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康熙帝金殿宣御旨 神力王奏报出难题

彭朋收下了黄三太的一万银子，用五千打点了一下梁 九公，自己要了五千，在回交九龙杯上又展开了一场斗争。

这日五鼓早朝，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殿头官喝 道：“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退朝呀 ”彭朋越众出班， 俯伏金阶奏道：“吾皇万岁，为臣有本。”康熙闪龙目观 看，见是兵部尚书彭朋，开御口问道：“彭爱卿有何本奏， 从头讲来。”彭朋道：“回禀吾皇万岁，微声奉旨，捉拿偷 盗白玉九龙杯之犯，命四路飞虎厅御马快黄三太主办，现黄 三太已将九龙杯追回，分毫无损。昨日进京奉还九龙杯，并 已销差，现有本章上奏”说罢双手捧着九龙杯和奏章举 过顶。早有值班太监接了过去，放于龙案之上。

那康熙本有道之君，励精图治，自失九龙杯后；心中总 是闷闷不乐，今闻九龙杯追回，心中大悦，取过彭朋奏章, 闪龙目审阅，问道:“黄三太果不负朕所望，在这样短的时 间内，竟样将九龙杯追回，实堪嘉奖? ”彭朋正待叩头谢 恩，忽见九门提督陶峙，撩袍端带，越众出班，俯伏丹樨奏 道:“吾皇万岁，奴才有本奏”康熙问道:〃陶爱卿有何本 奏？”陶峙道：“启禀吾皇万岁，彭朋有欺君之罪?”康熙一惊，问道："爱卿何出此言？ ”陶峙这一说，不光把彭朋 吓了一跳，连与彭朋相好的王羲，施琅等人都吓了一身冷 汗。只听陶峙奏道：“微臣启禀吾皇万岁，彭朋身为兵部正 堂，既然命黄三太为捉拿盗取九龙杯要犯之主办，理应由黄 三太面圣交差，不能由彭大人一手包办，这是欺君之罪一； 众人皆知，捉盗应人赃俱获方为结案，今彭大人仅交九龙 杯，并未抓获盗杯犯人，其案可疑，这是欺君之罪二：奏本 只说将九龙杯追回，并未奏明如何将九龙杯追回，其辞闪 躲，乃欺君之罪三。望吾主明察。”康熙本来见了九龙杯之 后，龙颜大悦，对奏章只是略略一观，并未深究。如今陶峙 这一提醒，不由怒形于色，但他也知道，陶峙与彭朋有些不 睦，难免言辞过激，不过真要如陶峙所奏，彭朋确实也是胆 子太大啦，于是厉声问道“彭朋，陶爱卿所奏可是实 情？ ”彭朋慌忙跪倒在地：“启禀吾皇万岁,微臣有下情回 禀，乞圣上开恩。”康熙道“你且奏来! ”彭朋道:“禀万岁，黄三太主办此案这话不假，破得九龙杯案回京交差也 是事实，不过，黄三太乃一平民，无官无职，未蒙圣上恩准， 岂敗擅入宫门。臣已令其在店中候旨，盗杯之人乃是杨香 武，素常以保镖为业，因一时酒后逞能，擅入宫廷，但并非 有意盗宝，故而在得到九把杯之后，立即赶赴浙江绍兴 府，恳求黄三太代为缴回圣上。不料行至芜湖又为玉伯燕盗 去，几经周折方才夺回，因案情曲折复杂，故奏章之内颇为 简略，不易叙淸，乞圣上明察”彭朋可谓老奸巨猾，能言 善辩明里回答康熙提问，实际是把话说给陶峙听的。康熙 听罢，微微点头，尚未开口，陶峙又奏道：“吾皇万岁，奴才仍有本启奏”康熙道：“你且奏来” “启禀吾皇万 岁，彭朋不过是狡辩，依微臣之见，他除了有欺君之罪外， 还有蒙君之罪，黄三太乃圣上御口亲封的四路飞虎厅御马 快，赏穿黄马褂，怎么能算平民百姓呢？彭朋擅自不准他见 驾，其中必有隐私，乃蒙君之罪一也；彭朋既知九龙杯为杨 香武所盗，为何开始不予奏明其蒙君之罪二也；杨香武从宫 中盗出九龙杯已有惊驾之罪，途中又将九龙杯丢失，彭明在 被迫之时方奏明此情，此蒙君之罪三也，彭朋犯有三欺君， 三蒙君，此六条大罪，乞圣上严办，以肃朝纲。”

