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倪元璐，字玉汝，号鸿宝，曾任翰林院编修、户部尚书等职，明亡后自缢殉节，给后世留下大量的行草书法佳作。

少时倪元璐聪颖善学，书画前辈陈继儒惊叹为“仙才”。倪元璐虽文艺早闻，但其官运并未亨通，他性格耿直不屈，在官场中常受排挤。

30岁后进入翰林院，结识黄道周、王铎等人，成为同盟知友。朝廷内党争加剧，政治恶斗与思亲情切，他作为一个诗人、书画家，性情里本来有隐逸因素，年近不惑的倪元璐便有了林泉之思。崇祯九年，倪元璐回到故乡绍兴，自制“倪家船”悠游于湖山之间，而归隐期间朝廷政局大变，明朝危在旦夕。1643 年，清军入关，临危授命， 然最终无力回天。

纵观倪元璐一生，以诗言志，书也言志，一生的遭遇融入其书法创作之中，他找到了一种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也许我们能在其渴笔书法中找到感受。

什么是渴笔？先来看看这三幅作品。

渴笔运用较为肥厚，“出”字墨色浓厚，在行笔的缓慢展开中，到“没”字出现渴笔。“吹分”，整行的墨色自上而下从浓到枯，线条由细到粗对比的变化，书写到“分”情绪剧增。 “既”字变成肥厚渴笔样式，与上一个“喧”字形成明显粗细对比。

陆机《平复帖》

因在麻纸上书写，无一露锋用笔，全为逆起逆收，可测所用毛笔为秃笔。由于笔锋含墨量少，使得线条出现了渴笔，这与墨色的乌黑墨色形成反差。如“忧耳”、“成” 等。

颜真卿《祭侄文稿》

渴笔连续擦写数字通过墨法的变化来改变节奏，以此来表达侄子季明抗击叛军而惨遭砍头杀害的沉痛之心。作品“时处”重新蘸墨，一直写到“平”字，其间的“命”、“亦”、“在”线条粗壮厚实，这一笔写了六字，墨色由浓而渴，反差强烈。

清代梁同书《频罗庵论书》认为：“燥锋，即渴笔。”，还紧接着说道：“渴则不润，枯则死矣。”指出渴笔要求润而不枯。而蒋骥在《续书法论》“用墨润则有肉，燥则有骨。肉不可痴，骨宜少露。笔得中锋，则肉在外而骨在内。”

“润和枯”、“肉和骨”等这些辩证关系的讨论在倪元璐的书作中，是用大量的渴笔来表达的，并同时体现其主张的“尚骨”的思想。倪元璐对这种渴笔的探索十分宽广，发挥到了最大化的运用，无论是他的长卷、大尺幅作品还是、信札、扇面等小幅作品，都有渴笔的大量使用，以至于形成其不同于其他书家的独特书风。

这种渴笔书风产生的墨色变化使得线条的质感表现格外丰富，更能抒发其内心独特的情感体验，读其书，同时也在读其心。

倪元璐在章法上，纵向字距之间相对紧凑，行与行之间较为稀疏，在黑白效果之中又有丰富多样的墨色变化，这是在章法上可以看出渴笔运用的妙处。

渴笔是由于笔摄墨较少，笔画之间的有露白，形成很虚的效果。倪元璐在作品中运用渴笔制造出的效果，加强了字与字之间的张力。

倪元璐章法中的行与行之间也存在着呼应、虚实等对比关系，不仅使得起始、中间部分、尾部的墨色形成了浓淡、虚实的强烈对比，也打破了行与行间空白对比的单一性，十分巧妙以轻涩枯燥的擦痕，造成了黑白、轻重、虚实间的对比效果，用笔使得墨色不仅造成了视觉强烈感受，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章法的平淡无奇，并进而对整幅作品的布白效果与节奏感产生影响。

可见，章法的处理为渴笔的运用增添了美的效果，使字在行间布白与纵向的字距布白之间留存了较大的灵活性。

如倪元璐《五言律诗轴》，其渴笔的代表作。

“已作”形成一个字组。“不栖鸦”形成一个字组。从“不”开始浓墨，到“栖”字开始出现，到“鸦”字出现渴笔。

“随风”形成一个字组，从“随”重新开始蘸墨，到“风”字渴笔结束。

“转鹿车”三个字形成字组，“转”字开始蘸墨到“车”字结束，最后一笔拉长，该组三个字，形成了字组的长短变化。

“丝云”形成一个字组、“抽茧”形成一个字组、“谷针雨”一组三个字，形成了字组的长短变化。

“来去” 两个字形成一个字组，由于字组笔画少，故整体显得较为紧凑、体块小，与前边“谷针雨”、“刺纹沙”形成松紧对比。

第三行“两部蛙”三个字为一组，该组虽然字大小一致，但是倪元璐在墨色、字体粗细、体势等方面的创作使得字组不乏生动有趣。 首字“两”着取浓墨，通过自然的书写，到“蛙” 字出现渴笔结束。

“城郭是”三个字为一组，由“城”字蘸墨，字逐渐变大，形成一个三角形块的字组且向右倾斜。

“愁听”为一组、“此嚣哗”三字为一组，形成了一组由密到疏的空间节奏变化。

这样一些字组的安排丰富了章法的构成，使得整幅书法更具节奏感。在晚明浪漫书风出现以前主要是通过字形的松紧夸张度、摆动、字距的疏密及用笔的顿挫等来表现。但在明末清初, 以倪元璐为代表的书家对于字组和渴笔在章法中得到了有机的组合，视觉在浓淡、干湿、枯涩、湿润之间不断转换，作品的章法结构不仅清晰明确，而且整幅作品更显书写节奏感。

结语：

可以说，倪元璐的渴笔笔法，在继承古人的笔法基础上，有了创造性的发展，用笔中伴随着揉、擦、绞、拧等技法，在其大量书作中，倪元璐对于渴笔运用成分是最多的，然而又不是单独地运用渴笔，而时有涨墨、浓墨及淡墨等交替运用，使得作品的语言更为丰富。倪元璐把渴笔的表现探索到一个更为宽广的领域，真正地为自己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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