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四天，张金林都没回家。
虽然他走时打过招呼，可妻子曹玥心里格外没底。
要放在平时，她一定不会打鼓。两人都已年过不惑，有地位收入高，虽然膝下无子女，感情却很好，一直是外人羡慕的对象。
然而，这次不同。
张金林走时说是出差，可曹玥心里打了个问号。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怀疑的滋味。
其中缘故，都起于十天前突然出现的那个陌生女人。
那天，他们在一家饭店用餐，同座的还有江爵，关系很好的朋友。
聊到成家立业时，作为单身狗的江爵，被曹玥催婚了。
“江爵，如今事业稳定，可以考虑成家了。”曹玥说着，两颊酒窝微露，白皙的皮肤上，不见丝毫岁月痕迹。
“玥姐，结婚的事我还真没想过。”
“这事最好随缘，不必强求。以江爵的条件，根本不必担心找不到女朋友。”张金林替他开解。
“老公，当年你追我的时候，可是口口声声说，成家要趁早。”
“那是因为你太抢手，我怕一不留神，就被别人拐走了。”
“林哥，你和玥姐结婚这么久，还如此恩爱，怎么做到的？”
张金林以长者的口吻说，“只要心里有，自然就会恩爱。”
这一波狗粮，江爵完全是自找的。
三人正聊的兴起，突然一个年轻女人径直来到桌前，说她生下了张金林的孩子。
曹玥下意识认为她是个神经病，招手叫了服务员。
谁知，张金林认识这个女人。
“小敏，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事了，有苦衷你可以讲，但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如果不是十分确定，我也不会贸然来找你。”
“不可能！”曹玥脱口而出。
江爵也看不下去，“你说话注意点，诋毁别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那个叫小敏的女人从红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打开锁扣，里面躺着几根细头发。
“这是孩子的头发，你可以去做亲子鉴定。”她把盒子递到张金林的面前，拿眼瞧着他。
张金林眉头锁住。
曹玥忍不住，将盒子推回去，“真是可笑，无中生有的事，为什么要去鉴定？你如果想敲诈，那对不起，找错人了。”
“做不做是你的事，但我不会放弃。”
小敏说完就走了，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张金林是个聪明人，喊来服务员，要结账，被江爵抢着付了。
曹玥心不在焉，还是给出差的丈夫打了个视频过去。他挂了，过了会儿回来电话。
“那个女人没再找你？”
“没有。小玥，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曹玥心里稍安，挂了电话，脑海里浮现出出两人的过往来。
他们是大学情侣，毕业时没分手，反而在三年后步入婚姻殿堂，是同学圈最艳羡的一对。
张金林能力出众，年纪轻轻就做到分公司副总。公司董事长和曹玥是一个县的老乡，多了这层关系，张金林进入集团高层也是指日可待。
事业稳健之后，夫妻俩将生子搬上日程。然而，试了好几年都没怀上。
后来去检查，发现是张金林不育。
两人遂打消生子的念头，做起了丁克。不过，这并不影响俩人的感情。
有一年，张金林带着曹玥参加公司年会，董事长还夸他俩，是伉俪情深的模范，张金林脸上老有光了。
现在，随着小敏冷不丁的出现，这个原本恩爱的家庭起了风波。
那天从餐厅回来，刚进家门，曹玥就质问张金林，“你实话实说，那个女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虽然这么问，可她骨子里深信张金林不会背叛自己。
张金林表情严肃，“你别瞎猜。”
“我要你确定地回答。”
“不是。”
曹玥拿出小敏声称是张金林孩子的头发，问他，“亲子鉴定还做吗？”
张金林犹豫了一下，“没这个必要。”
“我也觉得没必要，她可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育。依我看，她就是未婚先孕，孩子生父玩消失，她异想天开找到你头上。”
她分析完，又自觉逻辑不恰，问丈夫，“可是，她为什么找你？”
“你还记得前年冬天，我加班完，出门被人撞车的事吗？”
曹玥已然回想不起来，张金林便从头讲起。
当时，已是晚上十二点多，张金林加完班，开着车还没出地下车场，被左后方来车给撞了。
车撞的不严重，他倒没有太大反应，可对方车主的举动却让他一时懵了。
撞他车的就是小敏。