陶峙为什么要抓住彭朋不放呢？不用明言，前边已经说 过，陶峙曾在禁军中挑选了十几名高手，前去劫夺九龙杯, 哪知罗坤罗士远和法通和尚惨败而归，言说黄三太邀集了二 十几名高手，故意与提督相抗,不但九龙杯没有夺回，还伤 了几个弟兄，故回来请罪。陶峙闻报大怒，心说，罗坤与法 通均是禁军当中的高手，怎么会大败而归呢？于是，问罗坤 道“你们看黄三太那帮人是不期而遇，还是早有预谋？” 罗坤闯荡江湖三十多年，从绿林投入官府，深知官场之交 际，陶峙这一问，就知道他是有怀疑。于是顺水推舟道“以卑职之见，其中定有预谋，一定是那彭朋差人给黄三太 送了信。”陶峙道；“何以见得？”罗坤道:“我等从隐贤山一直跟到安陵，开头人多没得下手,后来剩了 几个 人,我们才敢下手。眼看九龙杯就要到手，突然又赶来几人，其中最厉害的要数混海金鳌孟金龙，此人力大无穷，我 等只能与他打个平手。还有一个女贼，也十分了得。乘法通 大师不备，用袖箭伤了他的面皮，破了金钟罩，还有个冬叫

一粒洒金钱胡景春的，险些送了秦礼的性命。”陶峙道:“还 有什么情况？”罗坤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又添油加醋地说 道：“还有，卑职在隐贤山外守候时，见彭朋差人给黄三太 送去书信，在他出山时，我们把他拿住，供出彭朋差他前来 送机密文书，因加有朱漆火印，书中内容他也不知”陶峙 听罢暗暗点头，所以，对彭朋怀恨在心。

陶峙盯上了彭朋，并暗中派人察看动静。黄三太等人何 时进京，何时进的彭府，何时与梁九公联系，都摸了个一清 二楚。经与成亲王格济商量，决定在金殿之上参他六大罪 状。

面对陶峙参的这六大罪状，彭朋心里明白，知道陶峙是 决心与他作对，对此也早有准备,所以在金殿之上虽然害怕， 却不乱分寸。

彭朋正待辩理，只见康熙的袍袖一拂，忿然说道：“大 胆彭朋，竟敢如此藐视朕意，实为可恶，左右与朕拿下，发 往三法司审问！ ”左右侍卫，立即“樜” 了一声，一拥而 上，先摘去头上的顶戴花翎，又扒去朝服，就往外推.

就在这时，有二人髙呼：“且慢，为臣有本上奏”康 熙闪目看时，只见文班中闪出王羲王大人，武班中闪出施琅 施侯爷。二人一齐来到丹墀之下，府伏金阶，口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微臣有本保奏。”康熙见这两家大臣出班奏本，慢开金口道:“二位爱卿平身，有本慢慢奏来〞康熙皇上不胡涂,他之所以对彭朋采取这种手段，他有他的想法，他知道成亲王格济与九门提督啕峙是一气，而彭朋与吏 部尚书王義、镇海侯施痕是一气。在木兰围场，为黄三太打虎救驾发生过口角，最后，还是依了彭朋、王羲、施琅，这 对成亲王格济来说算是挨了窝，而九龙杯的失落九门提督啕 峙在场，这显然是失职行为，彭朋命黄三太把九龙杯找回 来，而且已经呈到了皇上面前，这在陶峙脸上又给了一巴掌， 权衡利弊，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弄不好于江山不利，所 以，在处理这件事上康熙皇上费了脑子，从本心来说，他也 知道陶峙所奏不过是強词夺理，而彭朋却是一片忠心，但陶 峙连着成亲王，不能当面给他们下不来台。所以，当下要拿 彭朋，他也知道，一旦拿下彭朋，王羲、施琅必然保本，这 样把彭朋的话让施琅、王羲说出来，比彭朋自己说出来更 好。

这位康熙皇上为什么对王羲和施琅这样宠爱呢？这朝中 的文武官员都知道。

早在吴三桂等三藩失败之后，散兵游勇，啸聚山林，滋 扰地方，民不聊生。当时，康熙派王羲为钦差大臣，手捧如 朕亲临的金牌，怀抱尚方宝剑，巡抚、提督以下的官员均 可先斩后奏：王羲到南方之后，恩威并威，剿抚齐用，不消 五年的时间，福建、广东、广西、云南、四川等省；皆平 定，给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故王羲王大人，深得康熙赏 识，说话算数，朝中同僚也敬之三分。

