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嫂给西门庆介绍孟玉楼时,有几个关键词:第一是孟玉楼手里有钱有东西、第二是她守寡一年多、第三孟玉楼会弹月琴、第四她有个贪财的姑婆婆。
薛嫂说是这个姑婆婆主张孟玉楼嫁人,其实是孟玉楼要嫁人,因为有虎视眈眈盯着财产的舅公公,需要姑婆婆出面替她摆平。
孟玉楼作为守寡的侄媳妇,一定跟姑婆婆的关系相当好,才能让那贪财的婆子明知她手里有钱还肯放她嫁人。
西门庆用一担礼物、三十两雪花银子和以后再给七十两银子、当亲戚往来的承诺搞定了杨姑娘,第二天跟着薛嫂来杨家相看孟玉楼。
孟玉楼未出场,先看她家院里的陈设,“台基上靛缸一溜,打布凳两条”,加上薛嫂的旁白:“当初有过世的官人在铺子里,一日不算银子,铜钱也卖两大箥箩。毛青鞋面布,俺每问他买,定要三分一尺。一日常有二三十染的吃饭,都是这位娘子主张整理。手下使着两个丫头,一个小厮。”
这段话里有两个重要信息:孟玉楼的先夫很能赚钱、孟玉楼相当能干。
孟玉楼打扮好出来见西门庆,“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减难增。素额逗几点微麻,天然美丽;缃裙露一双小脚,周正堪怜”,西门庆一见“满心欢喜”。
孟玉楼偷看西门庆,“见他人物风流”也“十分中意”。
书中没有交代孟玉楼先夫什么样,从薛嫂描述的他跟她讨价还价看,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肯定没有西门庆那个风流劲儿。
孟玉楼听西门庆说“妻亡已久”娶她去“管理家事”,转过脸问薛嫂:“官人贵庚?没了娘子多少时了?”
单看这两个问题没啥要紧,联系前面西门庆说的话,可看出当时孟玉楼已感觉到西门庆讲话含糊,她想进一步弄清楚。
问年龄是她对西门庆感兴趣的表示,“没了娘子多少时”的重点在“娘子”上,她要确定他娶妻还是娶妾。
孟玉楼从西门庆的答话里没得到有效信息,倒让他的反问暴露出自己的劣势,她比西门庆大两岁。
薛嫂对西门庆说孟玉楼“年纪不上二十五六”,西门庆深知媒婆的套路,趁着孟玉楼问他顺便问了一嘴,听孟玉楼说三十岁,这厮忙接话:“原来长我二岁。”
他故意把妻亡和管理家事相提并论,诱导孟玉楼产生娶她为正的错觉,因他第一次娶有钱的良家妇女为妾,很有点心虚,这厮指明孟玉楼大他两岁,用打压对方提升自信心。
趁孟玉楼递茶,薛嫂轻轻掀起孟玉楼的裙子让西门庆看她的脚,西门庆再一次“满心欢喜”。
吃了茶,西门庆就让小厮拿上定礼来。
孟玉楼“因问官人行礼日期,“奴这里好做预备”。孟玉楼的预备,就是告诉杨姑娘取得她的支持。
听说西门庆昨天去见过杨姑娘,孟玉楼忙问:“姑娘说甚来?”
她想嫁给西门庆,怕杨姑娘不配合。
西门庆走后,孟玉楼问薛嫂:“但不知房里有人没有人?见作何生理?”
定都定了,现在问这些已经晚了。
薛嫂也不瞒着了,道:“好奶奶,就有房里人,那个是成头脑的?我说是谎,你过去就看出来。”
等看出来还能怎么样呢!
接着薛嫂又夸了一通西门庆,孟玉楼知道自己“上了当”,但对西门庆很满意,正安排酒饭招待薛嫂,杨姑娘又派人来传话“这人家不嫁,待嫁甚人家”。
薛嫂在旁边忙嚷嚷:“天么,天么!早是俺媒人不说谎。”
舅公公张四听说来拦着孟玉楼时,孟玉楼已在心底打定了主意,对张四提出的每个问题都明确给出了答案。
西门庆有妻,她甘愿做妹子;西门庆房里人多,只要丈夫喜欢她就不妨事;西门庆厉害,不打勤谨省事之妻;西门庆有女儿,只要自己做得好,不怕儿女不孝顺;西门庆爱眠花卧柳,她理解他少年心性,自己妇道人家管不了那么多。
孟玉楼想嫁西门庆,既看上他人物风流又满意他的家事,同时也是对自己有信心,她相信只要自己行得直做得正,就一定会得到回报。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她是《金瓶梅》里结局最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