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市井人家》作者:吃吃汤圆呀

冰悦谈小说 2024-09-29 22:03:10

《大宋市井人家》

作者:吃吃汤圆呀

简介:

大厨叶盏穿越到宋朝,天下承平百姓富庶,但本人天崩开局:

1、古人很聪明,想靠“穿越”身份抢占先机是做梦;

2、自己从小被拐卖,现在才找到家人,未婚夫来退婚;

3、汴京城物价很高房子天价;

4、家里贫穷,家人还全是受尽歧视的下九流:爹是博买摊摊主,娘是媒婆,大哥是出名的浮浪闲汉,大姐是酒肆间的焌糟娘子, 二哥作为本坊知名市井白魄在军巡铺当火警混饭吃,妹妹跟着时妖学巫术。

叶盏挽起袖子,立下几个小目标:

1、帮家人脱离贱民阶层;

2、赎回原来的田地房舍;

3、带领全家人致富,过上“乡下有地,城里有房、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幸福生活。

怎么实现目标?

叶盏决定先开一家小食店。

裴昭调任到开封府左军巡司办案, 同僚拍着肚子一脸满足:“叶娘子家的糖醋里脊一绝,外裹嘉庆子酱酸酸甜甜,让老夫差点忘了吃里脊。”

“叶家琉璃乳鸽居然真的能做到外皮透明如琉璃,吃一口焦脆鲜香!”

嫌疑人提供不在场证据时理直气壮:“案发时我正在排队买叶娘子家嘎嘣脆响的干锅脆骨!”

就连在押犯人都在牢中念叨:“倘若能再吃一口叶家麻辣咸香的肥肠鸡,此生无憾。”

裴昭:?不至于吧?

然而终于吃到口后,他:真香!

某天同僚说:“等办完了案子要去叶家食肆大吃一顿,两熟紫苏鱼鲜香爽口、旋切羊头肉大块过瘾、椒麻拨霞供可涮一切……裴大人也来点?”

裴昭鹤低哑应了一声,扭头去问叶盏:“锅我天天刷,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精彩节选:

汴京,穷人居住的炭场巷。

一户人家正在门口哭。

“我的儿!可算找回来了!”

一名妇人双手拍腿嚎哭,差点站不住。

“天杀的拐子!”

一名身穿短襦脚踩草鞋的汉子眼泪鼻涕横流,还不忘扶住妻子。

被他们围在其中的叶盏也在抹眼泪。

她本是一名孤儿,费尽心力成为了大厨,找食材路上发生意外穿越。

穿越后她在一户富人家当婢女,刚熟悉了环境没几天。

谁知前天忽然接到消息,原来自己是被拐卖的!

拐她的拐子不长眼拐了长公主之女,归案后倒出了许多陈年旧案,她就是苦主之一。

刚才听说叶家人变卖家财多年来从未停止过寻找女儿,如今见面更是抱住她大哭,孤儿出身的叶盏深受感触。

她穿越过来时原身已病死,思及他们骨肉分离,再念起自己从无家人,顿时眼泪涟涟。

“多谢差爷!”

亲娘哭着哭着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帕擦了泪,麻利起身去倒水,

“冷遇您了,我来点茶与两位用些。”

两位衙差摆摆手:“不便叨扰,我们得听上官的。”

几人看过去,这才看见一位少年宝塔样矗立不远处。

他身穿绯宝相花衫,外罩铁甲,阳光下银光反射似千点寒霜,一条大红勒帛将劲腰勒得分明,肩宽腰窄。

叶盏在心底赞叹一句:好精神一少年。

见诸人看过来,那少年客气点点头:

“我们金吾司协助办案,算不得上官,两位自便。”

叶盏在心里哦了一声,大户人家婢女生涯让她多了点见识,知道金吾司是御前亲兵,想必是小县主丢了所以才让天子近兵出面寻找。

亲娘宓凤娘可不管那个,先赞叹“官爷好派头。”

又是拿六安茶出来待客,一边吆喝丈夫去巷口买荔枝膏、水鹅梨。

“两位客气。”那位金吾卫拦住宓凤娘,“公务在身,不便叨扰。”

说着一个眼神就示意几人要走。

宓凤娘赶紧扯了丈夫一把,

两人热情相送:“官爷们就是我家大恩人!以后路过一定要赏脸坐一坐。”

宓凤娘忙中还不忘拉生意:“不知道您三位有无婚配?我可是这条街数得上的媒婆。”