这施琅的功劳更为显赫.他乃是郑成功的结拜弟兄，被 御封为三千岁。此人文韬武略俱全，郑成功在日时他小心翼翼不敢妄为。郑成功死后，他本想取而代之，后来见上下 臣民都衷心拥护郑氏，自知难以成事，又怕事机泄露，身家 性命不保，遂借口巡视海疆,私下带了家眷和亲信等离开了台湾，逃往厦门，投奔了大清。康熙为了取得台湾，立 即封施琅为水师提督。后来台湾内乱，施琅上本，请求收复 台湾。众文武大臣都说台湾不可取，康熙独壮施琅之勇气， 命他挂帅，这个施琅借助皇权，一举攻克台湾，把台湾岛并 入大清版图，施琅也因此立了大功，被封为镇海侯，入汉军 镶黄旗。故此施琅、王羲都是康熙的宠臣。

今日王、施二人同时保本，康熙当下喝住武士，命二臣 起身奏来。

王羲领先奏道：“吾皇万岁，臣以为彭朋奉旨命黄三太 捉拿盗九龙杯之人，此乃彭朋为经办人，黄三太为承办人。 彭大人负有督导之责，贤促黄三太早日完成圣命。今黄三太 已完成圣命，缴了九龙杯，则彭大人之责已经完成，至于其 间详细经过，则应由承办人黄三太奏明，彭朋不应越俎代庖， 乞吾皇明察。”康熙点了点头，面色好看了许多，又问施 琅道：“施爱卿有何本奏？”施琅道：“启禀吾皇万岁，臣 以为彭朋奉命追回九龙杯，今已完整追回，并将盗杯之人带 到京师，可谓人赃俱获，不辱圣命，如我朝中之臣均能如 此，何愁天下不太平。以臣之见，彭朋乃大清之忠臣，吾皇 之股肱，不但无罪，而且有功。望吾皇三思。"康無听罢二人听奏，龙颜和悦，命武士把彭朋放回，免其罪责，彭朋连 忙叩头谢恩。

这时，成亲王面带怒色，出班奏道："奴才启吾皇万 岁，九龙杯虽已追回，然盗杯之人不为无罪，乞吾皇命彭朋 治杨香武闯宫惊驾之罪。”康熙点点头，方欲降旨，彭朋抢 前跪道：“禀吾皇万岁，杨香武系酒后恃强逞强，误入皇宫，与故意犯驾不同，望吾皇三思。”陶峙奏道：“紫禁城 中乃是皇家禁地，文武百官非奉诏不得擅入，杨香武乃一介 平民，私入皇宫，盗杯惊驾，伤我侍卫，其罪非浅，望吾皇 明察。”王羲一看要坏事，又撩袍端带跪奏道："自古天子 避醉汉，因其酒后神智已昏，不能自治也.此案如何，应视 其事实，不可妄加推测。今杨香武虽盗去御杯，并未惊及圣 驾，万岁圣明，历来爱民如子，不可妄杀无辜。”康熙心里 明白，这五位大臣实际上是分为两派，刚赦免了彭朋，又出 现了杨香武的问题，一方要杀，一方要保，可这五位大臣皆 是自己的爱卿，这却怎生是好？康熙正在思索之际，忽然闪 出一家精壮王子，口呼：“万岁！ ”康熙闪龙目观看时.却 是达摩苏王，这达摩苏王来至金阶之上，口尊：“佛爷，奴 才见驾,”众官员一看无不吃惊。都知道这位王子臂力过 人，昔年在围场打猎时，空手打过猛虎，擒过山豹。一日他 带剑入朝，（这是不允许的）阶下驯象，立即晃动鼻子去绕 达摩苏王.可他毫不畏惧，伸双手揪住大象的鼻子。这大象 体重有四、五千斤，竟与大象互相拉扯，相持了半个时辰， 后来驯象人把大象喝退才算了事，可达摩莽王脚下的大理石 却辗下了半寸之深，从此落了个神力王的称号。

今天他出场干预，众人不知吉凶.都把目光集中在这 位神力王身上。只见他跪倒在地，说道：“启察老佛爷，依 奴才之见，不必五家大臣亙相、争论，咔把杨香武宣进宫来， 让他再盗一次，如若能够盗出，可免去彭朋一切罪责，杨香 武也可恕其无罪。倘若不能盗出，既可治彭朋欺君之罪，也 要惩办杨香武，此事由众人作证，乞怫爷委裁”

原来，这位达摩苏王与陶峙关系甚厚，他见圣上沉吟不 决，怕降罪于陶峙，故此出了这么个主意，以保护陶峙。

成亲王格济和陶峙听了心中暗喜，觉得这个办法必然要 治彭朋于死地。彭朋、王羲、施琅听后却大吃一惊，暗想： 上次盗杯是在众侍卫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进行的，故而能够盗 出，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盗九龙杯，这哪里是盗，明明是在 刀枪丛中来拿。因此一时不知所措。

