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仙界，寒风凛冽。
锦鲤族长公主红莲于冽冽风雪中，来到弱水之畔。
一道金光熠熠的耸天龙门缓缓浮出水面。
“锦鲤红莲，一千年前，你将跃龙门的机会让给了你妹妹洛灵，如今千年已过，这次你可愿跃过龙门，成为三界六道唯一的龙女？”
洛灵是红莲同父同母的妹妹，是锦鲤王与王后在凡间历劫时所生，乃凡人之躯，生来体弱没有修仙之资。
全靠红莲用心头血蕴养百年，才得以生出一点仙根。
一千年前，红莲被龙门选中，本有机会超脱三界。
却被锦鲤王和王后以她是姐姐，得让着妹妹为由，将这千年一次的机遇让给了洛灵。
只是洛灵体弱，即使有了机会，也没能跃过最低等的龙门，悻悻而败。
如今千年已过，龙门即将开启，这一次，红莲不愿再让了。
想到这，红莲的眼神渐渐坚定。
“上古之战，众神陨落，三界动荡万年，红莲愿跃龙门做龙女，追随天道，守护三界苍生。”
片刻之后，龙门之后那道虚无的声音再度传来。
“做龙女要抽情丝断亲缘，你和天族太子玄澈定了千年的姻缘也会彻底斩断，你可舍得？”
提及玄澈，红莲攥了攥手心，眼尾泛红:“红莲心意已决，愿天道成全。”
红莲话音刚落，金色龙门化作一道金光朝她飞来。
霎时，她左耳后一片灼热，一道龙鳞印记缓缓在耳后浮现。
她摸了摸耳后的印记，最后看了眼龙门消失的方向，才离开弱水之畔。
途径三生石畔，挂满了无数仙侣祈愿红绸的姻缘树在仙雾缭绕中飘扬。
红莲一眼望去，霎时足下生冰——
她的妹妹洛灵，和她的未婚夫君玄澈站在树下，两人十指相扣，相依相偎。
洛灵踮起脚尖，取下两个红绸挂着的姻缘牌，在手中晃荡。
“玄澈哥哥，灵儿的凡人之躯无法承受仙根，如今寿命只剩百年了，我不想看到你和姐姐成婚，你们的姻缘牌，我先扔了好不好？”
玄澈一脸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好，都依你，不过这事，你千万不能让你姐姐知道，不然我不好与她交代。”
洛灵点点头，语气愈加娇嗔。
“我相信姐姐会理解我的，毕竟这千年来她什么都会让着我。”
说着，她直接扬起手，将姻缘牌扔到了三生石畔的忘忧泉中。
红莲看着姻缘牌沉落泉底，彻底消失不见，只觉周身寒意肆起。
一千年前，她与玄澈在仙界众仙见证下缔结婚约，并在姻缘树上挂下了姻缘牌。
只是他们的婚期因为洛灵的病，一次又一次被推迟。
如今，他们的姻缘牌更是被洛灵一把扔到忘忧泉。
三生石畔良缘缔，忘忧泉边忘前尘。
也好，她与玄澈的感情，从三生石开始，从忘忧泉结束，也算有始有终。
就算洛灵不这么做，她也会与玄澈取消婚约。
红莲没有去打扰他们，低头将三生石畔一株摇曳的绛珠仙草扯下，径直回了自己的冰晶宫。
星辰布天，夜幕降临。
刚回没多久，玄澈就来了冰晶宫。
看到红莲手中正在把玩一株绛珠仙草，玄澈没来由得有些心虚。
“你刚刚去了三生石畔？”
红莲将绛珠仙草幻化消失，抬头撇了他一眼：“路过，怎么了？”
玄澈眼神闪烁：“没什么，今日三生石畔雪妖作乱，姻缘树上的牌子全都掉落到了忘忧泉，我们的……找不到了。”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撒谎，红莲什么也没说。
玄澈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补充：“我已经命人去重新雕刻姻缘牌，到时候再择吉日挂上去。”
红莲收回视线，声音淡淡的：“等姻缘牌到了再说吧。”
再过几天，她就要跃龙门。
姻缘牌挂不挂，都不重要了。
这时，一道天音自空旷的门外响起。
“长公主，洛灵公主晕倒了，王后命您速来玉芙殿。”
声音落下，红莲还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玄澈猛地起身，朝玉芙殿遁形奔去！
第2章
红莲看着玄澈的背影消失，扯了扯嘴角。
母后叫的是她过去玉芙殿，可玄徹却跑得比自己还要快。
真是可笑。
红莲深吸一口气，朝玉芙殿而行。
自一千一百年前，洛灵来锦鲤族开始，父王母后就要她用心头血蕴养着她。