小敏意识到自己撞的是公司高管的车，吓坏了，蹲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张金林反而懵了，只能安慰她。
“您不会因此开除我吧？”
张金林被逗乐了，“公司又不是我的，怎么能够说开人就开人。”
小敏收起哭嗓，“我连续加了两周班，注意力不集中，撞了您的车，真是对不起。我报保险吧，麻烦您等等。”
张金林拦下她。最终保险没报，赔偿也没要。小敏过意不去，拉住他，加了微信，说是等来年老家的大樱桃熟了，给他邮寄最好的。
张金林觉得这个女孩挺善良，也单纯。见惯了世俗和套路的他，有种意外的清新感。当然，这些他没跟曹玥讲。
到了第二年，张金林真的收到了小敏寄来的大樱桃，一看就是专门挑拣出来的。
之后没多久，公司从内部抽调人员，补充办公室人力，名额只有两个，小敏也报了。张金林是面试官，力荐她。小敏如愿脱离苦累的技术岗，成为行政人员。
听完丈夫的讲述，曹玥脸色微变，“所以，你跟她还是有关系的，对吧？”
“你别想多了，我们仅限同事关系。”
“既然如此，你就别理她，如果她再来找，就报警。我们再善良，也不能当背锅侠。”
“我会搞清楚来龙去脉，你放心。”。
两周过去了，小敏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曹玥又有点犯嘀咕，难道是金林处理好了？
她开了一家美容院，不用亲自服务顾客，但固定的几个消费大户，还是得陪着她们谈天说地甚至逛街吃饭。这些她一向游刃有余，可这几天却有点不在状态。
寻思来寻思去，曹玥决定主动出击，打探一下小敏的情况，这样心里才会有底。她想到了江爵，这件事交给他最去办最合适。
江爵是个孤儿，从初中开始，曹玥夫妻就一直资助他。江爵也挺争气，读完研究生后，在江城谋了份不错的工作——市一院妇产科的医生。
江爵知恩图报，高中起便用自己赚来的钱，在节日里给曹玥夫妇惊喜。曹玥本人很喜欢他，在生活上就像弟弟一样照顾他。
江爵曾说，在他眼中，曹玥夫妻既像父母，又像兄嫂。
曹玥比江爵大了十三岁，可是站在一起却毫无违和感。
“玥姐，你不放心林哥？”
“我相信他，只是不去打探一下，心急就没底。按理说，金林不育是事实，不可能有孩子，可我这两天右眼皮老跳。”
江爵嘴皮动了下，有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来。
曹玥注意到了，问他，“你有话就说，别跟我见外。”
“林哥没跟你坦白吗？”
“坦白什么？”曹玥忽然感觉到不安。
“其实，不是林哥的问题，而是你不孕。”
“你说什么啊？”曹玥瞪大眼睛，“不可能，我看过检查结果，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是金林不育。”
“林哥怕你有心理负担，才造了一张假证明，瞒了你这么多年。不过，现在想瞒也瞒不住了。”
曹玥是聪明人，听出了江爵的话外音。
“看来那个孩子是他的没错，你们都知道，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
曹玥倒吸一口气，克制着内心的悲伤。江爵看在眼里，心疼这个如母如姊的女人。张金林私下里找他做亲子鉴定时，他就提出应该让玥姐知道。可张金林不许，他自称心里有数。
“对不起，玥姐，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曹玥摆摆手，“不关你的事，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十年了，我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
“林哥也是顾及你的感受，所以才撒了谎。”
曹玥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虽然真相从江爵口中说出，她不会怀疑其真实性，可她需要的是张金林亲口承认。
曹玥嘴角一弯，苦笑无声，“真是难为他，骗了我这么久。”
既然知道了真相，她就得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处理。放弃婚姻，结束和张金林十多年的婚姻？还是隐忍下去，默许他和别人有了孩子，继续婚姻？
送走江爵，她起身去浴室冲澡，故意将水温调到比平时低的温度。水流簌簌，她仰起头，任凭细细的水柱拍在脸上，啪啪作响。
仰累了，低下头，才发现泪水和洗澡水混在一起，躺了不知多少。
洗完澡，曹玥感觉心里好受多了，脑子里也清醒了。她打开门，走出浴室，听到了敲门声。
盘好头发，理好衣服，她走过去从猫眼往外看，是江爵，这才打开门。
“玥姐，吓死我了，”江爵脚还没踏进门，就急火火地说，“我寻思你别出啥事，便转回来看看。敲了半天门都没声，我还以为你想不开了呢！”