说完后又一拍大腿:“是我糊涂了,官爷们说亲哪里用得上我,是要紫褙子出面的。”

后来叶盏才知道原来宋朝媒婆也分等级,像她娘这样只打着清凉伞系着裙的媒婆是最底层,给官员说亲的是紫褙子媒婆。

她几句话就恭维到了点子上,几位官差笑起来,显然很受用,本不待多说的,也多说了两句:“拐子已归案,长公主找到小县主大为欢喜,几天后旬日要在大相国寺做道场,届时会施舍钱财,你们去府门口候着还能得些赏钱。”

叶大富和宓凤娘笑得更灿烂些。

点头哈腰送走官差这才将女儿往屋里拉:“我的儿,快进门。”

叶盏这才看清楚自己的家。

房舍只有一面墙是砖墙,其余都是木板搭成。

显然这是靠着别人砖瓦房的一面墙搭成的“违章建筑”,屋舍低矮,进屋得弯腰,要不会被门头磕到,进了门家具更是破烂:

缺脚的红漆花腿方桌、凳面坑坑洼洼的圆形坐墩、掉漆的围子榻也不知是哪里捡来的,就算作是床。

房梁上搭了一张粗麻布,垂下来便当做男女隔断。

说是家具,倒像是捡来的破烂。

叶大富不安搓搓手:“这个……比不上旁人家。”

宓凤娘也觑了觑女儿面色,一脸忐忑。

叶盏鼻子有点酸,爹娘行事很是市侩油滑,却仍忐忑担心女儿不喜欢。

因此她努力摆出笑脸:“爹,娘,家里很好,我很中意。”

二老猛地松一口气,拉着女儿的手让她坐下:

“就怕你不惯。”

叶盏放下手里拎着的一油纸包点心拆开奉上:“我回家前借用府里厨房做了一份点心,爹娘尝尝,也算是弥补我多年未承欢膝下的缺憾。”

这句话一说二老再次红了眼眶,应承着从女儿手里接过点心放进嘴里尝尝:“好懂事的孩子,就算你做得不好——”

那另外一个吃字还没出口,二老就双双住了口:

好香!

宓凤娘选的是一份粉红色的酥皮点心,样子精巧,捏成了牡丹花的样子。吃进嘴里之后雪白的酥皮纷纷掉落,入口即化。

云朵一样绵软的口感让人生出无尽享受,而是尝到了点心的滋味。

这是豌豆泥,米黄色的豌豆泥极其绵软,没有任何砂质,应当是过滤搅动过无数次,甜滋滋里还混合着淡淡的徘徊花香。

宓凤娘看了一眼其他点心,牡丹花心露出的馅料是浅粉色,应当是豌豆泥混合了徘徊花馅儿的缘故,这份徘徊花香,冲淡了甜腻感,让整份点心忽然有了灵气,甜而不腻。

叶大富选的是另外一种:焦黄色的酥皮上点了个红点。

吃进嘴里那一刻外头焦黄的酥皮立刻层层绽开,透出里面的鲜香。

他好奇看了看自己咬开的切口——暄软的外皮下面是两层馅料,一层是金黄色的,一层则是松松散散像木屑的东西。

叶盏怕他吃不惯,跟亲爹解释:“那金黄的是咸蛋黄,里面的是我用猪肉做的肉松。”

汴京水系多鸭子多,咸蛋黄不稀罕,可这肉松是什么?叶大富不是爱琢磨的性子,直接咬了下去。

咸蛋黄松松软软,吃起来颗粒感有点沙沙的,不知道怎么处理的,非但没有腥味还满口香气,肥得流油,一股蛋黄油流进嘴里,让人说不出的满足。

而那叫做肉松的东西绝了,有点咸,入口即化,抿一下几乎无影无踪,却留下无尽的浓郁香气。

金黄酥皮、橙色蛋黄、琥珀色肉松,几种颜色不同的食物搭配起来居然如此之香!

