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宁都城北,有一座丹霞地貌的奇特山峰名唤翠微峰,由于山崖峻峭矗立,岩石赤褐殷红,故又被当地老俵称为“赤面寨”。其山悬崖绝壁,道路崎岖,易守难攻,尤其是有个叫“一线天”的地方,高百余丈,两山夹峙,峻峭陡立,兀立群峰之上,四周绝壁悬崖,如鬼斧神工,耸立云中,雄伟壮观。中间一线裂缝,仰视青天一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正如宁都当地最著名人文人魏禧描述的翠微峰:“就使于瓮口砌其闸,三尺童子折荆而守之,虽万夫谁敢进者。”可见,翠微峰的地形是何等险要。因此,在冷兵器时代数百年来,翠微峰一直被山匪和封建势力盘踞,利用地形凿成石洞地堡,往往山下稍有风吹草动,便举家迁往这里躲避,据险扼守,使得队伍无法攻上去,即可太平无事。在土地革命战争的红军时期,由于红军武器装备差,没有大炮等重武器,就是连个炸药包也没有,仅凭步枪、手榴弹根本无法摧毁坚固厚实的围墙,成为一些地主武装坚固的“土围子”。
坚守翠微峰最后一拨土匪,那便是解放战争后期的宁都惯匪黄镇中,此人挂的头衔是豫章山区绥靖司令、江西第八区行政督察专员暨保安中将司令,而且上峰给他的承诺是,只要能在翠微峰固守几个月,接下来江西的上将省主席的位置就是你的了。有着这些要职头衔及空头支票的黄镇中,他竟然纠集当地的数千人马,筹集了足够3000人3年需要的军需粮草,盘踞于翠微峰,妄图武力对抗强大的解放军。
你想想,当年号称八百万正规部队的反动势力,在我军苍鹰搏兔的凌厉攻势下,一败涂地,乱作一团,随后是兵败如山倒,大部起义,一部溃散,很多成了俘虏,其战场表现都堪称灾难,有的成了俘虏,有的火线阵亡,仅有剩余少量的人马,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最后逃往台湾。这区区数千人马的黄镇中梦想占据天险,构筑工事,凭险固守,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他还夸下海口狂妄地叫嚣:要在此坚守三年,只要有翠微峰,就有整个江西。
言语很疯狂,现实很打脸,黄镇中无疑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今天,在翠微峰上,有一座古色古香的亭子,在亭子中间树立着一块汉白玉碑,上书“为民立功”,在碑的后面,记录着当年剿灭这个狂徒的情形,他声称守三年,结果短短九个小时他就灭亡的故事。正是应了一句,上帝要他灭亡,必先让其疯狂。也应了句老话,机关用尽太聪明,反而误了卿卿性命。
1949年8月23日,我四野48军144师一个团进入宁都,一听说黄镇中梦想占据天险,构筑工事,凭险固守,领导当即就笑了,还夸下如此之大的海口,不禁轻蔑地笑说,这帮土鳖,你还以为是当年的红军呀,大刀、长矛、步枪最多加几挺机关枪啊?如今我们的解放军,怕的就是兔子跑,你这种拿老黄历想占山为王,成了死目标,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同时调来炮兵,数十门火炮突然开火,炮弹雨点似的向突破地段与山谷倾泻下去,刹时间,炮声在山谷内响彻云霄,硝烟弥漫,烈火熊熊。这些土匪杂牌军从来未见过这种场面。半个小时火力准备,敌人的一些工事被摧毁了,有些匪徒被炸得血肉横飞,一个个哭爹喊娘。当我炮火刚一延伸,各路突击队便像离弦的箭一般勇猛地冲向敌人阵地。我军的红旗插上翠微峰一峰又一峰,盘踞在金精洞的匪首黄镇中形同瓮中之鳖,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逃跑了。
随即,把翠微峰围得水泄不通的我军,发起全面总攻,紧接着枪炮声,喊杀声,冲锋号声,天地间都被这声音充满了,敌人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士气低落,其主阵地完全暴露于我军火力封锁之下。接连攻克三献峰、大石寨、安仁山、金精洞。在战斗过程中,动作积极、连续出击,在迫敌两个排投降后,又不失时机地攻占三献峰,并乘敌混乱,主动地向金精洞猛插,直捣黄镇中的指挥部,他根本来不及整顿部署,便被一举歼灭!
