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秋天,武威的张义山区呼啸的风声在肆虐着,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乖,乖孩子,不哭了”柴房内,24岁的红军战士杨文局正在温柔地安抚她的孩子。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重重的拍打声,一个小皮匠的声音响起:怎么又哭了?别喂奶了,你想好了没有,嫁还是不嫁!
闻言,杨文局停下了手中给孩子喂奶的动作,眼眶里蓄满眼泪,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她狠狠心,咬牙接过了红盖头。
门外的小皮匠高兴的手舞足蹈,屋内杨文局留下了不甘的泪水…
杨文局的心里有一个秘密,既然她已有了孩子为何还要再嫁?究竟经历了什么沦落到如此地步?她的命运又会如何?
艰苦的日子1934年,红四军离开陕北根据地开始了漫漫长征路,郑义斋和杨文局这对普通的夫妻也随军参加长征。
杨文局作为红军战士,每天背着几十斤中的背包,行军几百里,郑义斋心疼妻子,每次都将妻子背上的行李偷偷拿出来一点放在自己背囊中,减轻她的负担。
当她被刺骨的寒风吹得寸步难行时,他也会紧紧拉着妻子的胳膊,后来妻子得了雪盲症,什么也看不见,郑义斋就充当她的眼睛,带着她前行。
长征之路两爬雪山、三过草地,条件异常艰苦,但这对夫妻互相搀扶,一直都在一起,从不埋怨。
1936年,三大主力军在甘肃会师后,部分部队正式称为西路军,而担任西路军总供给部的科长郑义斋,则在不久后,受到组织任命,领着红军队伍越过黄河,向西转移。
1937年,郑义斋和杨文局以及剩下的部队受到国民党的伏击,被困在祁连山附近。
“科长,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
听着越来越近的枪声,郑义斋郑重的做了个决定,他将单薄的衣服脱下来,撕成了几份。
杨文局看着丈夫的动作很是心疼,“你在干什么?这天那么冷!”
但郑义斋咧嘴笑笑没有作答,只是拿过针,小心的将布又都缝好,随后将所有的经费都装在了里边。
警卫员小张小心接过沉重的包袱,当即对着郑义斋敬了个礼“首长放心,人在钱在。”
但听到小张的话,郑义斋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这经费关乎整个西路军,还需更加慎重,留一部分人掩护,剩下跟我走,我亲自去!”
闻言,杨文局震惊地看着他,她明白丈夫决心已定,说什么也没用,于是没有阻拦。
祁连山地势高耸,峰峦重叠,3月的夜晚,山里的气温更低了,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山上的积雪,肆意的呼啸着。
战士们只能互相依偎,抱团取暖,坐在冰冷的雪地里,身体早就冻得没有知觉了。
警卫员从山洞里捡来一些干柴,拿出火柴,刚点燃的火苗就被冷冽的风吹灭,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点燃了篝火。
幸好部队里还有物资,他们熬了一点小米粥,郑义斋一一分给战士们,说:条件艰苦,能有一小杯小米粥就不错了。
郑义斋捧着杯子,顿时觉得所有寒气都一扫而空,他抿了抿,然后怜爱的递给了妻子“吃点,现在孩子越来越大了,你需要营养。”
杨文局鼻子酸酸的心情复杂,“你喝吧,你们还要作战,你的身体吃不消。”
郑义斋边添火柴边说:你怀着孕呢,跟着我受了这么多苦,我没让你过上好日子…
现在时局是越来越危险了,郑义斋搂了搂妻子肩膀,看着身旁沉沉睡去的同志,长长叹了口气。
“文局,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没挺住,你一定要有个心理准备,就算不是为了我,也要为了咱们的孩子。”
杨文局听了,喉头一紧,眼泪瞬间掉了出来,郑义斋宽慰到:别怕,我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生生忍住哭泣,紧紧握着丈夫的手说:你一定要安全回来,我等你!
枪声响起,与丈夫生离死别天刚拂晓,杨文局满是不舍的目送着郑义斋,带着装满经费的包袱,骑马向总部的方向出发。杨文局扶着腰,一直站在山头,望着丈夫离开的身影,久久不愿离开。
与此同时,许多西路军的领导都在总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郑义斋带领十几个士兵,行进地异常小心,为了不留下痕迹,每次短暂调整后都赶快离开,可纵然万般小心,不幸还是降临了。
没过多久,他们就陷入了马匪的包围圈,敌人一步步缩小包围,步步紧逼,郑义斋沉着冷静,迅速拔枪反击,指挥同志们集中火力朝一个方向进攻,试图冲破包围圈。
可是他们在山里耗费了太多精力,而马匪数量不少,一个个出手直击要处,毫不留情。郑义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回总部送经费,所以并不恋战,眼看不占优势,就下令让士兵们后退躲到山坡里。
可是战场上子弹并不长眼,趁他分身乏术时,马匪的首领朝他开枪,郑义斋躲闪不及,连人带马摔倒在地上。
警卫员见状立刻挡到郑义斋的身前,郑义斋将包袱仔细挂在他身上,厉声说道:别管我,我命令你务必要把经费安全送到总部!
话音落毕,马匪们的围攻越来越近了,郑义斋高声喊道:我掩护你,快走!