这还是放凉状态,叶大富不敢想这点心刚出炉有多香。

可这真是女儿所做?两口子不大敢相信。

他们把剩下点心收起来,跟女儿讲述当年:“当初你生得花儿朵儿一般,小小年纪就如画里的金童玉女,人都说是来咱家享福的。”

或许是因为生得太讨喜,三月三她随家人去汴京城游金明池时被拐子掳走了。

邻居们都说“丫头片子寻回来也要费嫁妆钱,丢了也罢。”

可叶家人坚持要寻回女儿,鉴于女儿是在汴京城丢失,甚至全家搬到了汴京方便寻找。

这一搬家就让家里衰落了。

叶家本是汴京郊县的殷实富农,有几十亩田地一头牛两头驴三间大瓦房,农忙时甚至能雇佣得起佃农。

但到了汴京城,一家人嚼用、寻女费用、再加上被谎称有线索的骗子骗些钱财,家里很快就一穷二白。

全家上下只好自谋出路:

叶大富开起了博卖摊,他浑家帮人说了几次媒便当了媒婆,其余子女更是各处做工,叶家人一边寻些生计过活一边四处打听叶盏消息,很是艰难。

说话间到了黄昏,兄妹们也陆续回家,一家人见面,抹着眼泪互诉生平。

叶家大概有双胞胎基因,两口子生了一对双胎儿子和一对双胎女儿,再加上一个小丫头,一共是儿女五个。

孩子们的名字都是稀罕物,“金、银、玉、盏、琉璃”,满屋子珠光宝气。

两位哥哥长得一摸一样性情却大不同:

大哥叶金十八岁,穿着体面的两领皂杉,胡子刮得干净,发间插一朵大红蔷薇花,油头粉面,说起话总是笑眯眯,一看就很油滑。

二哥叶银则鼻直口方,一圈络腮胡,腰阔十围,极其方正,鞋袜略有些灰尘。

职业也不同,大哥是酒肆里专门帮子弟们倒酒跑腿的闲汉,二哥则是军巡铺的火警。

大姐叶玉与叶盏是双胞胎,长相却不同,她十五岁,蜜合色皮肤瓜子脸,尖尖下巴配上翘鼻头,一脸的俏皮神气。

一根襻膊膊儿把两个长袖高高捋起,头发一丝不乱梳在耳边,插一朵彩纸幡胜,利落能干,如今是帮人倒酒卖小菜的焌糟娘子。

最小的女儿叶璃今年十岁。梳着双平髻,左右各绑两朵水红的蜀葵花,看上去伶俐聪明。她跟着里坊出名的时妖学巫医之术。

叶盏看家人,家人也在看叶盏:

鹅蛋脸,皮子雪白透着亮,眉眼精致却不突兀,透着温柔可亲,身着藕荷色诃子,搭配天水碧六幅褶裙,外搭木槿紫过膝褙子,裙下隐约露出的裤脚边绣着蜻蜓荷花纹样,一看就如夏日里一朵碧荷,亭亭玉立。

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装饰,看上去简单朴素。

宓凤娘便抹眼泪:“装扮这么素净,可见吃了不少苦。”

汴京城百姓讲究穿着打扮,便是叶家这样穷苦人家女眷都佩戴首饰,好比现在,宓凤娘手腕上套一串桃木珠串、大女儿发间插一柄黑木篦,不会一素到底。

叶盏摇摇头:“我有首饰呢。”

大丫鬟说不知亲人品行前不可随意露富,临行前特意代她把首饰卸了下来。

“我被卖时四岁,又被拐子下了药不记得往事,只知道被卖到一户累宦人家,主人家是太常少卿杜家。”

她跟家人诉说生平。

“我先在灶房烧火,过几年得了三小姐身旁大丫鬟莲花的喜欢,近身服侍了她几年。”

“丫鬟居然也要人服侍?”宓凤娘啧啧称奇。

“大户人家丫鬟就如副闺秀一般,身边有两个小丫鬟服侍衣食起居,莲花脾气温和,节假里赏银也会分给我们下人,我专负责端水倒茶,不曾吃什么苦。”

“到底是做奴婢生死不由自己,我苦命的儿!”

娘搂住女儿又开始落泪,兄姐跟着劝解。

叶大富抹了抹眼睛,还不忘给老婆递过去巾帕。

叶盏接着讲下去:“杜家三娘子说‘雕镌荆玉盏’这句诗雅致,给我赐名玉盏,谁知道姐姐和我两个名字合起来是玉盏,可见有缘分。”

“真是作孽啊。”娘又提手抹泪,“我好好的女儿去为奴为婢,连自个儿名字都没法保留……”

家人们也跟着揉眼睛。

就在这时听见远处钟鼓楼的钟声:“当——当——当……”一共一百下。

还在掉泪的宓凤娘一声令下:“酉时下漏,交账了!最少二十文!”