“我在洗澡，没听见敲门声。”
江爵进了门，看到穿着睡衣的曹玥，愣着，没答话。
曹玥打破了沉默，“我是那样的人吗，这么点事就想不开，你也太小瞧我了。”
江爵挠挠头，“那我就放心了。”
再次送走江爵，曹玥窝进沙发。
她想起了当初和江爵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年曹玥二十八岁，和张金林一块参加公益助学活动，资助对象就是江爵。
那时他十五岁，正在上初二，害羞时喜欢挠挠头。
“江爵，你全都跟小玥交代了？”
张金林在电话里一副质问的口吻，江爵也不抵赖，“这事瞒的越久，对玥姐的伤害越大，不能再让她蒙在鼓里了。”
“胡搞！我说过了自有分寸，你这么一整，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
“你怎么计划的？”
“我不会放弃和小玥的婚姻，至于小敏那边，我会给她补偿。”
“小敏同意了？”
“我正在做她的工作。”
“她那天说了，要的是名分，你提出的解决方式她未必会同意。”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
“玥姐应该也不会同意。”
“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
江爵顿了顿，还是开了口，“林哥，你跟小敏发生关系，只是为了有个孩子吗？”
电话那头咳嗽一声，“纯属意外。”
“林哥，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想要个孩子？”
“江爵，有些事你不懂，到了我这个年龄，尤其当你事业有成的时候，没有孩子会感到很遗憾。人到中年，心境会发生变化。”
“我一直以为你们虽然丁克，却很快乐。”
“连我都没想到，一次酒后意外竟然会有了孩子，你说，这是不是上天有意赐予的？”
江爵挂掉电话，陷入了沉思。回到诊室时，已经到了上班点，外面的病人在排椅上候诊。
下午五点，走出医院，江爵先给曹玥去了电话，告诉她，要亲自去做找赵小敏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说到做到，一下班就去了。
地点是江爵定的，赵小敏依约前来。孩子在家里，有保姆看着，张金林请的。
“有什么事不能电话上说吗？”
“你先坐下，”江爵指着对面的座位，“听林哥的意思，他并不打算离婚？”
“看得出来，他对曹玥感情挺深。”
“深不深你不用管，我就问你，打算怎么办？”
“孩子是我的，我绝不允许他抱走。我会逼他离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我们得换个思路，从玥姐身上突破。如果玥姐坚持要离婚，林哥也没办法。”
赵小敏眼睛一亮，“那我该怎么做？”
江爵眉头一皱，“就看你能不能豁出去……”
江爵话没说完，赵小敏就追问，“你又有什么点子？要是太离谱我可不做，万一张总知道了真相，以前的努力都白搭了。”
江爵嘴角含笑，“放心，不是违法的事。”他压低声音，凑近了，将计划告诉小敏。
“这……我干不出来。”赵小敏显得很为难。
“这是一举双得的事，你想想。林哥现在还是感情占上风，如果这样下去，你的美梦迟早要泡汤，到那时候努力可真是白费了。你年轻漂亮，况且还有个儿子，不信他不会动心。要是让他尝到甜头，他一定会动摇。我也是男人，推断不会错。”
江爵咂了口茶，继续说，“玥姐现在也很矛盾，我得给她加把火。她要是看到那样的视频，还会相信林哥吗？你是女人，一定比我更懂女人。”
赵小敏有些被说动了，“其实，我不是没有主动过，可张总老是刻意避开我。”
“你的牌很好，就看怎么打。”
赵小敏点点头，捋了一下头发，问江爵，“你对曹玥的感情这么深，万一最后没有结果，你会甘心吗？”
“事在人为，我已经看到转机了，就等你这张王牌。”
“你一定要保证，无论什么时候，我们之前做的，和以后做的事情，都要烂到肚子里。”
“一年多了，你还不相信我？这些事要是抖搂出来，对我没有一点好处，我何必呢。”
赵小敏起身，“那就等我录好了发你。”
“静候佳音。”
两人颇有默契，一前一后离开了茶餐厅。
曹玥只看了一眼，就啪的一声，将手机摔到地上。江爵在一旁，看着她气的哆嗦，顾不上捡自己的手机，赶紧安慰曹玥。
手机里不堪入耳的声音还在继续，那是张金林和赵小敏合奏出来的。这声音就像是利刃，剜着曹玥的心。
手机里的声音停止了，曹玥的情绪却没能恢复。
“玥姐，这些事我本来不想让你看的，可又担心你被蒙在鼓里。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你还知道些什么？”
“其实，林哥是在酒后和赵小敏发生关系的，也算是酒后乱性。当时，小敏和他一起出差，送他回房间的。他自己也没想到，只一次就会有了孩子。”