自知末日到来的黄镇中,平日里在老百姓的面前耀武扬威,胡作非为,面对我军炮火延伸时,击中了他的粮油库,火光冲天,指挥中枢一片混乱,更使他吓破了胆,并亲自到金精洞南寨墙上督战。此时他才看到大势已去,贪生怕死的他,只好无可奈何地伸出白旗投降。虽然他之前口气很大,似乎是硬骨头,但被俘后立马成了软骨头,在审问过程中乞求道:同志,我是老红军,曾是连指导员,对革命是有过贡献的,还抗过日,请你们放我条生路。
审讯人员经过调查,确定他当年真的是红军,但做出的罪孽更大,因此1950年1月26日,在宁都县城体育场召开各县人民的万人公审大会,群众想起他往日的恶行,纷纷要求枪毙。公审大会结束后,一颗子弹了结了他罪恶的一生,作恶多端的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大家可能会疑惑,老蒋的数百万大军与解放军对抗,都知道败局已定,只好脚底下抹油开溜,这黄镇中的区区数千人,简直无异于以卵击石,还梦想留在这里对抗,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的如此狂妄呢?主要原因有二:
一是黄镇中曾经多次与红军交手,自以为能躲过这一劫。原来,黄镇中,宁都长胜青茅寨人,因他当年读书时又学了点武艺,早年就去旧军队当兵,后来红军在他老家建立根据地,想投机的黄镇中参加过红军,由于有文化又曾经在旧军队当过兵,很快就提升为连级干部,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历史成分不好在红军中不好混,便当了叛徒,随后回到老家招摇撞骗,招兵买马,扩充自己的势力,成为了地方一霸。
早在宁都起义的时候,二十六路军改编为红五军团,把黄镇中率领的保安团,团团围困在宁都长胜赖坊云石山,他竟然凭险固守多月,红军一直没有攻破他的阵地,后来,他率领这支反动武装借雾侥幸从中逃生,经湛田坳下,越过广昌,沿福建边境逃至南城。逃窜途中又故伎重演,假红军番号,劫掠苏维埃区、乡政府,杀害干部和群众。还在南城腾桥与红军打了一战,侥幸获胜,在国民党“围剿”红军屡屡失败的时候,迪小小的胜利也使蒋介石对黄镇中大加赞赏,中央南昌行营亲自召见了黄镇中并赏银元四千。就凭借这一点,他便固执地认为,这次我军也同样会奈何不了他。
二是作恶太多,血债累累,根本不敢去台。当年,有钱有权的黄镇中,不仅杀害贫民百姓,掳掠奸淫,打家劫舍、掳掠钱财,祸害乡里,坏事做尽,更为没有障碍的肆意妄为,成为地方无人敢惹的一霸,他竟然把更大的官上将熊式辉,还有一些不听话的同僚也不放在眼里,最主要表现在“倒熊事件”和指使人暗杀赣州保安团上校团长华藻,使一些人对他谈之色变。
先说“倒熊”事件。黄镇中兵权在握,以“宁都王”自居,根本就不把上司放在眼里,还忌恨江西省主席熊式辉,他是江西安义万埠镇鸭嘴垅村人,毕业于江西陆军小学、中学、清河陆军军官预备学校、陆军第一预备学校,旋升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二期,随后被保送入日本陆军大学学习。此人曾是蒋介石的军政高参,被他称为“党国的干城”,他出军入政,两度担任淞沪警备司令一职,主持赣政十年,外派访美军事代表团团长,出任东北九省行辕主任,军衔至陆军二级上将,位高职显,权倾一时。
然而,有几千人马的黄镇中,对熊式辉是油盐不进,当时熊认为此人野心勃勃,狡猾难制,暗中加以防范,有意约束,并委派一批官佐到他的这个团任职,其中有一名是熊式辉的亲外甥叫张鹏祺,任命他为中校军衔到黄镇中的这支部队当参谋长,谁知黄镇中唯恐大权旁落,拒不接受委派的官佐,甚至将熊式辉的亲外甥张鹏祺就地枪决,还熊派的众多官员全部关押起来。
熊式辉闻讯后大为震怒,立即派出五个团的兵力从兴国、于都、瑞金、石城、广昌五个方向对宁都进行包围,声称要抓获黄镇中,为自己的外甥报仇。没有想到黄镇中针锋相对,调动自己的几千人马,准备埋伏各隘口公开宣告“倒熊”,还“查抄”熊式辉的裕民银行各县的办事处,将库存的金银和纸币洗劫一空。熊式辉大伤脑筋,武力解决又怕失败,但又无可奈何,这事连老蒋也过问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事件过去,黄镇中的部队改编成立独立第33旅,辖3个团,驻宁都。他成为了少将旅长。