刚才还在抹眼泪的一家人迅速围坐方桌前的杌凳上,从年纪最大的叶大富到年纪最小的叶璃,一家老小都开始从口袋里掏钱。

铜钱扔进桌上的四方筐里,叮叮当当撞击声响个不停。

叶盏:?

见女儿纳闷,宓凤娘解释两句:“这是交家用哩,每日二十文,酉时定点交。叶家不养闲人。”

爹憨笑着从怀里掏出个口袋:“都给娘子收着。”

“今日卖小菜得了九十文,这是二十文。”玉姐揪住荷包脚,“哗”一下就倾倒桌上,“懒得数,娘自己点。”

银哥轻松拎起门口的两个布口袋:“今日救火邻居送了两袋金丝小枣,大约值五十文。全给家里吧。”

小妹有条不紊从腰侧荷包数出二十文:“师傅带我诊病时人家送了一匹尺头,我去卖了,师傅赏了我几个跑腿钱。”

金哥从怀里艰难掏出一把钱:“这是二十文。”

宓凤娘伸手:“还有呢?”

金哥恋恋不舍从怀里又掏了几把,露出痛苦的神情,递上去十几个铜板。

“还有呢?”宓凤娘面不改色。

金哥无奈脱鞋,从鞋里倒出几个铜板。

宓凤娘伸出的手都没缩回去。

金哥从发缝里掏出最后几个铜板,一边哀嚎:“娘!我如今大了,要攒几个私房钱交际!再说兄弟姐妹们怎么不多交钱!”

“攒什么攒?!”

宓凤娘给儿子脑瓜狠狠一记,“别学隔壁的赵小七把铜板藏屁股缝里!”

叶盏:……

赵小七,很遗憾以这种方式认识你。

“不许忤逆你娘。”叶大富教训儿子,“每人须得交20文吃饭赁房钱不错,可你多余的钱都给了狐朋狗友,不如让你娘替你攒着。”

他一边捏捏儿子衣袖,又捏出几个钱,熟门熟路。

“没了。真没了。”金哥抱头逃窜,“我要是说谎,就变成七十二只雌狗,专门在家门口跟其他人抢屎吃!”

五妹嘀咕:“为啥跟人抢屎啊?不应该是跟其它狗吗?”

宓凤娘麻利把钱塞进了诃子里贴着自己乳肉藏好:“盏盏新来,暂时不用交。”

对此兄弟姐妹们毫无异议。

叶盏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丝绦:“这编制是仿大内样式,能卖个几十文,算是我今天的工钱。”

她当天就明白了为什么全家对钱看得这么重。

汴京城里什么都要钱:烧饭的柴火要花钱买,喝的水要花钱买,就连倒马桶都要花钱!

家里租住的房子应当是全城最便宜的,可仍要三贯钱每月。

京城居,大不易,得赶紧找个营生糊口啊。

叶盏也带了钱财,她把随身带来的包袱放到桌上:“这是我的行囊,娘收起来罢。”

莲花那些丫鬟们都被家人所卖所以不信任家人,嘱咐她观望家人品性再露财,可叶盏见叶家散尽家财只为寻女,不是那等见义忘利的小人,因此选择了相信家人。

包袱皮落在桌上,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打开后更是珠光宝气。

宓凤娘猛地将针线箩筐扣在上头,叶大富起身跳到门口探头四下打量,叶银则出了门,抱着熊一样的膀子在门外踱步。

就连最小的叶璃都知道小声警告叶盏:“嘘——”

玉姐儿给妹妹解释:“炭场巷乱着呢,被人盯上给你偷光怎么办?”

叶盏讶然后便深表赞同。

汴京治安虽好,可任何时代都不缺小偷,她穿越后一直在大家族做丫鬟,却忘了外头险恶。

于是收好东西,跟家人讲讲财物来历:

叶盏服侍的莲花姐姐是个好人,特意寻了机会把叶盏身世讲给府里老太君解闷,老太君喜欢听这种大团圆的故事,嗟叹两句赏赐了些东西,手下的太太奶奶们讨好凑趣,也跟着送了些。

因此叶盏得了两匹细布、一个银包金的金马镫戒指、一个银镶红纹石戒指、两套太太们的旧衣服。

几个相熟的大丫鬟也给叶盏送了些东西:几方绣得极精致的汗巾儿和两朵绢花。

其余就是叶盏的衣服和这些年做丫鬟的积蓄了:二两银子。

这二两银子是她十多年的工钱、得的彩头和年节赏赐积攒而成,由莲花代为保管,莲花非但没贪墨还添了几钱碎银凑了个整数。

宓凤娘迅速对财物做了分配:“银子家里只拿一两,其余戒指和绢布丝帕荷包都算作你的私产。”

一两银子对富贵人家不算什么,可对穷人而言却够嚼用几天了。

一人一天吃喝花20文,一千文够家里花七八天了,若是在汴京以外的城市还能花更久。

“盏儿愿意怎么花她的私产那是她自己事,其余人不得生事,你们可同意?”