“之前是酒后乱性，现在呢，恐怕是乐不思蜀！”
“其实，赵小敏本来也是奔着攀高枝去的，恐怕从一开始就谋划好了。”
“你对她这么了解？”
“你大概不知道，我和她相过亲，还是林哥介绍的。赵小敏当时很直白，说她是看在林哥的面子才来见我，就是走个过场。”
曹玥冷哼一声，“我懒得深究这些，既然张金林选择了孩子，我成全她。”
“林哥跟我说过，他不打算和你离婚。”
“我会和他离婚！”
江爵从她眼里读出了决绝，心中一阵窃喜。
“玥姐，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谢谢你，江爵。”
“你需要律师吗，我有认识的朋友。”
曹玥愣了一下，随即说，“不需要，我自己能处理。”
江爵不再坚持，眼看第一个目的就要达到，现在能做的便是顺水推舟，不动声色地向曹玥展现自己的真情。
直到下午，曹玥仍旧气往头上冲，她给张金林打电话，“请你马上回来！”
“我在开着会呢。”
“行，我在民政局等你。”
“不是……啥情况？”
“离婚！”
这俩字是从曹玥嘴里蹦出来的，一同蹦出来的还有泪珠子。
她挂掉电话，不能让张金林听到自己的哭腔，那样很掉面儿。
他还是回来了。曹玥也收拾好情绪了。
“小玥，你听我说，无论怎样，我都是爱你的……”
“打住，”曹玥往后退，离丈夫更远了些，“我问你，孩子是不是你的？”
“是。可那不是我故意的，确实喝多了……”
“你别狡辩，免得越描越黑，我不是胡搅蛮缠的女人，毕竟我不能为你生儿育女，咱们好聚好散。”
张金林冲上来，“小玥，孩子我们一起养，行不行，我不和你离婚。”
曹玥继续往后退，她突然产生一种错觉，眼前的人不是张金林。
“小玥，我是被那个女人算计了，不过这个孩子真是老天有意赐给我们的。”
曹玥冷笑，“我们？张金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担当了，既然做了，难道还不敢承担？告诉你，我不会跟你一起背负感情债的。”
“咱们一路打拼，多不容易，这才刚看到曙光，怎么能放弃呢？我承认，是我犯了错，误入歧途，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这个孩子，我们对外就说是收养的，怎么样？”
“不可能！”曹玥直接回绝，“咱们离婚，对谁都好。”
张金林上前，试图抱曹玥，却被她躲开了。
“玥玥，你是知道的，集团工程部经理马上要竞选，这个时候真离了婚，我可就没机会了。”
“离婚跟你竞选有什么关系？”
“董事长和你是老乡，如果他知道这事，怎么可能给我机会。在他心目中，咱俩可是模范伉俪。”
曹玥冷笑，“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玥玥，你看这样行不行，念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离婚这事缓缓，等竞选结束咱再谈？”
张金林使出了“拖”字诀，曹玥无奈，又不想每天都碰面，索性将离婚协议签好字，放在书桌上，离开了家。
张金林打来电话，她未接。发信息，她只回了句，我出去散散心，等到我回来时，去办证。
其实，曹玥并未离开江城，她只是在闺蜜家窝着。
不过她刚去，闺蜜第二天就出差了。
她一个人窝着，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云卷风起，往事如潮涌。
可即便是美好的过往，此时忆起，却都像是一根干瘪的腊肉，嚼着费牙，还味涩。
得知是自己不能生育，而张金林刻意隐瞒真相这事，没让她感到暖心，反而有种屈辱感。
在她的观念里，夫妻得要完全坦诚，迁就来的爱情总透着施舍的味道。
况且，张金林现在的行为让她有些迷惑，一面和小敏有着鱼水之欢，一面又来跟她谈感情。
这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丈夫，在她心里，已经给他戴上了面具。之所以如此坚决要离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江爵来了两通电话，她都没接。后来干脆关机了，她想一个人静静。
闺蜜住在市郊，虽然偏了些，却安静。
她的家在二环以内，出门只闻人声鼎沸，关门也有车号嘶鸣。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藤椅上，竟然睡着了。
一阵急促的门铃将曹玥从梦境拉回现实，睁眼，天已黑。
来人是江爵，一进门就问离婚的事。曹玥反问，如果是张金林让他来做说客，那就免了。
江爵偷乐，“绝对不是，我是怕你糟践自己。”
“我是那样的人吗，少说也活了半辈子，啥事看不开。”
江爵竖拇指，“玥姐永远是我的女神！”
“你少说漂亮话。”
