被按下慢速播放键。
早上,她会走上两公里去北门菜市场喝一碗稀豆粉,然后花五块钱买一把嬢嬢从自家田地里采摘的向日葵,会早起等日出,也会为看一朵奇形怪状的云而爬上三万步的山。
她去剧中「云苗村」取景地凤阳邑体验非遗文化扎染,去欣赏落日下村民牵着的 「古道西风瘦马」。天气好的时候,骑行洱海生态廊道、看水性杨花和从西伯利亚飞来的海鸥;天气不好的时候,走进一家茶馆闲坐撸猫。
裸辞,需要不被世俗定义的眼光和巨大的勇气。
裸辞又如何,大理的风景没有辜负任何一个跋山涉水抵达的人。
乌托邦的一地鸡毛大理能抚慰焦虑,也能滋长怠惰。
如果你想暂且逃离都市内卷、让自己停下来喘口气,那OK,大理会成为你的避风港、温柔乡;
但如果你没啥积蓄,又想抛弃现有的一切找地方躺平,大理绝不是你的最佳选择。
小红书博主@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在裸辞来到大理的第十天,开始想家。
她说,「不可否认,大理处处包容,可以容下任何一个或浪漫、或失意的灵魂。可一旦让越来越多的人趋之若鹜、与金钱沾上联结得更紧密,它就开始变得俗气。」
三月街,不再是本地人的集市,变成了外地人捞金的秀场或者新大理人的财富场;洱海生态廊道的电动车不断涨价到15元/小时,可它的最高速度比自行车还要慢;古城古镇的摊子上,摆满了昂贵、随意定价的义乌小商品;小院子、山水间的两室一厅月租从两千溢价到七、八千;还有四十八元一杯的咖啡、买东西才允许游客合照的阿奶。
可能是裸辞又没有收入带来的焦虑,可能是飞升的物价,也可能是因为当地淳朴的阿奶追着要帮你编辫子,她开始怀疑这场旅行的意义。
「大理终究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长江边上,有山有水有麦田,四月还有油菜花。而大理,或许真的不适合长时间待着吧。」
大学毕业后做着房地产工作的言鱼,在深夜加班时看到了一篇旅居大理的随笔。随笔中简单的幸福让他萌生了辞职前往大理的念头。后来,恰逢公司裁员,他便义无反顾地来到大理。
刚到大理,言鱼能明显感受到因为物理空间缩小而带来的膨胀的幸福感:「我很快恢复了『社牛』属性,和周围的人熟络起来,大家经常一起爬山、聊天、喝茶,我很久没有像孩子那样开心地大笑了。」
可是,失去了规律作息的约束,言鱼变得散漫,开始间歇性摆烂。
苍山洱海再好看,看多了也会麻木;散步、发呆久了,也会觉得无聊。每次在一群人狂欢之后感受到的强烈虚无,都让他感到浑浑噩噩——时而只想沉溺于一些虚无缥缈的人和事,时而又觉得自己该振作起来奋斗。
这样完全看得到前路的生活,好像也不被人喜欢。看似岁月静好的乌托邦背后,有着一地鸡毛。
大理的旅游产业以服务业为主,平均工资在2000-3000元上下浮动,赚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开倒闭的民俗一家接着一家,挥霍完积蓄后潦倒收场的都市人也不在少数。
也有相当一部分来大理躺平的年轻人,过不了三个月,经济状况就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但是,因其无法负担城市更加高昂的生活成本,只能继续留在大理摆烂,过着蹭吃蹭喝或者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酸日子。
简单来说,能在大理过得很舒服的,除了本地人,那一定是已经充分实现财务自由的人。
精神内耗的出口不是只有大理是我们精神内耗的出口。
《去有风的地方》提供的顶级情绪价值,才是无数个「许红豆」的刚需。
「大理热」为何能一再被掀起?为何总有源源不断的城市精英前来避世?靠的不仅仅是苍山洱海独美的风光,更深层的,是大理这座城市所代表的时代情绪。
早在1941年,老舍就在《滇行短记》中这样描写过大理:「城中看不出怎样富庶,也没有多少很体面的建筑,但是在晴和的阳光下,大家从从容容的做着事情,使人感到安全静美。」
1999年,《还珠格格2》热播。许多人对于大理的初印象,就来自于其中萧剑带众人逃亡的目的地——充满风花雪月、无关权力斗争、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在观众口中,种种有关大理的美好想象,都离不开「自由」、「悠然」、「舒适」等关键词。
《去有风的地方》通过展现避世生活来给大理「套盾」,无疑对观众的情绪起到了强化作用。我们向往大理,是因为我们向往自由、洒脱与无拘无束。而大理,只是刚好成为这一时期的我们内心情愫的一个具象化符号。
大理「符号化」的最大好处,是当地旅游业获得了长足的发展。
由大理州文旅部门策划的 「去有风的地方·品最美的风物」、「过大年、游大理」等专题宣传文旅活动,借《去有风的地方》热播契机推出,从四面八方涌入的「围炉煮茶」者将大理热推向高潮。春节假期过后,进入传统意义上的旅游淡季,大理旅游市场却依然保持着较高人气。
前段时间爆红全网的《狂飙》,带火了一直以来不温不火、低调发展的侨乡江门;创下央视一套黄金档近8年电视剧收视新高的《人世间》,成为全民IP,推动吉林成为新的旅游胜地;无限流短剧《开端》凭借跨海大桥让厦门实力出圈……
这也恰巧证明了「影视+文旅」模式的可行性:以人为切口,通过提供情绪价值将地域文化与群体心理联结起来,为该地区提供可持续发展的动力。
精神内耗的出口,从来都不是一部剧或者一个地点,而是借由它们提供的情绪价值,给自己开出精神解药。
大理,或许从不需要我们亲自抵达;
大理,无处不在。
1号结语乌托邦并不如想象般美好。
裸辞,躺平在大理的「刘亦菲们」,正在经历着或幸福、或折磨的新生活。
逃离北上广的风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刮起。每一次,人们都不可耐地奔向远方。诚然,我们需要拥有放弃当下的勇气,但同时也需要承认选择失误、重新出发的勇气。
能治愈精神内耗的,不只有裸辞,也不只是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