家人自然是同意。

把钱财收进角落的夜壶里,宓凤娘这才吩咐孩子们各自行动给盏儿接风。

叶大富打发玉姐去巷口打一钱猪肉,从门口的大缸里捞出一条干闭瓮菜,

“猪肉炖瓮菜可吃得惯?”宓凤娘想好好做一顿给女儿接风洗尘,“再清蒸条风鱼,买些鲜鲫鱼做配。”

“娘,你可别糟蹋了粮食,请隔壁的赵大娘帮忙做吧。”金哥捂着还在发疼的脑袋瓜子连忙阻止,“端午时您做的鲫鱼又腥又多麟,我半年没吃荤都下不去筷子!”

“我怎么糟蹋了?”宓凤娘叉腰,横眉冷对忤逆子,“再说了,找人帮忙不得浪费工钱?”

“我来吧。”叶盏赶紧出手,“我从前在府里大厨房帮工,会点灶上的活计。”

家人将信将疑,叶盏也不多解释,洗手开始准备。

她将买来的猪肉切片,这块五花肉带肥带瘦,还有好大一块纯肥肉。

若是在现代卖肉顾客肯定不要肥油,但在油脂匮乏的古代可要好好感谢屠夫。

叶盏小心将雪白凝脂剔下,又将肉小心切成一条一条,

听说家里甚少吃荤腥,一点肉星都不能浪费。

切完肉她又将自己带回家的干松蘑泡发,这是临出发前莲花找三小姐要来的恩典,去大厨房给她带了一小口袋各色干货。

肥肉放进锅里,小火慢煎,雪白的肥肉一点点融化成浅黄色的液体,锅里“滋滋”作响,小小的油点不住“嘣”一声炸开,锅内散发出油脂醇厚的香气。

“真香啊!”叶璃凑过来,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肥肉!”

叶盏用筷子夹一个焦黄的油渣递给她:”尝尝。”

叶璃眼睛一亮!

她接过油渣,小心送进嘴里。

 “咔嚓咔嚓”炸干净水分的肉渣有点脆,大量油脂在她嘴里嘣开,惹得叶璃满足喟叹了一声。

不过她很快就停止了咀嚼,油渣这么香,可不能嚼光了。

她索性含着,任由焦香和肉香慢慢在嘴里化开。

同时闭上眼尽情享受着油脂的美妙。

猪肉买的少,也就只能炼出这么一点油。

叶盏盛出一碗底猪油,家里穷,几块猪油渣分两顿吃,猪油也留着以后慢慢吃。

浮在油面上四五个焦黄色油渣,一半留着下回吃,一半切得稀碎成肉渣沫子,见女儿做菜手法娴熟,宓凤娘相信了点心师女儿做的,可她又是一阵心酸:

“怎的伺候大丫鬟还会做饭?可见平日里没少受磋磨。”

叶盏忙宽慰家人:“真不是杜家苛责下人,是我喜好下厨,在大厨房期间学了些本事。”

她打定主意将会做饭的原因推到杜家的经历上去,也省的许多口舌。

剁碎的油渣沫子拿来炒白菘②叶子,嫩嫩的白菘叶掐下来,入锅滚一下就变得柔软,再加上肥肉渣沫子一滚,多些荤腥滋味。

这就算一道荤菜了。

切下来的瘦肉则切片和风鱼炖在一起,倒入泡好的松蘑。

风鱼是风干的鲤鱼,风吹日晒已然干巴,上锅炖煮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丰润,家里只有点大酱,叶盏抹了一筷头放进锅里,宓凤娘要再加点:“你难得回家,接风宴要吃好点。”

“这酱是大黄豆做得好东西,别浪费了。”

叶盏笑眯眯跟娘解释,看里头挖过的痕迹就知道家人舍不得吃酱,自己少吃些就是。

这当口玉姐儿已经活好了一盆面,在锅沿边上贴饼子:

“这柴火贵呢,不如趁炖鱼再做些荞面饼。”

叶盏点点头,汴京城里柴火都要花钱买,当然是能省则省。

她在锅里又加了粉条、刚才切剩下的白菘帮子,为的就是吸收鱼和五花香气。

叶大富看着菜不多,咬咬牙爬上房梁解下一条算条巴子,银哥从外面也买鲫鱼回来了。

叶盏将算条巴子挂回去,再将一兜鲫鱼养在清水里留着下顿吃:“家里日子并不宽裕,若为了我破费叫我良心怎生得安?”