“真的，玥姐，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的女人。”
“我没事，你快走吧。”
曹玥觉得江爵的眼神怪怪的，下了逐客令。
“玥姐，你别想太多，我就是脑子一热，说了真心话。”
“我就是想静一静，你赶快走吧。”
“就给我一个小时，”江爵伸出食指，“我给你做个饭，你不能不吃饭。”
如果放在以前，曹玥乐于让江爵一展厨艺，可现在她心里烦乱，根本没有心思吃饭。何况，江爵的殷勤让她突感些忐忑。
“我不饿，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煲个汤，你一定会有胃口喝。”
曹玥感觉江爵还有什么事瞒着她，径直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江爵愣了下，“是有……却不知道咋说。”
“如果是关于张金林，你尽管说，即便更坏的事，我也能承受。”
“不是林哥的事。”
“还能有啥事？”
“玥姐，其实我……一直都……都很……”江爵的声音有些微颤，话也说的像是在打鼓点。
不过，他还没说完，就被曹玥制止了，“你别说了，到此为止，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姐，就赶紧走，让我一个人静静。”
“玥姐……难道是……我不配吗？”
曹玥一把拉开门，“在我发火前，你赶紧走，不然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江爵错愕，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说出心里话，却被曹玥直接回绝了。
他一气之下，甩了句“我走，看谁管你”，一步跨出门槛。
“咣——”门关了。
曹玥趴在沙发上，浑身散了架一样，趴着趴着，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不因感动，也算不上委屈，而是不被理解的孤独。
江爵窝着火，满腔的火。
本以为在曹玥最失意最脆弱的时候，说出自己藏了多年的感情，一定能感动她。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噎了回去。
恰好这时，小敏来了电话。
“张总发现咱俩认识，盘问了我好一会，我担心被他识破。”
江爵一听，火从嘴里冒出来，“我告诉你，咱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敢单蹦，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刚挂掉小敏电话，张金林又打来了。江爵犹豫了一下，挂掉。铃声又响起，江爵只好接了。
“林哥，什么事？”
“你老实说，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江爵放软语气，“怎么可能，林哥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听说玥姐要和你离婚，还劝她好好考虑一下。”
打消张金林的疑虑后，江爵来到小敏家。保姆不住家，孩子在摇篮里头东张西望，俩人就在旁边说话。
“张总说，最近集团要选拔工程部经理，他的竞争力很大，这个时候后院千万不能起火，否则就泡汤了。他跟我说，一定要沉住气，等竞聘结束后，会给我个交代。”
“他难道没质疑过，你怀孕后为何一直没找他，直到孩子生下来才告诉他？”
“问过了，我就按着之前商量好的说法跟他讲的。”
江爵伸手弹了弹孩子的脸，“跟我还真有点像，”说着又抬头问，“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可以等，不过他得给我承诺。”
“给了？”
“他说，一定会跟我结婚。他在公司说话一向言出必行，我相信他。”
“拖得越久，变数越多，”江爵蹭的一下站起来，吼道，“夜长梦多你懂吗？”
孩子受了惊吓，哇的一声哭起来，小敏赶快去哄。
江爵瞥了一眼，不耐烦地说，“别忘了，还有孩子这事，拖太久万一他知道了，可就砸手里了。”
“如果真那样，你也得管孩子。”
“最好别到那一步。”
“你儿子你不管，这可是违法的。”
江爵笑出了声，“别太天真了，要为自己的幸福着想。”
小敏的眼中满是怨恨，“我是婊子吗？”
江爵愣了下，“婊子也好，嫖客也罢，我们都在一条贼船上。”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
小敏从背后喊住，“江爵，曹玥有那么好吗，让你这么不择手段去追求？”
“说了你也不懂。”
“江爵，你就是变态，其实你并不喜欢她，你只是为了占有她。”