自从与上司熊式辉交恶后,黄镇中得到了太多的好处,于是总结出一条规律,要稳坐第一把交椅,就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一点,他指使人暗杀赣州保安团上校团长华藻就是典型一例。
华藻,于都县禾丰镇众塘尾人,毕业于国民党政府内务部高等警察学校,历任国军新编十三军四师司令部少校军官,四十六军第五师募兵处主任,后参加军统,奉命回到家乡,在于(都)会(昌)兴(国)一带开展特务活动。后任江西保安第二十八团上校团长,奉命驻防赣州。
当年,华藻与黄镇中属于平级,因为自己是科班出身,自然有些看不起黄镇中这种兵痞出身的人。有一次,黄镇中找到华藻,声称当今乱世,我们赣南十多个县的保安团,要拧成一股绳方能更好克敌制胜,因此,我们依照《三国演义》搞一个联盟,公推一个盟主,统领一切,一旦有事,也可互相照应,互相支持,以兔被人家各个击破,一口口吃掉,空兴兔死狐悲之叹!我愿意牵这个头,你是我们团长中正宗的科班出身,我明天召开个结盟大会,希望你能挑个头,鼎力促成此事,不知意下如何?
谁知这华团长根本看不起黄镇中,他想在众多的保安团长中坐上头把交椅,成为执牛耳的盟主,凌驾于各县保安团之上,他华藻第一个不愿意,决不给你吹喇叭、抬轿子!第二天他召开的所谓盟主会议,华藻压根就不参加,由于他在赣南军界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他的缺席使黄镇中执牛耳、当盟主、称霸赣南的美梦成为泡影,把他气得五心如焚、七窍生烟,一股恶气从内心腾起,两侧大阳穴的血管凸暴起来,突突地跳个不停。顿时恶从胆边生,他决定要把这名不顺从自己的华藻就地解决,一条罪恶的计划在他脑海中形成。
原来,华团有一名同窗好友名叫钟福厚,于都小溪簸箕人,同样毕业于名牌大校,曾经在南昌一中校任教导主任,后来在报社任职,因在报端撰文抨击时政,获罪于省主席熊式辉。某夜自报馆回家,行至一僻暗的拐角处,被人猛击一棒,肩部受仿,此后心有余悸,自度南昌不能再留,旋回赣南,先在黄镇中保安团任文职,后转赣州某报,兼任赣县乡村师范学校国文教员,他和华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黄镇中打听到,钟福厚虽然名义上是好友,实际上有夺妻之恨。
当年,钟福厚认识一位美女名唤刘雪篁,明眸皓齿、光艳照人,十分漂亮,他一见钟情,立即展开凤求凰,家境尚可又是高才生的他,得到美女的认可,很快就进入谈婚论嫁的程序。令钟福厚没有想到的是,一次自己的好友华藻出现,彻底改变了这一格局,举止儒雅、风流倜傥的华藻,使刘雪篁硬生生地把钟福厚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头投入了华藻的怀抱之中,他们两人进入了婚姻的殿堂,华藻与刘雪篁新婚燕尔。卿卿我我。伉俪情笃;钟福厚形影相吊,孤孤单单,气得差点吐血。发誓要报此夺妻之恨。
就这样,黄镇中出钱,在钟福厚的运作下,收买了华藻的贴身马弁王兴发,华藻在城西大新开路情妇家小公馆过夜,每天清晨,按照惯例他要饮用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冲鸡蛋,当作早点,这一天,他照例端过那杯牛奶,一手端过那只滚烫的杯子,一手拿起小汤匙,在杯里轻轻地搅动几下,端到唇边,嘬起嘴唇吹了吹,接着张开嘴,就着杯口吸了一小口,吞咽下去。然而,他从平时那股熟悉的牛奶芳香、鸡蛋微腥,和滚烫的牛奶通过口腔、食道,进入胃腔的那股熟悉的、仿佛一只柔软的小手在里面抚摸、熨烫似的舒适感中,发现了一种十分陌生、异样的感觉。
华藻警觉吃下去的东西不对,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不对!”胃腔里的药性已经发作,他感到一阵阵痉挛似的、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他圆睁双眼,一手戟指把牛奶递送给自已的马弁,一手习惯地摸向腰间寻找平时从不离身的勃朗宁手枪,却根本无法实际这一系列的动作,便一头栽倒在地上,翻滚、扭动了几下,全身弓角反张象座拱桥般地弓起,手脚一阵阵痉挛、抽搐,两眼一翻,便呜呼哀哉了,时年三十五岁。