现在她晕倒了，他们打算让自己又将什么给她呢？
玉芙殿内。
洛灵双眼紧闭躺在床上，周围站了一大群人。
锦鲤王和王后焦急的守在床边，玄澈也坐在床榻一侧，紧紧握着洛灵的手，用仙力帮她稳固心神。
看到红莲过来，锦鲤王后连忙拉住她的手。
“红莲，你妹妹旧疾复发，需要你的心头血为药引疗伤，你快取血。”
锦鲤族的心头血内包含本命精元。
这千年来，每当洛灵需要，红莲都要生生剜出一碗心头血。
长久下来，她的本命精元已经所剩无几。
如今她要蓄力跃龙门，还要再给洛灵吗？
思及此，玄澈乍然出声：“阿莲，灵儿的凡人之躯无法承受我的仙力，只有你的心头血才有用，委屈你了。”
听着他戳心之言，再看着一旁催促的父皇母后，红莲的胸口隐隐传来一丝钝痛。
也罢，再给最后一次。
给完这一次，也算还了他们的生养之恩。
红莲忍着剧痛用仙力逼出胸口最后一碗心头血，递给锦鲤王后。
看着能窥见碗底的鲜红液体，王后不由得皱眉。
“这次怎么这么少？”
红莲强咽下喉间翻涌而出的血腥气，身子微微打晃。
“母后若嫌少，可以用法术探探我可有藏着掖着……”
王后脸色微变，端着玉碗到床侧一勺一勺喂给洛灵。
饮完心头血，洛灵悠悠转醒。
她看着面色惨白的红莲，哭成泪人。
“姐姐，对不起，我就是个废物，拖累了你，也拖累了大家。”
看到红莲没有回应心爱的小女儿，锦鲤王后开口训斥。
“红莲，你妹妹在跟你道歉你不知道吗？竟半点礼数都不懂，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她斥责完红莲，再转头看向洛灵时，眼底的冷意化为柔情。
“灵儿，你是母后最疼爱的女儿，也是锦鲤一族最珍贵的小公主，你姐姐救你本就是她该做的。”
一旁的玄澈伸手帮洛灵撩起额前的碎发，语气尽显温柔。
“是啊，你别这么说自己，你和阿莲是亲姐妹，她一定不会这样想的。”
看到所有人都围在洛灵身边，红莲的脸色愈加苍白。
“我是锦鲤，她是凡人，我跟她算哪门子姐妹？”
她低喃说着，不再管玉芙殿内的众人，径直转身朝外走去。
从玉芙殿到冰晶殿途径通天桥，桥下是一望无垠的天河。
天河之下，是人间。
红莲低头看着云雾之下的高山大河，万家灯火，心里一阵恍惚。
若自己不是锦鲤，而是一介凡人，还会有这么多糟心事吗？
晃神之际，玄澈追到通天桥，拦住了她。
“阿莲，你当着众人的面忤逆锦鲤王和王后，让他们失了面子，实在不妥，你应该以大局为重。”
红莲听了，只觉可笑。
她不想搭理，径自往前走。
玄澈拉住她的手：“你跟我回去，给锦鲤王和王后，还有灵儿道歉。”
感受到手腕的力道，红莲怔怔质问。
“我道歉？你身为我的天定仙侣，当着众人之面和洛灵搂搂抱抱，就是以大局为重？”
玄澈僵了一瞬，失望看向她。
“洛灵是你妹妹，我是为你着想才去照顾她，她毕竟是个凡人，身体又那么虚弱。”
“天道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做神仙要行善事、修功德。”
“阿莲，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红莲的呼吸一阵颤栗，五脏六腑几乎要被玄澈的言语所击溃。
这些话她曾从父王、母后口中听了不下万次。
人人都说为她着想，可最后遍体鳞伤的人却是她！
这一次，红莲不愿再听了。
她一把拂开玄澈的手，正要说话之际，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洛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通天桥上。
她红着眼看着红莲和玄澈，哭得梨花带雨。
“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和玄澈哥哥生了嫌隙，我愿意离开九重天，离开锦鲤族，永远做个凡人！”
说完，她从桥上一跃而下，跳了天河！
第3章
“灵儿！”
红莲身边一阵疾风闪过，玄澈也跟着跳了下去。
闷雷滚滚，天河翻滚。
不过半息功夫，玄澈抱着洛灵回了通天桥。
天河之水如猎猎罡风，将他的仙衣划破，身上红痕斑斑。
