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欣 （致远智库主任）

北约峰会7月11日在立陶宛首都举行。土耳其总统在经过了一年多时间的抵制之后，终于为瑞典加入北约开了绿灯。这是土耳其、瑞典领导人和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在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举行的北约峰会期间召开的小会后宣布的。斯托尔滕贝格表示，土耳其和瑞典已经解决了“土耳其的合理安全关切”，“瑞典能最终加入北约是历史性的一步，在这个关键时刻有利于所有北约盟国的安全。它使我们所有人都变得更强大、更安全。” 瑞典领导人喜笑颜开，称这是“历史性的一步”。埃尔多安总统明确指出，“一旦可能的话“，土耳其议会核准瑞典加入北约。

2022年5月，在俄罗斯全面入侵乌克兰几个月后，瑞典及其东部邻国芬兰宣布有意加入北约，在1月份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有63%的瑞典人支持加入该军事联盟。

瑞典和芬兰在整个冷战期间都是中立国，现在积极加入北约一定程度上是俄罗斯自己推动的。和芬兰一样，瑞典在历史上也与俄国进行过多次战争。瑞典虽然宣称保持中立，但瑞典的备战心理一直存在，而且曾全民皆兵，所有50后60后几乎都当过义务兵一年，进行各种军事训练。瑞典到现在每周一下午三点依然发防空警报，就是提醒人们战争的可能发生。瑞典从科索沃，南联盟战争，到阿富汗，利比亚战争，先后有两万多年轻士兵参与其中，他们穿的军服都有北约的军服标志。

2000年以后，气候变化问题和可持续发展问题成为重大主题以后，瑞典放松了军事投入。近年来，军费比例降到了1%多。因此，从2012年开始，媒体和安全部门就不断鼓吹俄罗斯威胁论，尤其是2014年，正当瑞典为与乌克兰改善关系而嗨皮的时候，突然俄罗斯拿走了克里米亚。这在瑞典、欧盟看来，就是和俄罗斯冷战的开始。

2016年以后，瑞典还和北约达成协议，一旦瑞典的安全受到威胁，可以邀请北约前来相助。今年早些时候，瑞典就堂而皇之地与北约一起进行联合军事演习，而且出发点就是瑞典。

在俄乌战争爆发后，瑞典民众和大多数反对派，也都支持瑞典加入北约。在芬兰宣布希望加入北约之后，瑞典如果选择继续中立，那么就会成为波罗的海国家中唯一 一个非北约成员国。瑞典首相安德松表示，这会把瑞典置于一个十分容易受伤的处境当中，所以加入北约是对瑞典国家安全的最优解。

不过瑞典社会民主工人党表示，他们反对在瑞典建立军事基地或者部署核武器。

1、俄乌战争后采取偏俄的中立立场。自乌克兰战争爆发以来，安卡拉在该地区采取了“中立”立场，没有采用西方对俄罗斯实施制裁的手段，具体问题上却经常偏向俄罗斯。埃尔多安还扮演了独特的角色，唯一 一位在莫斯科有影响力的北约国家领导人。

但土耳其同时也并未忽略乌克兰，从未承认俄罗斯2014年对克里米亚（曾为鞑靼人、讲土耳其语的穆斯林人的故土）的吞并；土耳其通过向乌克兰提供拜拉克塔尔无人机、关闭博思普鲁斯海峡阻止俄罗斯船舰进入黑海等做法，向乌克兰提供支持。

今次土耳其为瑞典入约开了绿灯，将令以削弱北约为目标的俄罗斯总统在外交上感到失望，但这仅仅是土耳其最近外交政策的一部分变化。近来，土耳其不顾莫斯科的意见捍卫谷物出口协议，撕毁与俄罗斯达成的共识，还让5名亚速营指挥官返回乌克兰。

2、加入欧盟是土耳其孜孜以求的一个长期目标。土耳其早在1987年就首次申请加入欧盟，但在埃尔多安总统的领导下，土耳其逐渐走向威权主义，导致入盟进程陷入停顿，尽管土耳其不断调整国内政策制度来满足加入欧盟的条件，但至今依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在此次北约峰会前，埃尔多安总统还将土耳其对瑞典加入北约的支持与安卡拉重启加入欧盟的谈判联系起来，但遭到欧盟的明确拒绝。在维尔纽斯举行为期两天的峰会前夕，14个月来一直阻止瑞典加入北约的土耳其领导人为取消否决权设定了新条件：与土耳其重新开启入盟谈判。瑞典这次从土耳其拿到进入北约的支持后，表示将积极支持“重振土耳其加入欧盟进程”，这包括“欧盟-土耳其关税同盟现代化和签证自由化”。

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马修·米勒说： “多年来，美国一直支持土耳其的欧洲愿望，我们将继续这样做。但是，我们认为这不应妨碍瑞典加入北约“。