她见陶瓮里有腌制的配盐瓜菽:“有两个荤菜,再加点咸菜配饭就足够丰盛了。”

配盐瓜菽细细切碎,和米醋一起倒进蒸得软烂的茄子,

再撒上捣成碎末的蒜泥,一起盛放在粗陶碟子里。

金哥出门不知去了哪里,一会回来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头是两只生鹌子。

叶盏便将鹌鹑拔毛开膛后裹在了泥土埋在灶里,做了个柴火鹌鹑。

空气里咕嘟嘟弥漫着猪肉炖风鱼的香气,叫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个风鱼炖五花,一个油渣炒白菘,再加上配盐瓜菽凉拌蒜泥茄子,便是一家八口人的晚饭。

热热闹闹摆了一桌,一家人坐在一起给女儿接风。

说了几句场面话叶大富顿觉心酸,摆摆手捂住脸示意大家吃菜。

大家原本心里都有些发酸,可吃了几口菜却都大为惊讶:

风鱼炖五花炖了许久,筷子一夹就要软烂。

风干鱼特有的风干气息混着五花肉的肥美口感,简直是一绝。

里头的干闭瓮菜和白菘这时候都被炖得软烂,吃进嘴里满口都是鱼香肉香,想必是长时间炖煮吸饱汤汁的缘故,咽下去满口留香却又毫无油腻。

菜汤里简单熬进了豆酱做佐料,泡在里面的粉条软乎乎,“吸溜”一口,满嘴都是五花的香气,鲜香十足。

“这粉条比肉香啊!”叶大富开口,“我要多吃点。”

他嘿嘿一笑,给自己捞了一大筷子粉条。

叶玉摇摇头:“肉多得是,您就别为我们省了。”

叶银默默给爹夹了一筷子肉。

油渣炒白菘也有特点。

炒白菘原本是常见的菜式,可加了油渣后更绝,猪油渣酥脆可口,有了微微发甜的白菘嫩叶解腻,让人忍不住一筷子接着一筷子。

配盐瓜菽凉拌蒜泥茄子色泽好看,微微粉色的盐瓜菽沾染得凉拌茄子也有淡淡粉色,夏日里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胃口大开。

茄子凉拌后裹满蒜泥,配上微微发酸的配盐瓜菽,刺激得人口水横流。

鹌鹑也是油汪汪浸透了,撕下蜜色的肉皮露出内里丰腴多汁的肉质,凑进去吸一口满口油。

一家人吃了个痛快。

叶璃抱着沉甸甸的肚子躺在门口喟叹:“过年都没这么痛快。”

叶盏收拾碗筷的手一停,普通的猪肉炖粉条、咸菜白菜这样的菜式都能说是过年,可见叶家人生活有点困难。

不过既然她回来了,自然要想办法带着叶家人走向富裕生活。

说到她的职业规划,不仅是她,叶家人对她从事什么职业也各有见解。

叶大富劝说女儿跟自己去做博卖,

博卖是什么?

叶大富摆个摊,摊上摆着冠梳、靴鞋、头面首饰。

摊位旁边立根竹竿,竹竿上定着一方梨木圆盘。

射箭能射中其上的飞禽走兽便可拿走摊上的货物,

飞禽走兽中面积最大的大黄狗对应黑陶碗,

最小的天牛则对应摊上最贵的梳子。

梳子是鎏金鸾鸟穿花黄杨木梳,梳背银鎏金,上面雕刻鸾鸟栩栩如生,至少能值五贯。

有那梳子做诱饵,走过路过的顾客们少不得驻足小试牛刀。

然而谁都射不到天牛,偶然射中也是打个滑,惹得喟叹声连连。

叶大富得意洋洋给女儿演示:“那天牛图案上抹了油,加固过,寻常箭头根本射不进来。”

见女儿皱眉,他立刻昂起脖子辩解:“满城都这么干!”

