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公收拾杂物时,我发现了一张30年前的死亡通知单。
上面显示,我的儿子在出生时就已窒息死亡。
那现在活着的,到底是谁?
……
1
“柯文!”
我打车到丈夫的实验室,心脏剧烈跳动。
刚打开门,就看到他正跟陈桂清有说有笑。
两人气质优雅,身姿挺拔,站在一起宛如老年版的金童玉女。
他们同时身穿职业装,外面套上一件白袍,一副高知分子的模样。
我来时太过慌乱,连头发也没梳,还穿着儿子淘汰下来的T恤运动裤。
推门声打扰了他们。
老公转身,对我上下扫视了一遍,微微皱眉。
“玉蓉,我不是让你平时别来吗?这里的仪器都是千万级别的,外人不能进。”
“出来,我有事问你。”
越靠近真相,我越是恐慌,手心出汗,忽略了柯文对我的无礼。
柯文在外人面前总会维持着体面的礼貌。
他转向陈桂清时,表情瞬间变得柔和。
“桂清,你先等会儿。”
“嗯,别让蓉姐等了。”
陈桂清举起咖啡杯,优雅地对着我点了点头。
“蓉姐好!”
我感觉自己过于焦虑,死死咬着嘴唇。
“说吧,有什么事?”
柯文不耐烦地将我拉到走廊上,低声问道。
“柯文,你老实说,柯嘉杰到底是谁?”
我的嗓音颤抖,声量越来越轻。
柯文皱眉:“玉蓉,你是不是疯了?问自己儿子是谁?”
“那这是什么!”
死亡通知单上的父亲一栏显示柯文的名字,母亲那栏却被墨水染黑了。
柯文眼珠不自然地颤了颤:“你在哪里找到的?”
“这不重要,我生下的孩子到底去哪了?啊?”
止不住的泪落下。
我不敢想象,要是柯嘉杰不是我的亲生儿子,那孙女不也……
柯文点燃一根烟,叹气道:“这张通知单是别人的,嘉杰当然是我们俩的孩子了。”
“不可能!”
我的声音在走廊回荡,引来不少人探出头来看热闹。
当看到柯文严厉的目光后,又哆嗦着缩了回去。
“玉蓉……”
他难堪地拉住我的袖子躲到一边,小声道:“这张单子真不是我们的,我们一家三口都是O型血,你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呢?”
人人都夸他是个绝世好男人,对家庭负责,不需要老婆工作,更是将所有收入交给我打理。
不少人羡慕我找到了个好老公,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柯文的嗓音温柔沉稳,一如以往。
要是以前,听到这声音我会一秒服软,坚定相信他。
可手里泛黄的纸张提醒我,也许全都是骗人的。
我感到头顶阵阵发疼,天旋地转。
“玉蓉!”
再睁眼时,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儿子儿媳妇守在床边,柯文不见踪影。
“妈,你有高血压,尽量别激动。”
儿子给我盖上被子。
“我打理公司忙,小茹又是体制内,请一次假不容易,你这么乱来,欢欢没人接怎么办?”
儿媳拉着儿子,笑着打圆场道:
“嘉杰,你就别唠叨了,让婆婆好好休息。”
呵。
原来,他们怕我病了没人接送照顾小孩。
“玉蓉,看谁来看你。”
儿子儿媳自觉让出一条道。
柯文领着陈桂清缓步来到病房。
“小心!”
陈桂清穿着高跟鞋,差点儿摔倒,下意识拉着柯文的手臂。
“还像以前小女孩似的,咋咋呼呼。”
柯文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宠溺,那是我从未听过的。
“玉蓉姐,你没事儿吧?”
陈桂清化着全妆,气色红润,身上是昂贵的职业装,手腕上的翠绿手镯彰显了品味与身价,整个人看上去优雅年轻,说是三十开头也有人信。
“清姨,实验室那么忙,您就不用特地来了。”
儿子语气透着恭敬,给她拉开凳子,儿媳适时双手递上茶水。
“这怎么行?我当玉蓉是姐姐呢。”
2
“玉蓉,桂清为了来看你,特意让我载她到进口水果店买果篮,全都是你喜欢吃的,看!”
柯文将一个精致的果篮放在我的床头桌上。
儿子和儿媳妇笑容满面。
“清姨破费了,这果篮不便宜吧?”
“不贵不贵,我不会挑,还好有柯文给意见,挑的都是姐爱吃的,值得!”
