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长安三万里》的李白,因为那不是李白。他沦为了高适的陪衬。我们心中的那个李白,无论走到哪里,他永远是最夺目的长庚星,是长明的太白。
高适与李白的相见,每次都是李白所提出的。但到赴约之时,结果永远是一个轻佻浮躁的酒鬼盛情邀请,却全然不记得约定。
李白是狂傲洒脱的,他的狂傲洒脱不是轻佻浮躁。那是一种庞大知识量熏陶下,超然的骄傲。
剧中的李白,他的那种洒脱,太轻浮了。李白被世人谓之谪仙人,但他的才情却并非无本之木,无萍之水。据《方舆览胜》载:“磨针溪在眉山象耳山下,世传李太白读书山中未成,弃去,过是溪,逢老媪方磨铁杵,问之曰‘欲作针’,太自感其意,还卒业。”
少年李白于象耳山下读书,心浮气躁,不能入定。于是外出闲逛,遇到一个老太太在磨铁杵,上前一问,听到老人想要将铁杵磨成针,方才顿悟。从此刻苦研读诗书,收获满腹才学。
“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轩辕以来,颇得闻矣。常横经借书,制作不倦。”“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可见李白之才,绝非天才二子可以简单磨灭的。在经历了时间与努力沉淀的才情,又如何会是轻浮的呢?
当高适与李白途经黄鹤楼时,李白题诗不成,怒而掷笔的愤怒都是肉眼可见的。那不是我心中的李白。
李白的心性绝非狭隘。黄鹤楼题诗,崔颢之诗大气磅礴,立意深远,李白虽自知不如,却绝非摔笔而怒之人。
宋人李畋撰写的笔记小说《该闻录》中记载李白在此撰下“一拳捶碎黄鹤楼,一脚踢翻鹦鹉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的打油诗。虽说笔记小说不足为信,但李白却确有一首《江夏赠韦南陵冰》:“我且为君槌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全唐诗中同样记载了一首《醉后答丁十八以诗讥余捶碎黄鹤楼》:
黄鹤高楼已捶碎,黄鹤仙人无所依。黄鹤上天诉玉帝,却放黄鹤江南归。神明太守再雕饰,新图粉壁还芳菲。一州笑我为狂客,少年往往来相讥。君平帘下谁家子,云是辽东丁令威。作诗调我惊逸兴,白云绕笔窗前飞。待取明朝酒醒罢,与君烂漫寻春晖。可见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李白与高适二人辗转周游,目的是为了一展才华。高适不满扬州的李白纸醉金迷,不愿丧父的李白入赘豪门,不想这样的天才自甘堕落。但这些或许才是李白的出路。
李白是胸怀大志却不得志的才子,而非形骸放浪,自甘堕落的庸人。李白一生都在求一个机会,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出生贱籍,堵塞了他科举的出路,也意味着他比常人更难出头。他只能去和门阀大族,五姓七望的贵公子们去争抢那为数不多的举荐名额。
城南韦杜,去天尺五。长安望族,唐太宗六世外孙的杜甫尚不得举荐,需要几经科举。他李白一届贱籍,商人之子,又如何得到这为数不多的的机会。
他流转山河,广积名誉。终于谋得了被皇帝召在身边的翰林学士的身份。此时正值壮年的李白充满了对未来的展望,渴望一展雄才。可这盛世大唐从来不缺一个胸有丘壑的王侯将相,但玄宗陛下心仪的玩具却是不多得的。当玩具被玩腻了,自然会被舍弃,因此,他的结局注定是悲剧的。
李白的一生都在挣扎中度过的,他可以是不得志的青莲居士,可以是迹作人间客的天上谪仙人,但绝非《长安三万里》中所塑造的在欲海中沉沦的那个醉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