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云山长大
我是在云山6连出生的。
1958年父母响应党的号召,成为从山东龙口去云山的第一批支边青年,父母1960年结婚,1965年有了我。
据父亲讲:在我出生之前他们有一个儿子,不到一岁时发烧得了肺炎,当时农场没有医院,医疗条件极差,结果哥哥没能及时抢救过来,夭折了。母亲至今都不愿提起这件事。
母亲说他们山东支边青年人数很多,是乘专列去的。那时6连是一片草原,父母亲那一代人夏天顶着烈日、冬天迎着严寒,用双手把6连建设了起来。 我的出生给父母带来了欢乐。当时连队孩子很少,又加上父母曾经失去过孩子,他们对我百般地疼爱。1972年4月的一天,那时候我7岁,母亲突然回家告诉我说父亲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母亲要带着一岁的小妹去裴德医院照顾父亲,叫我在家照顾小我两岁的大妹妹。当时我都傻了,我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会,怎么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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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我去上学,晚上放学回到家里我感到很凄凉。幸好有北京的知青刘阿姨和高阿姨,平日常到我家来,就连我的名字也是她们给我起的。这次她们又过来和我们做伴,给我们做饭、洗衣,帮助照顾我和妹妹。过了半个多月,母亲回来了,进门看见我们就流眼泪。
她告诉我父亲受伤的经过:因为上了一天白班,晚上替一个生病的同志上夜班。当时父亲是班长、而且上进心很强。他们班的任务是给6连打饮用水井。为了能早日完工,他们分白、夜两班干。不管哪一班,缺个人都不能正常作业。作为班长的父亲为了不影响工作,下了白班接着又上夜班。那天晚上他去拿雷管,划火柴照亮时,一不小心火花落在了雷管上,引爆了雷管,侥幸保住了性命,双眼却失明了。
由于我们都太小,连队只能让妈妈去医院伺候。为了能让父亲的眼睛复明,农场专程将父亲送到哈尔滨、北京的大医院治疗,并且安排知青陪同照顾他,治疗结果还是不行。父亲的伤给我们家带来了苦难。母亲要上班,还要照顾不能自理的父亲和我们姊妹。
从那天起,我一下长大了,失去了儿时的欢乐,带来了很大的内心压力。除了上学,我回家就要照看父亲和妹妹,帮助妈妈做家务、采猪菜喂鸡等等。我从8岁就开始挑水,那时我还没有扁担高,每次只能挑半桶水。母亲要上班,挣钱贴补家用。下班回到家,家务活忙个不停,她太累了。自从父亲受伤以后,像劈柴这样的重活都是知青叔叔们帮忙,要是没有他们的帮助,那一段艰难的岁月就更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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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以后,北京、上海等城市知青们开始返城,农场缺了大批工作人员。学校的很多知青老师也走了。连队学校没有教师不能再维持下去,团里将连队的学生都集中起来上学,离家远了必须在学校住。两个妹妹都要到集中点的学校去读书,要住校,无形中增加了家里的开支。父亲不能工作,农场按工伤给父亲办了退休。所以母亲只好叫我停止学业,过来接班。当时我是想考学的,因此拼命地学习,晚上都是学到11点,最后一个回宿舍。但为了全家的生活,我也只好放弃了升学的打算。
1981年我开始工作。刚工作时女孩很少,男孩都上机务学开拖拉机。我记得那年6 连只有我和一个大我两岁的女孩,每天跟铁牛55去很远的地方拉沙子。上午装一车,下午装一车。晚上回来时胳膊都累肿了。回到家,我在被窝里哭。第二天,照常去干活。
夏锄、秋收、冬天积肥都有定额,像我这样干活慢的就需要延长劳动时间,什么时候完成定额什么时候才能回家。8小时内在连队出力干活,8小时以外回到家里还要干活。夏天自己种菜,冬天要上山去砍柴。到了1985年,农场有了新政策,把地分给个人管理,只是统一种、统一收。那一年我分了150多亩地,分别种植大豆、小麦和玉米。大豆和玉米夏天需 锄草。站在地头上,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地,我都傻了,别人家人多,几天就能锄完。而我呢?真叫人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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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的冬天,姥姥病了,我回老家看望姥姥。在母亲的故乡,这个沿海城市里,不论是生活还是气候,都比云山好得多。同样是种地也不用那么苦,我暗下决心要带着父母姊妹离开云山,回到母亲的故乡。
1987年我嫁到了母亲的故乡。1991年我把父母、姊妹都带回了母亲的故乡,开始了新的生活。自从离开云山后,我再也没回去过我是云山生、云山长的支边青年的后代,生活让我承受了一个同龄人难以承受的压力,但云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炼就了我自立、刚强的性格。
我是云山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