我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冷冷道:“柯文,刚结婚我就跟你说过,我芒果过敏。”
果篮子中间是三个大芒果,散发着诱人清香。
对我而言,是致命的味道。
“芒果?不是坚果吗?”
柯文一脸茫然。
他在实验室工作多年,连最复杂的英语名词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我说了几十年的过敏却被左耳进右耳出。
“没事儿,正好欢欢爱吃芒果,待会儿我们拿回去!”
儿子打圆场将果篮收起,招呼陈桂清坐下。
我俩见面机会不多,这时我才有机会好好端详她的脸。
儿子的右眼角有一颗小痣,而陈桂清同样的位置上有一个像是人为造成的坑洞。
是巧合吗?
“玉蓉姐,这里的院长是我朋友,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就安心养病吧。”
陈桂清挺直腰杆,优雅地坐在木椅上,兰花指拨弄染黑的长发。
我也扯出一个笑:“对啊,好好养病早点出院,每天抽血都快烦死了。”
“没事,那都是常规检验手段,就怕他们不验呢。反正医药费有柯文负责,呵呵。”
陈桂清娇嗔地朝柯文看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桂清,不知道你是什么血型呢?”
“B型。”
“B型。”
丈夫与陈桂清同时脱口而出。
我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视。
他们态度坦然,举动却又比一般朋友要亲密许多。
“我和玉蓉都是O型,她生孩子那会儿大出血,我给她输了不少呢。”
柯文见我脸色僵硬,忙岔开话题。
“你们俩夫妻都是O型血,真有缘。”
陈桂清细细看着我的身体报告,时不时给儿子叮嘱照顾我的注意事项。
出院回家,孙女欢欢小跑过来抱住我的腿。
“奶奶!我好想你!”
我将欢欢抱起,亲了亲她胖乎乎的小脸。
我和柯文通过相亲认识。
那时我只是一个小学音乐老师,他已经当上了主任。
双方家长很满意,我俩恰巧需要一段婚姻,就这么糊里糊涂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
儿子出生后,柯文的工作更忙。
为了让他无后顾之忧,我辞职在家,全天候打理家务,照顾孩子。
当他实验室急需资金时,我毫不犹豫拿出彩礼和所有积蓄,全力支持他。
柯文凭借那次研究成果跻身教授行列,实现阶级跨越。
大家都羡慕我有眼光,嫁了个好老公。
柯文走上人生巅峰,对我的态度也变得亲切起来。
他曾抱着我,承诺一辈子对我好。
三十多年来,他做到了。
工作的全部收入和奖金,从没延迟过一天就打入我的账户里,家里所有开支由他负责,对我也是有求必应。
知道我不舍得买奢侈品,总会以各种借口从国外给我带回昂贵的礼物,塞满一柜子。
担任教授后,他总要出差,留我和儿子在家一两个月是常有的事。
我偶然看到实验室发的照片,才发现柯文与陈桂清是同事。
刚谈恋爱那会儿,他交代过陈桂清是他的初恋女友。
两人青梅竹马,一起考上医科大学。
大学期间成了情侣。
毕业时,国外名校朝陈桂清抛出橄榄枝,邀请她出国深造。
为了前途,她毅然与柯文分手,没多久在国外与富商结婚。
“她离婚了,刚好这边的实验室高薪聘请,我们才遇上。”
“玉蓉,我们连孙女都有了,你该不会胡思乱想吧?”
柯文让我无需担心,他的心里只有我。
因为陈桂清外语更佳,每次出差两人都出双入对。
我提出一起同行的要求,柯文总以不适合为由拒绝。
儿子结婚后,更是声称孩子没人接送,劝我留在家里。
儿子创业,儿媳妇工作忙。
渐渐的,全家默认将带孩子的工作分给了我。
我54了,身体不比以前,可看到欢欢可爱的小脸,什么疲劳都消失了。
到了这年纪,较真还有用吗?
我不禁反问自己。
3
正出神,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柯文发来的。
点开,是一份亲子检验报告。
送检的是嘉杰的DNA,验证父亲是柯文,母亲是我。
柯文的电话打来。
“玉蓉,虽然这一步不是必要的,但我不想你胡思乱想,别告诉嘉杰。”
看到我确实是嘉杰的亲生母亲,我松了口气。
“那你就老实给我解释,那张死亡通知单是怎么来的?”
柯文在电话那端沉默许久,叹息一声。
“其实……那张单子是桂清的。”
“什么?”