但他浑然不自知，而是心疼地看着洛灵，语气紧张不已：“傻丫头，你不要命了吗？”
洛灵紧紧依偎在玄澈怀中，虚弱的开口。
“玄澈哥哥，你救我做什么？不管灵儿是死还是回人间都没关系，只要姐姐不误会你，灵儿就知足了。”
玄澈连忙打断她：“我和阿莲之间的误会与你无关，我这就给你疗伤。”
刚说完，通天桥头一道红光闪烁。
锦鲤王后飞奔到洛灵身边悲恸的大喊一声：“灵儿！”
当她看到洛灵满身伤痕的样子，转过身不由分说给了红莲一个巴掌。
“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灵儿都已经这样了还为你着想，可你呢？竟然想赶走她！”
红莲脸上火辣辣的疼，鲜血顺着嘴角滑落。
还不待她开口，王后又指着她训斥。
“你不过是给了灵儿点心头血，她可是将玄澈让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非要逼死她才行？”
红莲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心似破了个口子，一股股寒风顺着四肢百骸往里钻。
“让？千年前我就和玄澈缔结了婚约，昭告了九天，谈何相让？”
王后眸光微闪：“这些年你应该看的很清楚，你妹妹将玄澈看的比她的命还重。”
“你所说的婚约，是锦鲤族和天族之间的联姻。”
“只要我一句话，和玄澈订婚之人，完全可以换成灵儿，你还敢说不是她让的你？”
王后说完，直接和玄澈带着洛灵匆匆离开。
通天桥上，霎时一片寂静。
只留下红莲一人在凄冷的寒风中，久久没有动。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只知道这条走了无数次的通天桥，这一刻变得好长好长。
冰晶殿。
红莲看着梳妆台上放着的一支白骨发簪，恍惚间想起这是缔结婚约那日，玄澈亲手从龙爪上掰断一节尾指为她制成的发簪。
“阿莲，龙骨可再生，但我对你的矢志不渝的爱，会与天长存。”
当时有多感动，如今就有多心痛。
想到这，红莲抬手一道红光射去。
“嘭”的一声，发簪应声而碎，化为齑粉。
夜半时分，玄澈来了寝宫。
“阿莲，灵儿今日受了惊吓，现在神魂不稳，把我千年前送你的逆鳞拿出来吧……”
红莲眉角一跳，心底是无尽的悲凉。
“当初我为你挡下天劫几近魂飞魄散，是拿逆鳞护住我心脉，我才得以活下来。”
“如今千年已过，逆鳞早已融入我的骨血，我此前刚失了心头血，你就要将逆鳞取走？”
玄澈别过脸，表情复杂了几分。
“你妹妹命悬一线，我必须取走逆鳞救她。”
“阿莲乖，逆鳞取出来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话落，他大掌一运转，带着青色仙力的手朝红莲心口袭来。
霎时间，红莲什么都来不及反应，便感觉整个人被生生撕扯成了两半。
一片青色的龙鳞被玄澈强行扯出。
看着手中光芒熠熠的逆鳞，玄澈松了口气。
“阿莲，我先去用逆鳞救你妹妹，等她醒了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用了个净身术拂去红莲胸口的血水，就离开了冰晶宫。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
红莲再也支撑不住，“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猛然吐出。
整个人脱力跌到地上。
洛灵，洛灵，她身边所有的人心中就只有洛灵。
那她呢？她又算什么？
明明，她才是锦鲤族的长公主，是玄澈的未婚妻！
心中的宣泄无人回应，唯有满室冷清……
红莲在冰晶殿待了三日，玄澈未曾来看过她一眼。
待身子好转，她出了冰晶宫。
艳阳高照。
红莲缓缓走着，她想在跃龙门前，将生活了一千八百年的故乡全都走一遍。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锦鲤王后的菏泽殿。