黄镇中指使人谋杀异己者华藻这事,在当地全省全国范围内都引起了一定的轰动,人家都称这人为“黄斑虎”,非常可怕,根本没有人愿意跟他打交道。黄镇中虽然后来通过一些恶劣的手段,当上少将旅长,但自认为作恶多端,害怕别人暗算,因此,身边跟着一支 40 多名亡命之徒组成的警卫队。这些人几经挑选,训练有素,听说选拔的条件是能跑得赢狗,而且每个人有三件武器(驳壳枪、卡宾枪、冲锋枪),个个会武术,他每次出门,为防止意外,有些人穿着便衣在外围警戒。可见他怕死到了极点。
在随后抗日战争期间,黄镇中手下的部队发展到五千多人,这期间,这支部队被民峰安排到浙江嵊县、钱塘太原镇,归第三战区指挥。年底又移驻安徽广德的干口镇、门口镇和砖桥一带整训。部队出发的时候,他还写了一首诗:五千子弟出阳都,人自焦忧我自愉。车乘长风万里浪,马骑踏雪众山迂。卫民素志昔难遂,报国真诚今始输。异日凯歌归去也,桑麻重话倒银壶。根据他驻扎军队的一些地方史料记载,当年他率领的独立33旅,官兵7815人,战马43匹。他多报二千多人的原因,雇用当地老百姓冒充士兵点名应到,目的是多骗取一些上面拨下的军需物资,以此虚报人数。
即使如此,黄镇中在驻地是假抗日、真摩擦,一直想尽办法给新四军制造麻烦。他强令驻地内的百姓不许给新四军粮食,否则发现一个处罚一家人;每当有新四军物资从33旅驻地经过,他也会命人劫掠,甚至杀害押运人员。在偏僻处抢夺新四军零星人员的武器。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黄镇中不仅自己恶贯满盈,他有个儿子也是反动透顶,其长子黄干,字竹航,派名宜勤。此人在父亲外出打仗之际,与父亲一起组织所谓“正义社”“一贯社”等,并设有总社、分社和区社,深入到全县每个角落,入社者每人缴入社社费10元后,可得到该社区的“保护”,但一切行动均要听指挥。对一些不愿意入社的人,黄镇中指使手下的人寻隙陷害,迫使其听命参与,靠着这样的卑劣手段,整个宁都一带都成了他的地盘。
后来,其父亲黄镇中率部上翠微峰,他也没有闲着,招兵买马,收集一批残兵败将,并欺骗笼络不明真相的群众,跟着他上山为匪。凭着人熟地熟,黄午与其父遥相呼应,率领众匪活动于宁都南部的黄石贯、固厚、会同、莲塘坳、莲花山、赖村一带,打家劫舍,抢掠财物,奸淫妇女,无恶不作。
当黄干知道解放军攻打翠微峰,活捉匪首黄镇中。黄干看到老子被擒顿时变成惊弓之鸟,领着众匪徒东躲西窜,惶惶不可终日。此时,我军发出打击残匪的命令,在地委、专署和军分区的统一指挥下,各区、乡政府充分发动群众,配合部队进山追剿,并在匪徒们活动地区加派岗哨,布下天罗地网。同时,广泛深人宣传方针政策,动员土匪们下山自首交枪,争取宽大处理,分化瓦解土匪队伍。
在追剿过程中,剿匪部队了解到匪首黄干的情妇住在黄石且来往密切,便做通这位情妇思想工作让其送信上山,劝黄干下山。这一天,身穿长衫,头戴礼帽,面色腊黄,一幅病相的黄干,无可奈何地向我军交出轻机枪一挺、冲锋枪5支,股匪很快被歼灭,黄干被擒,随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俗话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多行不义必自毙,杀人放火,一生作恶多端,不仅与我军作对,还与上司同僚作恶,真的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根本不考虑后路,最后真成了上天无门,下地无路,欠下累累血债的黄镇中被抓获后,在体育场召开各县人民公审大会,数万革命群众自发来到这里,强烈呼吁对他从严惩处,1950年1月26日,罪大恶极血债累累的黄镇中被就地镇压。结束了的一生,正所谓恶人有恶报,时候已经到!活捉黄镇中此役,后来拍摄成一部名叫《翠岗红旗》的黑白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