我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着。
“其实……”
二十多年前,陈桂清为了到外国留学,跟柯文提出分手。
几年后,柯文和我婚后幸福美满,儿子即将出生。
就在我进院待产的那天,柯文接到电话,才发现陈桂清也到这家医院来了。
陈桂清见到柯文,跪下苦苦哀求他假装自己的丈夫签字,让她剖腹产下肚里的死胎。
原来,她的外国丈夫有家暴倾向,她逃回了国内。
临行前,肚里的孩子被丈夫一脚踢死了,再不取走连大人的命也保不住。
她在国内无亲人朋友,只能求助于柯文。
在生命之前,顾不得其他。
柯文只好签下自己的名字同意剖腹产手术,帮助陈桂清产下死胎。
那个年代监管很疏松,陈桂清的情况紧急,没人考究死胎的真正父亲是谁。
当天生产完,那死亡通知书就下来了。
陈桂清不愿意接受这段痛苦回忆,将死胎母亲那栏涂黑。
柯文代为保存,存着存着就忘了,一直保留到今天。
“那通知书你不喜欢,我扔了。以后这事儿就翻篇,好吗?”
我眼角湿润,“好。”
“对了,我明天下午要飞F国参加座谈会,你帮我拣一下衣服。”
心情彻底轻松,我像以往一样给老公准备行李。
翻找了好久,还是没找到领带夹。
那是他在正式场合常用到的东西,我拨通了他的手机。
“喂?”
“喂?是玉蓉姐呀。”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是陈桂清接的。
“柯文呢?”
“柯文被学生请去指导了,手机落在实验室,我见是你,就自作主张接了,没事儿吧?”
“没什么,待会儿柯文回来,你让他看看公文包里有无领带夹。”
“领带夹?我想起来了,好像在我车里,是金色的吧?”
“嗯……”
“你放心,待会儿我就交给他。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忙,下次聊!”
我的心里泛起不适的感觉,恍惚地挂断电话。
直到凌晨三点,柯文才一脸疲惫回到家里。
我睡在沙发被惊醒,连忙迎了上去。
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混合着烟草味。
视线往下移,发现那领带夹好好地别在了衣领上。
“怎么喝酒了?”
“学生的论文今天获奖了,请我喝点小酒……”
“对了,这领带夹今天我找了好久没找着,你在哪里找到的?”
“领带夹?”
他茫然地低下头,除下领带夹交到我手里。
“我怎么知道,是你今天戴上的吧。头疼,不说了,明天还要坐飞机。”
儿子开车,将柯文送到机场里。
“老婆,回来给你和欢欢带点儿马卡龙。”
柯文朝我挥挥手。
他和陈桂清汇合后,两人有说有笑走入候机室。
回去的路上,儿子不时朝后视镜里看我,欲言又止。
我养了他三十年,怎会不知道他有心事。
“嘉杰,怎么了?”
儿子犹豫一会儿,终于开口:“妈,能不能帮帮我?”
“公司资金又不够了?”
我心里早就有谱。
嘉杰创业开公司后,前前后后找我拿了接近五十万,总说挣到钱了连息带本还给我。
两年过去了,我一分钱都没收到,就连欢欢的学费也是我和老公掏的。
“嗯……最近材料贵了好多,供货商要看到钱才会生产。只要做成了这单,我就马上把钱还你!”
我摇摇头:“嘉杰,你已经创业两年了,不但生活费没给晓茹,就连车子也抵押了。其实这经商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要是做不好,就老老实实工作,凭你老爸的地位找个铁饭碗不是问题,那些钱就不用还……”
砰——
他用力拍在方向盘上,发出刺耳的喇叭声。
“够了够了,说那么多,你就是不想给呗。老爸每年那么多科研奖金你抠抠搜搜存着干嘛?不投资,那钱就贬值了。”
“亲儿子创业,你们身为父母的帮忙拉一把也不行吗?何况那钱又不是你的,老爸肯定同意给我。”
“你毕竟有家庭了,凡事还是多考虑清楚为好。”
“别说了!不借就不借,大不了贷款!”
我愣愣地看着儿子的背影。
自出生起,我劳心劳力带他,多少个日夜没合过眼。
他自幼体弱,出入医院是常事。
柯文不在家,我只能自己背着他,踩自行车到市中心的大医院里看医生。
完了又花一小时回家。
小时候的儿子曾撒娇抱着我,说长大了要给我遮风挡雨,挣大钱养我和爸爸。
可现在,为了钱还对我冷暴力了。
无奈之下,我到银行查询余额。
看到数字后,我懵了。
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渣男渣女还有小三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