正要绕道离开，却听到母后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再过五日，龙门开启，你继续代替你姐姐去跃龙门。”
红莲脚步一顿，转而又听到洛灵疑惑的声音：“千年前姐姐已经让了我一次，这次她还会再让我吗？”
王后轻笑一声：“她不让也得让，做姐姐的就该让着妹妹。”
第4章
锦鲤王后宠溺的声音继续传来。
“红莲用心头血蕴养了你千年，玄澈也经常为你传输仙力稳固神魂，我与你父亲又将锦鲤内丹全部给了你。”
“这么多别人求之不来的好东西为你做加持，这次一定能助你成为我们锦鲤一族唯一的龙女。”
红莲听着母后偏心之言，心中涌起阵阵寒意。
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女儿，做姐姐的就该无条件的让着妹妹。
以前她不懂，但现在她懂了。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不爱罢了。
因为不爱，所以她就该什么都让着被爱的那个。
似感受到红莲心底的苍凉，耳后龙鳞一阵灼热。
红莲伸手摸了摸它，一股热意从指尖散开，将她心底的寒意冲的干干净净。
她忽的就释然了。
没人爱她，她就自己爱自己。
龙门已认定她为龙女。
这一次龙门开启，弱水之畔只有她能进去。
到时候洛灵想要跃龙门，待她寻得到龙门再说吧！
思及此，红莲抬脚欲走，却又听到洛灵欢喜的声音。
“母后，你说的是真的吗？那我想和玄澈哥哥成亲，姐姐也会让给我吗？”
透过半掩的门，红莲看到王后轻轻刮了一下洛灵的鼻子。
“你是锦鲤公主，和天族太子成亲，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红莲无心再听，径直离开了这里。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大雪飘然而至，落了她满头。
走过半个九重天。
从诛仙台到锁妖塔，每一处都留下了她的足迹。
不知过了多久，红莲来到三生石畔。
这里曾是她和玄澈定下婚约的地方，之前玄澈说三生石雪妖作乱，姻缘树上的牌子全都落进了忘忧泉。
如今不过几日，姻缘树上就重新挂满了姻缘牌。
风一吹，红绸飘扬，格外好看。
她本不想多留，但一双腿却不听使唤的走了过去。
红莲伸手拿起树上的姻缘牌一个个看了过去。
仙界战神和战神妃的姻缘牌、飞羽族青瑶和太子羽凤的姻缘牌，还有锦鲤王和王后的姻缘牌……
看了几十块后，一张崭新的姻缘牌上相互缠绕的名字闯进她的眼帘——
[玄澈，洛灵]
看着那两个熟悉的名字，想到玄澈那天说的话，红莲扯了扯嘴角。
那个男人说择日再重新挂他们的姻缘牌，如今挂的却是他和洛灵的。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阿莲。”
玄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看着由远走近的男人，红莲忍不住发问。
“你不是说择良辰吉日再挂上我们的姻缘牌吗？这是什么？”
玄澈看着红莲泛红的眼，眼神闪烁。
“阿莲，灵儿寿命短暂，她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感受一下缔结姻缘、被人疼爱的滋味，这姻缘牌只是为了哄她开心，不作数的。”
红莲听着他的话，心底一寸寸发冷。
洛灵这都算没人疼爱，那她呢？
从始至终，她才是不被疼爱的那个吧！
红莲强忍着心头的冷意问：“若洛灵还想在有生之年和你生个孩子，你是不是也会满足她？”
听到这话，玄澈的心陡然发紧，他一把将红莲抱住。
“阿莲，你莫要胡言，你知道我爱的一直都是你，我对灵儿好，只不过因为她是你妹妹。”
看着男人慌张的神色，还有他眼里唯有自己的清澈倒影。
红莲睫毛轻颤，下意识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明日就完婚，再过五日，我就要……”
她的话刚说一半，一只从天边飞来的仙鹤骤然出现，围绕着两人头顶盘旋。
玄澈仰头看了仙鹤一眼，转而松开抱着红莲的手。