本来就要开门的江爵，突然冲了回来，饿狼扑食般，掐住小敏脖子，“没有一个女人，既像母亲，又像姐姐，还有可能成为爱人！”
“你掐……我死……了，曹……玥也……不会跟你。”
江爵瞪着眼，松了手。
“咱俩是一伙的，一损俱损，你别忘了这点！”
张金林脸都青了。
江爵和小敏争执的过程，他一点没落地看完。
令他气愤的是，孩子竟然不是他的。
更气人的是，他和曹玥一路资助的江爵，竟然利用他求子心切这事，给他下套，简直是恩将仇报。
自从上次看到江爵从小敏住处出来，他就对俩人的关系生疑。趁小敏出去买菜的空，他在餐桌底下粘了个摄像头。
张金林把录像发给曹玥，又打电话，却是关机音。问了几圈，得知她出省了。
他用曹玥的账号登陆航班查询系统，果然，她已经飞到南方某市了，还有一小时落地。
到了飞机落地时间，张金林本来在参加一个部门会议，借口离开，专门给曹玥打电话。还是关机。他在办公室绕圈子，连拨五次，总是关机。
“X他妈的！”他忍不住骂出口，也不知是在骂曹玥，还是骂江爵和小敏。
那个部门的总监进来，请他复会，正好撞枪口。
“多大点事，你定不了吗？”
总监脸红，还好脑子转得快，“您不总结，没人敢散会。”
“不用了，”张金林摆摆手。总监移步，他又喊住，“我还是去下。”
开完会，收到了曹玥信息。
“金林，事到如今，无论孩子是谁的，我们的婚姻都无法继续下去。离婚协议还望你尽快签完。”
他又拨号，响了两声，被挂掉。
他本想去质问赵小敏，可又担心事情闹开了，曹玥要离婚的事被董事长知道，竞聘集团副总大概率得泡汤。再三考虑，还是先假装不知情。
一个月后，张金林如愿晋升副总。他思忖，于情于理都得请董事长吃个饭。可曹玥不在，自己单独请又不妥。
于是，他给曹玥发信息，“回个电话，商量离婚的事。”
曹玥果然回了电话。
张金林直截了当，“既然要离婚，董事长迟早会知道。这次请他吃饭，你出席，我们把离婚的事跟他坦白了。”
“没这个必要，离婚是咱们两个人的事，与别人无关。”
“曹玥，好歹也是几十年夫妻，你就这么绝情？那孩子不是我的，就这样你也不能回心转意吗？”
“你出轨这事，我接受不了。”
“好，好，”张金林央求，“就算我求你，帮我最后一回。只要你同意，离婚协议我马上签。”
“就算我答应你，可见了董事长，我怎么说，为什么离婚？因为你出轨了？”
“感情破裂。”
曹玥冷笑，“我不会去。”
“离婚免谈。”
“我可以起诉。”
张金林顺利升迁。小敏知道后，就去找他兑现承诺。没想到，被他狠批一顿。
“你不来，我还要找你去呢。孩子不是我的，你和江爵串通起来骗我，这已经是勒索了。识相的，赶快给我滚，不然我报警了，你俩谁都没好下场。”
小敏心里一颤，即使疑惑，却还嘴硬，“都做过亲子鉴定了，那还能有假？”
“江爵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肯定是他做的假鉴定。”
“孩子我可以不要，只要你肯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答应。”
“当初在地下室撞车，是不是你故意的？”
面对质问，小敏默而不语。
张金林走近了，拦腰将她搂住，俯视着她。小敏感觉到一口热气扑在脸上。
“如果你想做我的情人，我倒是不会拒绝。”
小敏瞬间冻住，“情人？”
“要不呢？做夫人？你不配。”
小敏一把推开他，“我也不是没皮没脸的女人。”
“你的床技不错，适合做情人。”
小敏感到莫大的侮辱，转身跑了，泪水淌了一脸。
张金林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张脸板的像块青砖。
其实，自从得知有了儿子，他是开心的。可为了仕途，他得将这些情感藏起来。
本来他打算瞒着曹玥，徐徐图之，没想到江爵先一步透了底。
没办法，他只能做好离婚的打算。
小敏是个可以娶回家的女人，乖巧，又美貌。
可没想到，她竟然一直在骗自己。
她给自己一个精美的花瓶，又亲手将它摔的粉碎。就冲这一点，侮辱她十次，张金林也不觉得过。
张金林决定去找曹玥，有些事还得当面谈谈，即便离婚，善后的事也得做。他飞去南方。
小敏触了大霉头，甚至懊悔当初听信江爵的话。
和江爵认识是在医院，当时他对她很照顾。俩人聊起来，小敏才得知，江爵竟然认识公司总经理。
后来，俩人熟了，江爵说起自己和张总夫妻的渊源，显得十分感恩。
直到江爵说起一件事，俩人从此以后便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其实，玥姐知道是自己不能生，她想和林哥离婚，可林哥不同意。林哥甚至提出过找代孕，玥姐认为这是违法，拒绝了。不过，这两年林哥打心眼里想要孩子，玥姐看出来了，只是没说破。”
江爵讲了很多，最后挑明了，说是曹玥想找个女人去试探张金林，如果他真做了出轨的事，就借此离婚。
