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出生于长安,祖籍东阳县,汉武帝刘彻第一任皇后,是汉武帝刘彻的原配妻子,她出身显赫,汉文帝是她的外祖父,汉孝文皇后窦氏是她外祖母,她的父亲是第三代堂邑侯陈午,母亲是汉景帝刘启的唯一的同母姐姐馆陶长公主刘嫖,在当时朝廷中的影响力颇大。在史书中,并没有记载陈氏的名字,因志怪小说《汉武故事》称其名为阿娇,故后人称其为陈阿娇或陈娇。
陈阿娇出身于大汉最为尊贵的家族,其早年经历犹如故事中完美的公主,一出生便拥有许多人穷极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地位,尤为重要的是,上天还赐予了她美貌。提及陈阿娇,就不得不说起她的母亲馆陶长公主。馆陶长公主一直极力讨好自己的弟弟汉景帝,时常为其进献美人。后来景帝立太子,馆陶长公主便打算将女儿许配给太子,以此进一步巩固自身地位。立太子需遵循嫡庶长幼之序,景帝皇后薄氏无子,当时嫔妃栗姬之子刘荣居长,故而景帝立其为太子。于是馆陶长公主盘算着将女儿嫁给太子刘荣,却遭太子母亲栗姬断然拒绝,馆陶长公主震怒,欲将刘荣从太子之位拉下。
此时,胶东王刘彻的生母王娡与馆陶长公主搭上关系。王娡虽地位不高,仅是景帝后宫中身份普通的 “美人”,但聪慧世故,抓住这一时机刻意迎合,极力讨好馆陶长公主,谋划将自己的儿子推上太子之位。
一日,长公主抱着刘彻问:“彘儿长大后要娶媳妇吗?” 刘彻小名彘。刘彻答:“要啊。” 长公主遂指着左右侍女问刘彘中意哪位,刘彘皆摇头。最后长公主指着自己的女儿陈阿娇问:“那你想不想娶阿娇姐姐呢?” 小刘彻羞涩一笑道:“那太好了!若阿娇姐姐能嫁与我,我定用金子为她造一所房子,让她住进去。” 馆陶长公主闻之大喜。
馆陶长公主与王娡的子女联姻后,二人自是站在同一战线为各自的女儿、儿子谋取利益。当时刘荣已为太子,若任其发展,刘荣即位称帝,刘彻则仅为诸侯王,陈阿娇也只能为王妃。于馆陶长公主而言,若让女婿刘彻取代刘荣,其女儿将来便是天下最为尊贵的女子;于王娡而言,若儿子成为太子,她便是未来太后,尊贵自不必说。故而对她们双方而言,为刘彻谋取太子之位对自身亦有益处。
景帝封薄氏为皇后仅是碍于母亲薄太后,薄太后去世后,景帝旋即废黜薄氏的皇后之位。此时栗姬颇为快意,自认身为太子之母,皇后之位不久将归自己。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事态随后却朝着相反方向发展。
因栗姬当初拒绝了联姻计划,令馆陶长公主极为恼怒,故而决意阻止栗姬登上皇后之位。长公主与景帝往来频繁,时常在景帝面前数落栗姬的种种不是,逐渐损毁栗姬在景帝心中的形象。而栗姬本人亦不通世故,说话口无遮拦,诸多事宜处理不当,尤其有一次,景帝托付她照料其他妃嫔的儿女,栗姬竟当场拒绝。此实无未来皇后之风范,皇后身为一国之母,不仅要顾及自身利益,更要妥善处理皇帝后宫繁杂事务,使皇帝不为后院之事分心,专心治国。栗姬如此善妒小气,实难担当皇后之重任,景帝遂对栗姬大失所望。
同时,王娡与馆陶长公主使尽浑身解数,景帝最终盛怒之下废了刘荣的太子之位,栗姬被打入冷宫,王娡如愿成为皇后,儿子刘彻被册封为太子,陈阿娇也顺理成章当上太子妃。自此,历史上留下了 “金屋藏娇” 这一令人津津乐道的婚姻传奇。
陈阿娇与刘彻结为夫妻后,时刻心系丈夫的大业。刘彻虽已为太子,并在景帝驾崩后顺利即位为帝,但此位面临诸多威胁。首先,刘彻并非嫡系长子,且排行第十,依古时传统,皇帝之位本不应由他继承。他能成为太子,得益于母亲的聪慧谋略以及姑姑馆陶长公主的全力相助。再者,汉朝外戚专权严重,太后掌控朝政大权亦屡见不鲜,刘彻的祖母窦太后便是一位热衷掌权的太后,最为关键的是,窦太后与刘彻政见相左。
窦太后推崇黄老之学,倡导无为而治。而武帝刘彻则更倾向儒学,喜任用儒士为官,窦太后对此颇为不满,屡屡加以干涉。武帝曾任命儒学大师申公的两位弟子赵绾、王藏为官,还有修太学弘扬儒学、效仿古制行传统礼仪的打算,不过这些并非重中之重。他曾下令朝政之事不必事事皆让后宫与太后知晓,结果触怒窦太皇太后的权威,罢免所有与此事相关的官员,此后武帝凡事皆先征询窦太后意见再作决定。虽说二人乃祖孙关系,但政治见解各异,彼此矛盾颇多。