警卫员含泪还想再说什么,郑义斋推他一把,“走!”说完就撑起受伤的身体,再次投入战斗中。
警卫员一刻也不敢耽误,紧紧捂着包袱,翻身骑马,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跑去。
枪火声、战马嘶鸣声响彻云霄,残忍的马匪甚至用马刀将郑义斋的尸体砍碎,十几名战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浸染了整片雪地。
幸好郑义斋拖住了敌人,这才为小张争取了时间,最后顺利将经费送到了总部首长们的手中。
杨文局得知丈夫牺牲的消息,一时恍然,险然没站得住脚,谁能想到郑义斋昨晚无心的话竟一语成真。
二人共同走过了风风雨雨,他们有着共同的革命理想和奋斗目标,如今还没等到夺取胜利,郑义斋就留下她一人孤身在世。
杨文局陷入悲伤之中:“义斋,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可惜她的丈夫永远听不到她的呼喊了。
幸好活命,被迫改嫁眼看杨文局悲伤过度,甚至存了随郑义斋而去的心思,战士们对她说:嫂子,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啊!郑科长可一直盼望着这个孩子呢!
想起孩子,杨文局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在长征的路上,由于无力抚养,只能送给当地的老乡,从此再无音讯。
想起丈夫生前的叮嘱,杨文局心想,就算孩子还未出世就没了父亲,她也要将这个孩子拉扯长大!
如今情况并不乐观,马匪猖狂,他们尚未脱离危险,杨文局深知自己必须坚强起来,于是她擦干眼泪,和战士们一起转移。
虽然是初春的天气,但在严寒的祁连山脉,到处是雪地不说,还缺少粮食,人烟稀少,连户人家都看不见。
杨文局和战友们辗转了几天,一边小心躲避着马匪,一边还要考虑温饱问题,无奈之下只能下山先找个村庄休整一下再想办法。
走到一条小河边时,他们惊喜地发现了马蹄印和人的踪迹,于是以为得救了,就顺着脚印走去,随着脚印越来越多,杨文局才意识到这是马匪的踪迹!
然而为时已晚,他们刚躲到一个窑洞里面,马匪们就将这里包围了,他们盯着队伍里的女战友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过这些战士们都是有骨气的,虽然被俘,但坚决不向马匪低头,恼羞成怒的马匪押解着他们前往张掖。
看着倔强的杨文局,丧失人性的马匪生气地对手下说:把这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拴在马尾巴上!
杨文局一路死命护着自己的肚子,但是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比得上战马的速度,到了半路,就被拖行的遍体鳞伤,昏厥了过去。
马匪见她是个累赘,骂骂咧咧地将她丢下,她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晕倒在路上的杨文局,被一户善良的农民救回,在老乡的帮助下,她顺利生下了孩子。但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感激老乡更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于是杨文局带着刚出生的儿子再次踏上了流亡之路,几经辗转,来到了武威的张义山区。
此时杨文局最后的亲人就是怀中的孩子了,更糟糕的是和组织失去了联系,走投无路之下她毅然决定走向大山深处,虽不知道会面临什么,但起码能先保证安全,日后再寻找党组织也不迟,她始终对革命充满希望。
经过多日的连续奔波,杨文局体力不支晕倒在地,等她醒来的时候,却是躺在一个炕上,她环顾四周发现是一个柴房,屋外一个小皮匠忙前忙后地在烧水。
死里逃生的杨文局感到非常幸运,她连忙向小皮匠道谢,通过小皮匠的口中她才了解到自己来到了一个汉、回族混居的村寨。
在深山的日子非常清苦,杨文局独自照顾着孩子,冷了热了第一时间关心孩子,从不喊苦喊累也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里。
小皮匠深深地被坚强美丽的杨文局吸引,于是提出让杨文局嫁给他的想法。
且不说丈夫过世没多久,况且自己和丈夫情深义重,这时候让她另嫁他人,她心里是万般不愿的!
小皮匠急了:你看看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能照顾好孩子吗?你的身份也不普通,万一被马匪追杀,你能保护自己和孩子吗?
孤儿寡母在异乡本就不容易生存,回想起和丈夫在一起的日子,杨文局恨不得追随丈夫而去,但丈夫的遗愿怎么办?自己走了孩子又该怎么办?还没回到党组织的怀抱,她到底该怎么办?
杨文局犹豫了,她紧紧攥着衣角,留下了屈辱的泪水,哭了很久,她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喊道:我嫁!
这一嫁,就是十余年。
得到召唤,归心似箭即使困在深山里,杨文局也时刻关注着战友的情况。
她常常向外打听消息,村庄里来个陌生的外人,她就要询问一番红军的情况,小皮匠对此很不满,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娶来的媳妇跑了。
一天,听说红军已经改编成了八路军,而距离不远的兰州就有八路军驻扎,杨文局沉寂了十余年的心仿佛重新跳动了起来,她偷偷地带着孩子准备逃离这里。
然而每一次的逃亡都失败了,无数个漫漫长夜里,她都痴痴地望着远方,等待着迎来光明的那一天。
直到1949年,武威解放了!全中国解放了!
杨文局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她怀着激动的心情赶往武威。
当她骑着毛驴走出深山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解放军的身影,忍耐了十多年的杨文局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她无法用言语诉说心中委屈,忍不住放声大哭,拼命地向解放军招手,嘴里喊着: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杨文局回到部队后,整个人都有了新气象,她迫不及待地想继续为党工作,她主动提出回到祁连山工作,这里是她爱人离世的地方,也是她忘不掉的地方。
岁月轮回,变得是时间,不变的是杨文局深沉的爱和坚强的意志,为了丈夫的遗愿,为了孩子的生命,杨文局忍辱负重,九死一生。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样的女性值得我们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