小敏信了，才有了地下室撞车和后来的一夜情。
这之后，江爵又提出，要想让曹玥下定决心离婚，最好有孩子。
为此，江爵专门给她做了专业的测试，发现她和张金林的一夜情并未如愿怀孕。江爵提出以假乱真，由他和小敏发生关系，让小敏怀孕，时间对得上，张金林就不会怀疑。
小敏起初是抗拒的，可江爵一再游说，攀高枝的想法让她动摇了，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想到过往，小敏悔的肠子都青了，美梦破碎，还拖着个孩子。她感觉自己的人生毁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江爵。
气冲头顶，她一把将桌上的奶瓶、奶粉罐全都扇到地上去，奶粉罐骨碌碌直滚到墙角。
孩子被吵醒了，哇哇地哭起来。小敏一跃到床边，扬手，恶狠狠地盯着他，终究没下得去手。孩子像是读懂了她的怒火，停止了哭泣。
她给江爵打电话，“张总知道孩子是你的。”
“你告诉他的？”
“不是我。”
短暂的沉默后，江爵说，“孩子就是他的。”
小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别推卸责任。”
“亲子鉴定不会骗人。”
“那不是你造假的吗？”
“千真万确，没有造假。担心你把我卖了，所以才骗你。”
“那为什么当初我没验出来，你也检验了，都是没怀孕。”
“从医学上来讲，有这种可能。”
“我不信你的鬼话，我要看着你自己跟孩子的亲子鉴定，如果孩子是你的，你必须负责。”
“不用了，我已经做过了。”
“你拿来我看看。”
“我马上要登机了。”
说完，他就挂了。
“去他妈的！”
手机被摔在床上，翻了几个跟头。小敏整个人也趴在床上，瘫了一样。
江爵登机也是去找曹玥的。
曹玥给他发了个信息，挺长的，大意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颠覆自己三观的事。她会和张金林离婚，但一定不会接受江爵。
“江爵，对于小敏和孩子，你得负起责任。如果你还念着我的恩，就请你用担当来回报。我希望看到你做个正直的人，而不是误入歧途。”
可孩子确实是张金林的，江爵没骗小敏。
当初，张金林找他做亲子鉴定，本来他是打算走走过程，最后造一张假鉴定。万万没想到，孩子竟然真是张金林的。
看到曹玥的信息，江爵立刻把两份亲子鉴定都发过去，却没得到回应。心急之下，他才决定去找她。
诺大个城市，要找到曹玥不容易。他打电话给她，接电话的人却是张金林。
“怎么是你？”
“你干的好事！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林哥，不管怎么说，孩子是你的。”
“事到如今，你还嘴硬，我和小玥算是帮了个白眼狼。”
“玥姐到底怎么了？”
“轮不到你关心。”
“林哥，你真的爱玥姐吗？你要是爱她，干嘛还要跟小敏上床？你要是爱她，干嘛在有了孩子之后欣喜若狂？”
“你给我闭嘴！”
“林哥，小敏生的孩子确实是你的，我不骗你。”
“我不傻，你跟赵小敏那些伎俩我一清二楚。”
江爵想问他在哪，却被挂掉了电话。他一时成了无头苍蝇，不知上哪找曹玥。
直到两天后，张金林又打来电话，让他来人民医院一趟。赶到医院，老远就看到在大门口吸烟的张金林。
他叫了声林哥。
张金林黑着脸，“孩子真是我的？”
“千真万确，实在不放心你自己再做一次鉴定。”
“小敏这事，是不是曹玥让你干的？”
江爵脑子快，立刻反应过来，曹玥应该跟他说过什么。
“跟玥姐没关系。”
张金林急急忙忙走了。江爵上楼，在病房看到了曹玥，右脑一侧包着拳头大的纱布。
“对不起，玥姐！”
“打住，从今以后，咱们互不往来，你也别这么称呼我。”
江爵一眼看到桌上的离婚协议，心受触动。
“玥姐，小敏的孩子确确实实是林哥的。”
“是与不是，都跟我无关了。”
“也许我的做法有错，但我的感情是真的。”
曹玥抬高声音，“感情是有界限的，也是有道德的，你永远记住这一点。”
江爵感觉自己是个孩子，被母亲训斥着。他不抵触，反而很受用。
“是我做错了，我们还像以前，不越界行吗？”
曹玥不为所动，“人和人的关系一旦变质，就跟食物一样，没法吃，也没法还原。”
“你是不是跟林哥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我这么说，自有我的考虑，这样对谁都好。”
“玥姐，就让我照顾你几天，等到出院我就离开。”
“不用，”曹玥下了逐客令，“你别在我面前出现，这就是照顾我。”
江爵本就自尊心强，听曹玥如此坚决，无奈之下离开了医院。街上车水马龙，他心里晃晃悠悠。他一直认为，只要真的爱，即便通过手段得到，也情有可原。但曹玥否定了他，彻底否定。
不甘心，也没辙。给她时间去平抚，也许她就会转变吧。江爵这么想。
之后半年，江爵都没再联系过曹玥，只通过朋友圈看到过几条关于心情的分享。