“阿莲，我们暂时还不能完婚，灵儿的身体现在还不稳定，她的寿命没有我们长久，等她进入轮回道转生之际，我们再成婚好吗？”
“我们千年都等过来了，再等个百年又何妨？”
玄澈说完，踏鹤而去。
红莲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喃喃的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再过五日，我就更不会和你成亲了。”
第5章
直到玄澈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红莲收回目光准备转身往回走。
倏地看到洛灵从一旁的三生石后走了出来。
“姐姐。”
她笑盈盈看着红莲，摇曳生姿地走着，毫无病态。
“玄澈哥哥为了我，不愿意和你成婚，你是不是很难过？”
说着，她故意扬起手臂，半截粉袖垂落，显出手臂上闪着红光的龙鳞。
红莲瞳眸微缩，洛灵手臂上的龙鳞，和她耳后的龙鳞一模一样！
还不等她说话，洛灵掩嘴一笑。
“姐姐，你身上只有鱼鳞，但我已经有了龙鳞，马上就能进化成真龙了。”
红莲不想听她炫耀，转身绕道想离开。
可洛灵却是手臂一张，直接拦住了她。
“玄澈哥哥给了我龙族的逆鳞，又用仙力渡化帮我融合。父王母后的锦鲤内丹全都给了我，只要是我想要的，我勾勾手指就能拿到。”
她说着顿了顿，高傲地抬起了下巴。
“如今我的体质已不同往日，不管是十年、百年，还是千年，我都能活，而你，不仅不能嫁给玄澈哥哥，还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跃过龙门成为仙界唯一的龙女。”
说完，她袖袍一甩，大摇大摆离开三生石畔。
红莲冷眼看着，只觉心里空荡荡的。
洛灵说的很对，不管是人还是物，只要她勾勾手指，不消片刻，就能轻而易举得到。
而自己，不管什么东西都不曾真正拥有过。
亲情，爱情。
从来都是虚情假意。
回到冰晶殿后，红莲彻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
玄澈来到冰晶殿，就看到红莲坐在梳妆台边。
眼下两道青黑，苍白的皮肤，仿佛被冬日寒风吹得透心凉。
看到她这个模样，玄澈心一提，呼吸也跟着慢了一拍。
“阿莲，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好不好？”
红莲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眼神死寂。
对着红莲那无神的双眸，玄澈心中一悸，赶忙将她搂到怀里。
“是我做了什么又惹你不高兴了吗？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改，我一定改。”
红莲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强韧有劲的心跳，终是开了口。
“没事，只是看了个凡间话本，心中有些伤感罢了。”
玄澈松了一口气：“什么话本，竟然让你伤心成这样？”
闻言，红莲轻轻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话本里说，有个赶考的书生以前很爱他的结发妻子，但他高中状元后，却爱上了公主，抛弃了发妻。”
“玄澈，你呢？你会爱上别的……”
话未说完，就被玄澈笃定打断：“不会，我绝不会。”
说着，他竖起三指，对天起誓。
“我玄澈对天起誓，此生只爱红莲一人，若违此誓，天诛地灭，魂飞魄散，永无轮回！”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
第6章
整个天空好似要被撕裂一般，天雷滚滚。
玄澈下意识转身抱住了红莲，低沉的嗓音带着满满的担忧。
“阿莲别怕，我在……”
红莲自给玄澈挡完天劫雷击，九死一生后，就一直惧怕打雷，没想到他竟一直记得。
感受到男人温暖而有力的大手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这般爱自己，又为了妹妹伤害自己……