他边看说边整理摊子,摊子其实就是一块布,四角系绳。

叶盏很快就知道了那四角系绳是做什么用的。

“街道司!监市来了!”

有人一声大喊,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边小贩们立刻做鸟兽状散,

叶大富不慌不忙,拉起四角绳子用力一抽,货物便滚落中间成为一个布兜,

他顺顺当当卷起布兜狂奔。

跑了两步又转身来拉女儿“快走!别傻站着!”

叶盏在呆愣中被拉起,机械跟着亲爹跑动。

好容易甩脱衙差,叶大富大口喘气:“占了街道巷子的,要打七十大板呢!”

叶盏略微懂点:“不是有表木吗?”

政府在街道两旁设有表木,类似划线的意思,摊贩在表木后经营即可。

“那表木里头的摊子都要给行会交钱,我才不当傻子呢。”叶大富得意洋洋。

好家伙,

“所以……这是无证摊贩越界经营?”

前世今生都是良民的叶盏大开眼界。

“不止呢,”叶大富得意洋洋,“博卖也是犯法的。”

原来政府只有固定日子可以博卖:

冬至后开始一直能延续到年后,之后寒食节、清明这样的大节日官府也会放开限制。

其余日子博卖犯法。

据叶大富说,《宋刑统》有令“诸博戏财务者各杖一百,赃重者各依已分,准盗论。”

叶盏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古文知识翻译:博卖重罪。

要打一百板子!情节严重者按照盗窃算。

虽然今天跑了,但万一哪天没跑成被街道司抓住呢?

占道经营七十大板、违规博卖一百大板,叶大富快五十的人了哪里经得住170大板?

叶盏捂住了脑门,感觉改造亲爹任重道远。

她苦口婆心劝了半天,叶大富终于决定改换门庭:不博卖了,就单纯卖东西。

当天下午他就摆出了一堆古董。

“瞧一瞧,看一看,都是好东西!”叶大富吆喝,"西周的青铜器,汉朝的陶俑!"

家里何时这么多古董?叶盏不解。

扭头叶大富就小声跟闺女解释:“那件是孝文帝时的陶俑,拿盛乐城郊坟里的砖碾碎烧制做成,魏时最高贵的拓跋鲜卑来了都分不出来!”

“这件是天宝年间句容官办作坊里仿制的青铜器,到长安老作坊刻的铭文,刻了监官花押。就是金石大师来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古人也会造假文物?叶盏大开眼界。

有位客人果然被吸引来了,但还是踯躅不前,跟同伴嘀咕:“这小摊贩能有真货吗?”

“这位官人有所不知,大古董商就从咱们小贩手里收货!别看大古董店富丽堂皇,那不都是主顾们钱袋子里出去的?”叶大富立刻攻心,一脸痛心疾首。

客人果然意动。

叶大富见有戏,鬼鬼祟祟四下打量,随后凑近客人小声商量:“您若不信,不如跟我去盗洞里拿现货?”

叶盏无奈摇摇头,弯腰准备收摊。

她已经从大爹嘴里听说,所谓现场拿的“现货”也是事先埋在盗洞里的假货。

那边厢叶大富还在卖力劝说客人:“这是斟鄩的铜鼎,最是古朴!”

来帮忙的宓凤娘小声吐槽:“什么真旬,上旬还差不多。”

“我眼瞅着你爹给那鼎里倒了十几天的刷锅水,美其名曰做旧。”

叶盏眼前一黑。

她收拾的动作加快,拉过亲爹:“爹,咱不卖了。”

可她没想到,一说不卖那位潜在客人反倒心动:“你这当真是夏朝的?”

连着觑了好几眼青铜鼎。

叶大富一看,闺女这上道啊!!!

他立刻跟着演下去:“我闺女不舍得卖祖传的宝贝,我少不得要听她的。客人你走吧。”

偷空还给闺女挤挤眼。

合着我来这是帮你做局的?

叶盏气闷,拉过爹,点了客人一句:“他是骗子,这是假货。”

说罢死活拉着叶大富收摊。

客人奇道:“历来商贩只有抢着卖的,哪有不卖的?”

除非……

除非青铜鼎是真的!!!

他眼珠子都黏在上面了:“还请帮我包起来。”

叶盏没理会,勒令叶大富收摊回家。

回家后她就捧着那些假古董要去扔掉。

“别扔!别扔!哎吆吆,不许扔!”叶大富上下阻拦,“回头跟我一起埋到坟里,尸水泡个十来年就更真了!”