这天晚上下班后，正在浏览朋友圈，江爵突然发现一条头皮发麻的消息。
是小敏的号发的。
“爱女赵小敏不幸离世，感谢亲朋好友生前的爱护，小敏来世再报。”
江爵又读了一遍，确定是关于小敏的死讯。
大晚上的，他感觉空气都凝固了。
小敏怎么死的？据他所知，张金林证实孩子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之后，接受了小敏。俩人有没有结婚不清楚，但至少小敏如愿以偿，本该过起好日子，怎么突然死了。
江爵几经打听得知，小敏是自杀的，据说是因为张金林的虐待导致的。然而，张金林依然稳坐副总位置，似乎没受影响。
江爵心里对小敏有愧，就去找张金林，在公司楼下截住他，质问小敏的死因。
张金林面不改色，“装什么好人呢？我要是刽子手，你也沾着血。”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轮不到你教训我，自己屁股都不干净，还跑来跟我掰扯。”
张金林推开江爵，往车场走。
江爵一把扳住他的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拳呼了上去。两人像斗兽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互殴起来。
“住手！”
一声熟悉的呵斥，让两个男人停下了拳打脚踢。是曹玥，同行的还有董事长。
江爵喊了声“玥姐”，张金林垂首叫了一声“董事长”。
江爵是第一次见所谓的董事长，他不高，眉毛很浓，像两个毛笔头。
“我自认为有识人之能，却在你身上失灵了。”董事长盯着张金林，“做人得讲法，得论道，道法都不顾的人，我的公司不敢用。”
“董事长，您别听那些风言风语，小敏自杀我是真想不到，我从没虐待过她。”
“我既然开口，自然调查过，你不用解释。”
张金林不甘心，走到曹玥面前，“小玥，你了解我，我肯定不会做那么过分的事，你快跟董事长说说。”
“我以前觉得了解你，自从小敏出现后，我就怀疑以前的你是不是真实的你。”
“小玥，我对你从来没变。”张金林近乎哀求。
然而，董事长主意已定。
过了两天，江爵接到曹玥的电话。这是半年多来，曹玥第一次主动联系他。江爵拿起手机时，手都在微抖。
“明天一块去小敏墓地。”
“好，好。”他甚至都没问缘由，就满口答应。
“上午十点，墓地见。”
挂掉电话，江爵难掩激动，曹玥能打电话，证明她在破冰，江爵凉透的心开始温热起来。为了赴约，他特地跟同事换了班。
第二天一早，天阴了下来，灰云密布。江爵的心情并未受天气影响，刮胡子的时候还在哼歌，一连刮了三遍，用手摸了摸，这才收起刀具。
坐到车上时，忽然想到午餐的事。从墓地回来，正好饭点，他得安排一下午餐。玥姐喜欢日料，香江路上的店最好，他特地订了个雅间。
半路上，雨下了起来，越下越密，直到他赶到陵园，都没停。曹玥比他到的早，正打着一把黑伞，站在门卫屋檐下，抱着一束菊花，白色的。
江爵撑起一把深红色的伞，走到曹玥跟前，叫了声玥姐。
曹玥戴着口罩，说话有点瓮声，“走吧。”
江爵跟在后头，盯着曹玥的背影。四野寂静，除了雨声，就是脚步声。曹玥穿着高跟鞋，落地起声，跟着溅起水花。
江爵的心随着她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跳着，跃着。他真想说，玥姐，我们在一起多好！
到了小敏墓前，曹玥深深鞠了一躬，弯腰将菊花轻放在墓碑前。
江爵往前靠了靠，也鞠躬。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江爵一愣，看了一眼墓碑上的赵小敏三个字，雨滴从墓碑上骨碌碌往下淌，像是眼泪。
“对不起！”
“我特地让你来，就是为了谢罪。小敏走到那一步，跟你脱不了干系。我希望你不要泯了良心，以后永远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江爵像是被电击一样，打了个激灵。
“玥姐，我已经反省过了，你觉得我怎么做，你才能改变对我的看法？你怎么要求，我就怎么做，只要能回到从前。”
曹玥叹了口气，“我说过，人和人的关系一旦变质，就像食物一样，没法还原。今天邀你来，并不代表我改变了主意。”
曹玥说完，移步准备离开。
江爵只觉被羞辱，好心情全都变成了怒气，握伞的手攥紧紧的。曹玥从他面前走过，他想要伸出去的另一只手，终究还是垂着，脸上却早已青筋凸显。
“我明白，爱是有界限，也是有道德的。”
这句话，江爵还是喊出口来。
曹玥却没停下脚步。
雨势丝毫未减，密密麻麻的雨，织起茫茫白雾。一把红伞，钉在雨中不动，一把黑伞，逐渐消失在雾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