3、瑞典承诺不再支持在瑞典的库尔德人团体。瑞典领导人承诺，瑞典将修改了宪法和法律，扩大了针对库尔德工人党的反恐行动，还将恢复了对土耳其的武器出口。

瑞典、芬兰与土耳其在去年6月的北约峰会上，签署了一份三边备忘录，以确保启动北欧两国的入盟进程，也就是芬兰和瑞典要先做到满足土耳其的条件才能获得土耳其的同意。然而，土耳其已多次与瑞典交锋，声称其要求仍未得到满足，指责瑞典为“恐怖分子”（被安卡拉取缔的库尔德工人党以及叙利亚民主军的成员）提供安全避风港，两国之间的谈判于2023年初宣告暂停。但不久之前，斯德哥尔摩发生了焚烧《古兰经》和“吊死”埃尔多安人偶的抗议活动。

4、美国答应给予土耳其申请的F16战斗机放行，并协助土耳其获得IMF贷款。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和美国总统拜登7月9日通电话，拜登“表达了欢迎瑞典尽快加入北约的愿望”。美国国务卿布林肯最近几天与土耳其新任外长菲丹举行了三次会面，试图说服安卡拉取消否决权。土耳其则提出来美国出售F-16战斗机的问题，也获得美国官方的通过。最终如何要看对安卡拉抱持戒心的美国国会态度（埃尔多安不顾美国反对采购俄制S-400防空系统后，美国担心F-35战机军备泄密而把土耳其踢出F35联合研发计划，土耳其转而提出用这笔钱购买F16)。

自瑞典和芬兰去年提出要加入北约后，拜登政府已在小心翼翼地不将此事挂钩下表态不反对土耳其采购F-16，问题是两党美国国会高层仍不肯松口。特朗普政府在任期尾声对土耳其展开经济制裁，令后者的军事现代化步伐受阻。埃尔多安的“瑞典牌”似乎有助争取拜登政府在纾缓甚至解封针对上出力，但美国两党议员看法会否有变仍待观望。

在土瑞北约会谈达成一致之后，美国总统拜登表示，他欢迎埃尔多安总统“迅速批准”该申请的承诺。“我随时准备与埃尔多安总统和土耳其合作，加强欧洲-大西洋地区的防御和威慑。我期待着欢迎克里斯滕松首相和瑞典成为我们的第32个北约盟友”。他还承诺将推动IMF给土耳其提供110-130亿美元贷款，解土耳其的燃眉之急。

5、改善土耳其国际环境，为土耳其的经济、外交注入新活力。土耳其经济之差已迫使埃尔多安连任后重新起用采取正统经济政策的财政官员，如今再走较亲西方路线，反映他很可能认为单靠俄罗斯和海湾国家的资金，不足以支持土耳其经济。

土耳其凭借战略地理重要性和乌战调停角色争取到其外交空间，此次成功争取到瑞典收紧反恐法、欧盟重启2019年冻结的土耳其入盟进程、美国重新支持土耳其取得F-16战斗机等收获。同时，土耳其更换外交部长也希望恢复与西方关系，改善土耳其与西方因为俄乌战争的立场产生的比较紧张的关系。然而，这些动作也会加深欧美政界对土耳其的戒心：土耳其的政策稳定性和未来方向如何。

所以，土耳其能否真正取得想要的东西仍待观望。

1、土耳其近期这些举动还不足以引发莫斯科与安卡拉之间的决裂。一是土耳其自己的民族性、宗教和历史文化、国家利益是不会这么简单改变，二是土耳其和俄罗斯之间还有很多共同利益和关联，特别是在中亚、叙利亚等问题上；三是埃尔多安与普京这些年私人关系良好，双方已经培养了较深的惺惺向惜的关系。

俄罗斯在土耳其对瑞典加入北约亮起绿灯后发表声明表示：“土耳其对北约负有义务，我们理解这一点。” “尽管我们与土耳其存在意见分歧，但我们希望与土耳其发展关系。”

2、此举是土耳其的权宜之计。据分析，土耳其开天杀价背后目的不一定就是真正加入欧盟，这可能只是为了解决当前土耳其面临的巨大经济挑战，集中精力解决国内问题，“埃尔多安可能再次采用2002年至2013年之间的剧本：利用加入欧盟进程作为吸引投资者的支柱”。

另外是土耳其也知道在当前情况下再继续扛着不通过，不仅挡不住瑞典的入盟，自己还会更加孤立，将会大大恶化与美国和西方的关系，而且已经抗了一年有余，对俄罗斯也是仁至义尽了。

土执政党正义与发展党发言人奥马尔·切利克最近澄清说，土方目前并未完全同意瑞典加入北约，我们只是为瑞典的加入进程敞开了大门而已。土耳其议会还需要等到瑞典已经履行了土耳其、瑞典和北约就入约先决条件签署的三方备忘录并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这至少也要等到10月或11月之后。

7月13日，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表示，土耳其议会将就瑞典加入北约问题做出符合本国利益的决定，下个月将在土耳其接待俄罗斯总统普京， “我们（与普京）一致同意延长黑海粮食走廊协议。”

3、为本国利益不惜采取摇摆政策是土耳其的特点，这也是土耳在埃尔多安政权二十多年来的特点。

所以，综上我们可以确定这是土耳其适应新情况采取的灵活政策调整，根本上土耳其与美国、西方的根本性的文化、政治和宗教等问题上的矛盾不会就此结束，也不会赢得美国和西方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