所幸窦太后对皇后陈阿娇极为宠爱,看在外孙女的份上,对刘彻也不会过于严苛,阿娇亦凡事为刘彻考量,加之刘彻的母亲王太后亦会全力保住儿子的势力与地位,故而武帝的帝位渐趋稳固。在武帝即位初期,武帝与陈皇后堪称患难与共,夫妻关系较为和谐美满。
刘彻幼时便说出 “金屋藏娇” 之语,足见其骨子里对美人的喜爱。当初地位未稳时,武帝尚依赖姑妈与皇后陈阿娇的协助,后来权势稳固,陈阿娇年岁渐长,魅力自是不及更为年轻的女子。再者,刘彻娶阿娇及册封其为皇后等事宜,或许只是出于对姑妈的帮扶以及对妻子的感激,他对陈阿娇的感情或许并非深厚。
含着金汤匙出生,成年后集美貌与权势于一身,能够呼风唤雨,阿娇堪称命运女神的宠儿。成为刘彻之妻后,刘彻虽未如当初所言为阿娇盖一座金屋,但对阿娇的宠爱毫不含糊。阿娇可谓爱情事业双丰收,幸福无比。
这般幸福之感能够长久延续吗?一年过去,阿娇的幸福生活依旧;两年过去,阿娇开始心生厌倦;三年过去,阿娇感到危机,只因她有了伴随一生、如噩梦般的烦恼 —— 未能生育。
这一烦恼折磨了她十余个春秋,此间她噩梦连连,总是梦到因未生育子嗣而被刘彻废黜、囚禁乃至赐死。尝试诸般方法皆无改观后,阿娇与母亲开始祈求神灵,然神明似乎亦无能为力,阿娇渐趋绝望。或许是早年她已获上天太多眷顾,如今该让她尝尝苦头了。
无法生育令阿娇深陷困境,可阿娇却未因此收敛其火爆骄横的性子。按理她应因无子而愧对丈夫,更何况其夫乃当今天子,她更应体贴尊重刘彻,可她却怨天尤人,常在亲密之时向刘彻大发牢骚,令刘彻烦不胜烦,索性将她置之不理。
同时,阿娇倚仗显赫家世,对皇帝丈夫极具掌控欲,紧盯刘彻,限制其与其他女子往来。在吃醋一事上,阿娇过于较真,甚至钻进牛角尖。或许是她对皇帝的爱过于深沉,或许是占有欲过强,又或许是觉得早年她与母亲对刘彻有恩,阿娇要求刘彻应如男子要求妻子那般,从一而终,此生只爱她一人,不许爱其他女子。于古代,尤其对于一位帝王而言,此根本不切实际。阿娇正是不明白此理,故而命运在给予她第一个打击 —— 无法生育后,紧接着又降下第二个打击。
有一次,刘彻至姐姐平阳公主府中游玩,平阳公主遣府上歌姬舞姬唱歌跳舞招待弟弟。其中一人吸引了武帝目光,便是卫子夫,据说她不仅貌若天仙,且舞姿轻盈曼妙,武帝瞬间为之倾倒,近乎魂不守舍。平阳公主见弟弟喜爱,便将卫子夫献给武帝,武帝大喜,还特意赏赐了平阳公主。由此,卫子夫来到了武帝身边。
卫子夫进入武帝后宫后,其他女子皆遭冷落,武帝对其千般娇宠。皇后陈阿娇亦逐渐被武帝遗忘。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得宠与失宠的瞬息变化司空见惯,正如李白在《妾薄命》中所云:“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只是有人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此事,如汉高祖时期,薄氏当时便隐忍于宫中,有人则妒火中烧,如吕后便对后宫妃嫔及其他妃子之子狠下毒手。陈皇后对于自身失宠亦如怨妇一般,对皇帝满腹怨言,而真正的发泄对象自然是皇帝的新宠 —— 卫子夫。
陈皇后生性骄傲,无法接受出身女奴的卫子夫与出身显赫的自己争抢男人。阿娇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卫子夫置于死地。于是,她欲进一步报复卫子夫,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对其下毒手,没了这与自己争宠的女子,或许武帝的宠爱便能失而复得。
但刘彻亦非毫无察觉之人,他早料到阿娇会如此行事,遂将卫子夫安置于一处隐秘之所,并下令未经皇帝许可,任何人不得踏入卫子夫住处,违者格杀勿论。陈皇后数次对卫子夫下手,不仅未得逞,反被卫子夫察觉,并将陈皇后的种种恶行告知武帝,武帝自然恼怒,竟敢对自己的宠妃心怀不轨,无异于与自己作对。
此次失利并未使陈皇后罢休,满腔怨气的阿娇又想出一卑劣手段,她欲对卫子夫的兄弟卫青下手,以此要挟卫子夫。
