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房产边界之战——四十九、 铩羽而归
记者的报道出来了。两人把新闻视频来来回回拉了几次，终于找到了自己身影。拍摄镜头一直在摇晃，加上洗涤厂黑乎乎的一片，照在两人脸上白花花的一片。如果没有旁白，这镜头和深夜抓小偷、抓嫖娼没有什么区别。相反，在饲料厂门口，镜头扫过两人的侧脸，两人身体笔直注视饲料厂，看起来认真严肃、大义凛然，还蛮帅的。
业主也在到处传播主任和副主任上镜图，业主点赞的居多，也有一位没有房号的业主讥讽：哟，本小区的事情都没有解决，咋还参与隔壁小区的事务，你们不知道他们是有钱有势一群人么，还用的着我们操心么？
此观点一出，小草冲当马前卒进行反驳：主任和副主任支援隔壁小区，并没有打上业委会的旗号。再说，我们小区最近也臭，大家共患难，需要同舟共济。热心业主寻找小区污染源头，就是这么简单。你咋就没有一点人道主义精神，怨气这么重呢？我真怀疑是不是本小区的业主。
王晓能对于这个解释也很满意，这本身就不是公器私用，还轮不到业主评头论足。
石记者的报道激荡波澜。本地的媒体蜂拥关注，一些网络媒体更灵活一点，每天都有一篇深度报道加尖锐的时评文章协同抛出来。众人拾柴火焰高，新闻媒体扎堆报道也是这个道理。问题呈现也越来越清晰，原来空气污染的罪魁祸首是土地规划问题。早些年这块区域被规划为免税工业园区，企业入驻还有补贴，于是一堆企业吸引入驻。现在城市西扩，新领导大力发展旅游地产房，这块地的周边楼盘又卖给大型房地产商，楼盘拔地而起，学区房也随之配套，这影响力就跟着来了。问题找到了，最早的政策批复者凭借政绩早就高升，谁都惹不起。现在调查最终到这个节骨眼，记者打退堂鼓，问题就悬而不决。
西海岸的业主看问题角度不一样。颖大姐公开声明，我不管谁升谁降，当初他们屁股没有擦干净，总需要人来负责吧？现在问题发生了，总该有人来解决问题。如果都不负责，我们只能小区挂满横幅，上街“散步”引发重视吧……
王晓能知道他们要起事，早已加入群里看热闹。有钱人做事就是干脆利落，真是一群大象闯入瓷器店，做什么都肆无忌惮。群内每天都有打鸡血的人高喊口号，斗志昂扬。例如有业主一听说要活动需要经费立马就说，我本人在外地，不方便参与，发个银行账号过来，所有费用我一个人承担，算是给小区出一份力。还有业主说，干吧，早干早解脱，我们今天就上街……颖大姐和大鱼在各自群里统计“上街”的业主户数，捐款的户数和金额蹭蹭蹭往上走，如火如荼。
王晓能暗自佩服，这些小区住的果然都是有钱人。
群里每天都有坏消息传出，有几位小区的“带头大哥大姐”发表声明，我现在身份不便，公司要求我出差，请大家接班下。
群里有人再追问，怎么啦，怎么啦……有大胆的说，刚刚被单位警告了。大家最好不要在群内讨论了，说完就有人退群……群里每天都有人退群，人数每天都在变化……据说还有人被骚扰请去“喝茶”……
大家异常愤怒，这是“白色恐怖”啊，难道我们群里闯进了内鬼么？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吧？发生这么大事，为啥他们藏头露尾的搞这些小动作，环保局长为啥不下台……
颖大姐说，我什么都不怕，我不明白他们在害怕什么，不是为人民服务么，连最基础的空气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服务，为啥不调查这些贪官，先调查我们，还有没有王法？
环保局长焦局长给小颖打电话。
这一年来，颖大姐只要闻到臭味就会骚扰焦局长，不管凌晨几点，焦局长开着一辆国产越野车就奔过来……
这一次焦局长打电话的目的没有说明，一直强调现在的问题上级正在重视，我们也在采购一些空气检测设备，准备在工厂周边设立监测点。解决问题的方法还是需要对话来解决。矛盾激发了，影响大家工作，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对大家都不太好……
说的话题老调重弹。颖大姐明白了，焦局长“好言相劝”，这是说客来的。于是改口了，一口一句“您辛苦”、“谢谢您的好意”。最终把问题都推给了这是广大业主的“共同决策”，我现在也不组织了……
焦局长挂完电话长叹一声。这一年城市创卫，东奔西走，身心疲惫。空气污染也来添乱，各种报道都需要自己灭火，哪一个能灭的了，每天焦头烂额。跟着这些业主共同执法，“亲民”的形象是建立起来，可是一到关键时刻，人家还是不买账。出了问题，背锅的还是自己……
一个自称区长秘书给大鱼打电话，说区政府异常重视西海岸环保问题，周六晚上八点，区长要和业主代表在西海岸大益茶馆进行一次面对面的座谈，共商解决问题的方法……
群里再次骚动起来，消息传遍大大小小的群。区长千呼万唤始出来。区长能来，说明区长重视，同时也说明事情严重的程度。几个业主代表摩拳擦掌，要给区长送一份“大礼”。
李炜再一次鼓动王晓能前往。这一次，王晓能没有拒绝，主要是想一睹区长尊容，能和区长面对面，也是十年难得一遇的机会，这也算是大场面了。
只不过，这一次王晓能开车。两人按着导航拐进这一片富人区。房子还是房子，都是一些小高层，大概是别墅区，掩映在葱葱郁郁的参天绿树中，看不到人烟，闻不到气息。灌木丛中的灯光五颜六色，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排斥感。
两人找到大益茶馆，门口已经停了一排车。大益茶馆进门口摆放一个假山，小桥流水，流水潺潺，琴声古韵清脆悦耳。柜台口坐着油光可鉴的中年男人，手上缠满各种串串，对进进出出的客人都没有抬头看一眼。一楼各种货架，陈设各式的茶饼和茶具，价格高的足以让人惊掉下巴。头顶一片嘈杂，还有大人尖锐的呵斥声。两人追寻声音，小心翼翼穿过这些货架。摸索走到楼梯口，一个木制的楼梯，更像是装修临时添加上去的，走上去咚咚咚作响。
出楼梯口，颖大姐一袭白色长裙，脖子上也挂着项链，手上拿着一个坤包，正在跟大鱼讨论问题。王晓能惊叹，这才是富人区该有的样子。王晓能从这两人身边经过礼貌性点头示意，两人也愣了一下，跟着点头，算是招呼了。有了第一次的冷落，两人这一次的目标是看看区长尊容，也不会在乎其他人的反应。
一个宽敞的包厢展示在面前，二十多个人分别在角角落落，上次饲料厂的熟悉面孔更多讨论问题，用手不停比划。几个陌生男人背着手，抬头看墙上的字画。一个一米多高，两米多长的案桌前，一个老者模样的人在写字，几个家长领着小孩围观，几个小孩在桌子底下穿来穿去，桌子撞来撞去……
晚上八点到了，颖大姐和大鱼身边围着的业主就多了起来。
大家问，区长咋还没有来，这区长太没有诚意，浪费我们时间，我们还跟他们客气什么啊。
颖大姐不停安抚大家，耐心一点，区长忙，人家迟到也可以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