天雷响到后半夜，玄澈一直在冰晶宫陪着红莲，直到她睡着才离开。
翌日醒来，暖阳洒落。
想到洛灵身上的红色龙鳞，红莲不由自主来到了弱水之畔。
耳后龙鳞隐隐发热，空旷的弱水尽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威严声。
“锦鲤红莲，时机未到，你来此处所谓何事？”
红莲朝着弱水尽头拜了拜，喉头哽塞：“红莲心中迷茫，望天道解惑。”
话落，弱水之滨，升起巨浪，龙门之影虚虚实实。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尽人事听天命。”
音落，龙门彻底消失不见。
回冰晶殿的时候，红莲嘴中一直重复着天道说的这几句话。
路过通天桥时，她看到洛灵和玄澈站在桥上，看着桥下的人间万象。
“玄澈哥哥，凡间男耕女织的生活，看上去好温馨啊，我也想要。”
玄澈宠溺的揉着她的发顶：“等你身子好些，我带你去人间转转。”
看着这一幕，红莲目光有些出神。
曾经，她也想去看看凡间的景象，可玄澈却说：“人间有什么好看的？人间有的，我们仙界一样都有。人间没有的，我们仙界也有。”
那时他只以为玄澈是不喜人间，便再没跟他提过。
可现在她才知道，玄澈哪是不喜人间，他不过是不想陪她一起看罢了。
她不想再看下去，准备换个方向，绕道回冰晶宫。
却听到洛灵对玄澈说。
“玄澈哥哥，他们是在亲嘴吗？灵儿活了这么久，还没被人亲过，哥哥能让我感受一下吗？”
洛灵说完，玄澈怔了一下，犹豫一番后笑着开口：“那灵儿闭上眼。”
红莲怔怔看着洛灵仰起头闭上眼，玄澈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
刹那间，红莲胃里一阵翻滚。
她蜷紧手指，倏地下了决心。
月老殿。
一袭红衣的红线仙，正坐在石凳上给有缘人牵红线。
红莲席地而跪，诚恳说明自己的来意。
“望红线仙能替红莲斩断红线，断了和玄澈的姻缘。”
闻言，红线仙停下手中的动作，抬手掐指算了算。
“仙子，你与玄澈殿下的姻缘乃上天注定，若要断，需前往九幽台，受雷公电母108根消魂钉之刑，红线自断，婚约作废。”
红莲告别红线仙，直接前往了九幽台。
九幽台上浓云滚滚、雷电交织。
雷公电母出现在天空上方，一人拿锤，一人持镜看着九幽台上的红莲。
“红莲，消魂钉之刑远比天劫雷罚还要痛苦百万倍，若半途而废，会魂飞魄散，你可要继续？”
红莲跪了下来：“红莲不惧。”
话落，天上雷云更重，一下下击打在九幽台上，蹦出四散的火星。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裹挟着第一根消魂钉刺进红莲心脏位置。
她“噗”的吐出一口血，滴落在地溅起一滴滴血花。
雷声加重，紫光萦绕。
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消魂钉接踵而来。
一根根消魂钉从红莲四肢百骸各处穿插而过，鲜血如断了线的血色玉珠沿着伤口一颗颗滴落在地。
很快，地上便成了一块血池。
红莲死死咬着唇，指甲紧紧陷进肉中，血肉翻飞，也没喊过一句“痛”。
直到108道销魂钉刑结束，雷声停止。
电母走了过来，轻轻将她扶起：“孩子，都结束了。”
红莲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红线一闪一闪，消失不见，虚弱一笑。
“这天定的姻缘，终于断了。”
第7章
红莲一瘸一拐的回了冰晶殿。
她拿出一枚止疼仙丹，吞了下去。
消魂钉太狠，即使吃了仙丹，身上的伤势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消除。
但只要能和玄澈断了红线，不管怎样都是值得的。
红莲刚将伤口处理好，锦鲤王后匆匆赶来。
“红莲，灵儿身体衰败加重，快把你的护心鳞拔下给她。”
母后眼中的焦急浓厚如墨，刺的红莲骤然红了眼。
“母后，您还记得您从我这里拿走了多少东西给洛灵吗？”
自从洛灵来仙界开始，王后便一直要她让着洛灵。