卫青后来乃大汉朝抗击匈奴的大英雄,其经历颇为传奇。卫青乃私生子,自幼随父生活,童年悲惨,长大后投靠母亲。其母当时为平阳公主家的女奴,求公主为卫青安排差事。平阳公主见卫青相貌堂堂、身材健壮,便让卫青担任骑奴,随公主出行。卫青差事干得出色,平阳公主甚为满意,加之姐姐卫子夫受武帝宠爱,便将卫青举荐至建章宫任一名低级官员。在建章宫,卫青广交好友,后来被封为侯爵的公孙敖便是其一。
当年卫青正在建章宫当差,忽被一群蒙面大汉掳走,此乃陈阿娇之计。然人算不如天算,半途杀出个程咬金,卫青的好友公孙敖恰好撞见,遂召集一批人将卫青抢回。随后,公孙敖赶忙将此事禀报刘彻,称阿娇欲将卫家赶尽杀绝。刘彻闻之怒不可遏,决心与陈皇后对抗,既然你看不惯卫家,我偏要提拔卫家。
刘彻不久便将卫青擢升为建章宫总管兼皇帝的贴身侍卫,卫青此后仕途顺遂,一路高升,直至大将军,并被封为侯爵。最为惊人的是,曾经的主人平阳公主竟成了他的妻子。
刘彻封卫子夫为 “夫人”,地位仅次于皇后,与卫子夫愈发恩爱,如胶似漆。
重获刘彻的眷顾此时恐非人力所能为,阿娇开始将希望寄托于神灵。此乃阿娇所犯的第二个错误,代价是遭受毁灭性打击。她想起巫蛊之术,开始诅咒那些得宠的妃子,让她们无子、不得善终,并祈求自己能怀孕生子。此种诅咒不过是寄托心情,怎会有实际效果?但在当时,此乃大忌,武帝得知此事,遂派人彻查。此乃刘彻最为敏感的禁忌,反应极为激烈,他启用酷吏张汤负责此事。张汤以灭绝人性的严刑拷问那些巫婆及其手下,经查证,陈皇后确对刘彻与卫子夫施行了诅咒。
于是事情以悲惨结局收场:三百余名无辜者丧生。陈阿娇则被废黜皇后之位,幽禁于长门宫,陈阿娇此次走投无路。她不服,哭叫喊冤,却无人相信。她披头散发地跌倒在地,一直骄傲的她流下屈辱的泪水,深知自己的一生尽毁。
阿娇的母亲闻女儿被废如遭晴天霹雳,匆匆入宫,跪地向刘彻求情。刘彻见此亦觉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自己能成为皇帝亦因当年姑妈出力不少。遂表面答应刘嫖会常去探望阿娇,寻合适时机将她放出。但这些不过是说与姑妈听的,刘嫖一走,刘彻便将承诺抛诸脑后。
长门宫中的阿娇终日以泪洗面,每日于心中期盼刘彻能来探望,对外面的脚步声异常敏感,一听到便即刻打起精神,可每一回都满心失望,前来的是自己的母亲,刘彻从未踏入长门宫之门。于是,阿娇在母亲面前痛斥刘彻的忘恩负义、不念旧情。
然而,阿娇并未完全绝望,出身显赫的自己竟败于一个女奴之手,她着实不服,还要做最后的挣扎。她不仅未反省自身失败之因,反倒试图尝试其他歪门邪道。
司马相如是彼时声名远扬的大才子,刘彻仰慕其才华,将他请入宫中,厚待有加。阿娇闻此,找来母亲,让母亲务必寻机托司马相如以自己为主题,写一篇能令刘彻感动并回心转意的赋,即便耗费重金也在所不惜。
刘嫖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绞尽脑汁找到司马相如,付予他诸多钱财,司马相如也正如阿娇母女所望,洋洋洒洒六百多字,用极为华丽的辞藻写下了中国文学史上著名的《长门赋》。《长门赋》乃一篇感人至深的抒情佳作,以第一人称,如泣如诉地描绘了阿娇从往昔集万千荣宠于一身到当下被废黜囚禁的历程,以细腻婉转的笔触,将阿娇于凄冷秋窗中的悲凉处境与凄苦心境刻画得恰到好处,深刻的自责与渺茫的期冀相互交织。
长夜如梦,阿娇内心难安,时而抚琴以解心中苦闷,时而望向远方仿若能望见武帝,她总是泪涕交加,或是于中庭徘徊。“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懽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 如阿娇所愿,《长门赋》终被刘彻所见,不幸的是刘彻仅觉此赋写得甚佳,至于对阿娇的情爱,即便如此煽情的《长门赋》恐怕也难以寻回。
消息传至长门宫,阿娇彻底绝望,晕倒在地,自此一病不起。一年后,阿娇的父亲离世。又过数年,阿娇的母亲也离她而去,阿娇至此希望尽失。公元前 110 年,阿娇终在长门宫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