“到时你们这些孩子们过不下去也能挖爹的坟卖古董!”

正吵嚷得热闹,有人敲门,一开门,客人站在门口翘首以待,踮起脚尖脖子伸得鸬鹚一般往里探看:“老板,铜鼎!我加钱!”

叶盏:……

轰走自投罗网的客人,叶盏苦口婆心劝亲爹:“万一骗到贵人头上,人家揍您该如何是好?”

汴京城里一块砖砸下来都能砸死三个皇亲国胄。

一说这个叶大富不吭声了,达官显贵拿个把贱民出气,便是开封府府尹都不会管。

叶盏不许爹走上违法犯罪道理:“再说了,这不是害人吗?”

“这不算害人。”叶大富很委屈,“客人买得欢喜、我卖得畅意,怎得就害人了?”

“那是假货!”

“假货,可我卖的就是假货价钱啊!”叶大富更委屈了,“真的青铜鼎最少也得几百两银子,我这才80文,客人又不傻。”

“客人会自己骗自个。再说了,您敢对客人说这是假的吗?”叶盏摇头,“您那青铜鼎还在腌臜地泡过呢!”

“我以前又没骗过人!这是我第一单生意。”叶大富耷拉着脑袋。

“我这就是瞧着家里多了口人吃饭,想帮衬帮衬嘛。”他一边嘟哝,一边从怀里掏出她的宫绦,“哪能将你的腰带都卖了?我出钱从你娘那里要回来了。”

爹都是为了自己?

叶盏收拾假古董的手一滞,接过宫绦,舌头舔了舔嘴角,那些劝导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多谢爹,可您若为了我走上歧途我心里怎么能安?我在想办法张罗正经生意,到时肯定生计不愁。”

“还费尽张罗什么生意?”宓凤娘在旁边插嘴。

“如今你爹有摊子,你大哥二姐在酒肆里帮忙,还能时不时带点下酒小菜来。你小妹又投了神婆的缘分,每日里吃喝不愁。”

宓凤娘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抿一口小酒,“我的儿,你不然跟我学徒当媒婆,以后我们家也是祖传老店。”

做媒婆?

叶盏正在系宫绦的手一停。

“做媒婆赚钱啊!”宓凤娘掐着指头给女儿算账,“相看时一笔,定亲的谢媒钱,新郎高坐时我去催还能得赏钱,成婚还能拿红包。”

来来回回赏钱拿个不少,一单能赚个两百文,这可是大好事!

“我做媒人实自能,全凭两腿走殷勤。利市花常头上戴,喜筵饼锭袖中撑。”宓凤娘咂一口浊酒念着坊间的童谣,

一边好心给女儿传授自己的职业秘密:“里头有诀窍呢!这馋妞就说是嘴大吃四方,胖丫就说是宜男相,和离过的妇人就说她更有风情,保管一说一个准!”

“您这……不是撒谎吗?”叶盏瞠目结舌。

“你娘我可全都是实话实话,跟那些骗人的媒婆不同。”宓凤娘替自己辩解,“只是多开解了几句,哪里算做扯谎?”

叶盏还是不想做媒婆:“娘,我不想干这个。”

她自己对婚姻持怀疑态度,怎么可能做好媒婆呢?

再说了,了解叶家之后她萌生了个想法:先把家人从违法犯罪边缘拯救过来。

叶家这职业,媒婆、走卒、时妖、下等衙差,都是下九流里的行当。

古代下九流的名声并不好,被称为“贱民”,成为贱民也就比做奴婢好一点,除此之外那叫一个凄惨:

路人白眼、街坊歧视、不得科举、婚配时受歧视。

与人发生纠纷官府都会先寻你的麻烦,与良民打官司容易吃亏处罚也更重。

虽然各行只是分工不同无有贵贱,但在三六九等的古代下九流那就是妥妥的底层,谁都能上来踩你家一脚。

因此叶盏给自己树立的第一个目标:是带全家脱离贱民身份。

其次嘛,就是帮叶家买回失去的田地,带叶家人发家致富。

叶盏没有穿越者“独善其身”的想法,何况叶家本是殷实的农户人家,为了找叶盏散尽家产才从上等的农户沦落到下九流,她自然要知恩图报。

正思忖着致富之道,却听得有人敲门:“是叶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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