先是将她从小住惯了的玉芙殿让给洛灵，接着将她用惯了的仙婢仙童送给洛灵。
再后来是心头血、心头肉，跃龙门的机会……
每一样对她而言，都是极为重要之物。
王后不满红莲的态度，眼底的厌恶更甚。
“你作为姐姐给妹妹点东西有何不可？”
红莲看着她，心一寸寸发冷。
“母后，我也是您的女儿，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您这般恨我？”
“都说母女连心，我现在浑身是伤，哪儿都疼，您可知道？”
她本就失了本命精血，如今又受了108根消魂钉，身体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听到她哽咽的话语，锦鲤王后的身子微微一顿，神色却没有太多变化。
“灵儿受伤，只有用你的护心鳞才行，你若不给，我这个做母后的，便亲自取。”
听着王后冷硬的言语，红莲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
“无需劳烦母后，红莲自己动手就好。”
说完，红莲扯开衣服，直接伸手拔掉胸口的护心鳞！
鲜血顿时喷洒而出，落了王后满脸。
“既然母后要，那红莲便给，只是母后您拿走后，就当从没生过我这个女儿，我们的血脉之情就此了断罢。”
王后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她才接过红莲手中带血的鳞片。
“只要你一日是锦鲤公主，这血脉相连的关系就断不了。”
说罢，她转身离去，没有再回一次头。
红莲双目空洞的望着门外，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躺在冰冷的水晶地上，她恍惚做了个梦。
梦里，红莲又回了小时候，笨拙地修炼着自己的仙术。
听闻母后郁郁寡欢，只喜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
红莲便花费十年时间，用自己微弱的灵力蕴养了一株绛珠仙草。
“小草小草快快长，待你长大，我就能看到母后的笑容了。”
花朝节那日，红莲满怀期待地手捧株仙草想献给母后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手被地上的石子划破，绛珠仙草也跌到了王后脚边。
“母后……”
可高高在上的母后却直接从绛珠仙草上踩过，更没有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她。
就好像地上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锋利的裙摆划过她的手背，带来的痛处比石子划过还要尖锐。
红莲不懂，母后不是喜欢绛珠仙草吗？
为什么她蕴养了出来，母后却看都不看一眼？
看着那株被踩碎的绛珠仙草，红莲哭的痛彻心扉。
少年的玄澈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将她扶起。
而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同王后一样，从绛珠仙草上踩踏而过。
梦醒。
红莲伸手触向眼角，已是湿濡一片。
如果当时，玄澈也和梦中一样，没有帮她，没有和她说话。
那他们的人生轨迹是否会有不同？
这时，外面传来一深一浅两道脚步声。
玄澈带着洛灵推门而入。
“姐姐，多谢你将护心鳞给我，我特意让玄澈哥哥带着我来给你道谢。”
洛灵倚靠在玄澈臂弯中，眸底有暗暗的挑衅一闪而逝。
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红莲面色如冰。
“不必谢我，这是我和你们锦鲤一族断绝关系的条件。”
第8章
给出护心鳞，她就不再属于锦鲤一族，从此她也不再欠任何人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玄澈眉头一皱。
“你这是何意？锦鲤族生你养你，你要叛族？”