那达摩苏王为什么出了这么个主意呢？ 一来是为了让成 亲王与陶峙脱离困境，二来是他不相信杨香武有这种能为， 他要亲自试一试杨香武到底有什么本领。

康熙觉得这法也可以，这样，可以免去双方的争执，正 欲开口，只见太尉梁九公抢步向前，低声说了几句。康熙顿 时龙颜大悦，说道：“依诸卿所奏，朕要面试杨香武之能， 特命杨香武明日夜间在养心殿盗取九龙杯，如能盗得九龙杯 去，前罪尽免，朕还要有赏﹔倘若盗杯不成，杨香武、黄三 太、彭朋却有应得之罪，彭朋可将本谕通知黄三太、杨香 武，过时不候！钦此。”说罢拂袖退朝。

为什么梁九公几句耳语能说得康熙龙颜大悦呢？原来， 这梁九公与康熙关系非同一般，在宫中他是大内总管，权势 极大，在康熙面前说一不二。

当年他为康熙出谋划策，除了奸臣鳌拜，为大清可谓立 下了汗马功劳。因此，官封太尉，出门时是亲王的銮舆，对对金瓜、吾杖、仪刀豹尾枪、雉羽绣扇、龙旗条纛、销金提 炉，最后是一把销金红伞，罩着银顶朱金的明轿，真乃恩宠 无比，朝中文武百官，就是龙子龙孙也得敬他三分。他受了彭朋的五千银子，要替彭朋说话.

今见达摩苏王、成亲王、陶峙三人与彭朋作对，他一宣 站在旁边观察着康熙的神色。现在觉得彭朋已到了危机关 头，再不说话不行了。于是，他走到康熙面前，低语了几 句，意思是皇上可以亲眼看看杨香武的能为。如行，可以收 一良将，即使不行，也可另作手脚。因此，康熙当下传了御 旨。

散朝之后，达摩苏王唤住陶峙道：“陶大人明日晚上， 对皇宫内外严加防范，决不能让那杨香武进宫”陶峙应诺自去安排。

达达摩苏王又请成亲王格济调动侍卫、护卫严守宫廷内 院，尤其是养心殿周围，切不可有生人入内。他又亲去康熙 那里面奏御前保护之策，这且不提。

且说彭明得到王羲、施琅的保奏，得以幸免，虽是好事，似让杨香武第三次盗九龙杯之事却使他愁眉不展。他出得宫门，邀请王羲王大人、施琅施大人过府一叙，这两人本 来就耍去的，今又有彭朋邀请，可谓不谋而合。

简短截说，三人来到彭府，进内庭叙话，彭朋供手道： “今人承蒙二位大人相救，彭朋我才得以幸免，不然下官身 家性命难保，特此致谢了！ ”二人齐道“彭兄说哪里话来， 大人一心为国，虽一时有干圣怒，然此心无日可表，圣上定 然明察，即使某等不保本，诸位大人也要说话的，此事何必 再提，只是圣上命杨香武再次盜杯之事却是天大的难事，却 不知吉凶如何？”彭朋摇首叹道：“下官请二位仁兄至此， 就是为了此事?”三人相对沉默片刻，施琅道：“何不把黄三太、杨香武等人叫来，共同商议商议，岂不更好。”王羲 道："理应如此，今圣旨已下，明晚就要盗杯，把他们叫 来，看看他们有何打算，再做定夺。”彭朋连连称善，忙派 得力家丁传黄三太速来议事。家丁得命速去兴隆客店。

黄三太等人听说彭大人传他们进府，哪敢怠慢,当即随 传信家丁，一齐奔了彭府，来至府内，见三位太人都在，急 忙跪拜请安，这帮人与王羲、施琅大都相识，尤其是一粒洒 金钱胡景春曾经救过王羲，可谓有救命之恩。王羲欠身离位 伸手拉起胡景春道：“胡老英雄一向可好？ ”胡景春道：“托大人的洪福，我还硬朗，”黄三太一旁有些生气，气得 是王羲拉胡景春不拉自己，显然把胡景春的身份提高了。彭 朋急忙把众人唤起，赐了座位.

黄三太见三位大人都在，料知必有要事相商，随开口问 道“列位大人唤小民前来，不知有何见教？”彭朋道“一言难尽呀！”接着把如何金殿送杯，陶峙与成亲王如何 刁难，施、王二位大人如何力保，神力王如何提出要让杨香 武三次盗杯，皇上如何传旨，讲述一遍。黄三太闻言大吃一 惊，顿时魂飞魄散，噗咚一声倒在了地上，众人急忙上前呼 唤。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