洛灵也一脸委屈的开口：“姐姐，你这是在怪我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将护心鳞还你。”
说着，她拿出匕首就要往心口戳。
玄澈吓得脸色一白，赶忙伸手将她手中的匕首打掉。
“这不是你的问题，是阿莲太过自私。”
是她自私？红莲冷笑。
刀不落在自己身上，他又怎么会疼呢？
若他从小被人要心口血、要本命精元、要龙筋、要龙皮，他还能说出这般话吗？
玄澈还想说什么，忽然一阵摇晃，整个冰晶宫的窗户都被震碎。
一大团雪球朝他们迎面袭来！
“小心！”
玄澈下意识将洛灵拉到一旁，紧紧护在身下。
红莲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砸进来的雪球重重击中背脊，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阿莲！你还好吧？”
玄澈这才担忧的朝她走来，眼中闪过一抹惊慌。
红莲抬手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没有看他一眼。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天音：“雪妖突袭，破了九重天结界，大家快做防御。”
听到这声音，玄澈脸色一变，直接对着红莲和洛灵使了个仙术做出保护罩，将她们护住。
“阿莲，灵儿，你们暂时待在这儿，等外面安全，你们再出来。”
话落，他遁形冲了出去。
冰晶宫殿恢复安静，洛灵得意的看着红莲。
“姐姐，你看到了吧，不管发生什么事，玄澈哥哥第一时间护的永远是我。”
红莲没有搭理。
她偏头望向外面越来越大的雪花，脸色很是凝重。
自雪妖王三千年前被关在锁妖塔后，雪妖族一直本本分分生活在极北之地，怎么忽然来了锦鲤族？1
日落西沉，混乱平息。
红莲正要离开冰晶宫去外查看情况，天帝和锦鲤王、锦鲤王后带着一众天兵走了过来。
“红莲，你勾结雪妖、扰乱仙界，该当何罪！”
天帝说完，一名天将将一枚泛着红光的护心鳞扔到地上。
红莲看着那片被母后拿走的护心鳞，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洛灵。
洛灵眼神闪烁了几分，直接躲到了锦鲤王后怀中。
锦鲤王后则避开红莲的视线，紧紧拉住了洛灵的手。
这一刻，红莲什么都懂了。
她看着她们，心里是无尽的冷意。
“求天帝明察，红莲绝无勾结雪妖……”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天帝打断。
“证据在此，本帝如何信你？押送弱水囚牢，择日论罪定刑！”
天兵天将用捆仙绳将红莲束缚住，带出了冰晶宫。
弱水囚牢。
红莲被关押没多久，玄澈来了。
他一脸失望地谴责：“阿莲，你为何会做出这种有损仙界之事？”
红莲怔怔看着这个男人，只觉得荒谬。
“你明明知道我的护心鳞早已给了洛灵！还觉得是我勾结雪妖，作乱仙界？”
玄澈被她盯得有些心虚，却还是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只要你认罪，我会为你求情，若是被镇锁妖塔内，需要受罚万年才能得以出来。”
听到这话，红莲蓦的笑了。
“没做过的事，我绝不认。”
见她拒不认罪，玄澈失望更甚。
“今日是灵儿跃龙门的时间，整个锦鲤族都在盼着她跃龙门做龙女。”
“我前去助她一臂之力，待她成为龙女，我再带你出囚牢。”
“这期间，你就好好反思反思！”
说完，他拂袖离开。
透过弱水囚牢一侧的小窗户，红莲看着浓黑如墨的弱水天际。
星星自西向东，穿过夜空，沉入东方无底洞。
今日，洛灵想要跃龙门。
但龙门只渡有缘人，她能不能找到还另当别论……
不知过了多久，红莲耳后的鳞片隐隐发热。
霎时，牢外弱水肆虐。
在一阵阵轰隆声中，囚牢震颤。
金光熠熠的龙门冲天而起，带起万丈弱水，呼啸漫天。
“锦鲤红莲，龙门已开，你可还有力气冲破桎梏？”
红莲点点头，然后凝聚全部力气于内丹之处，化作人身鱼尾猛然跃起。
霎时，整个牢笼碎成齑粉。
弱水肆虐，将她衣裙腐蚀。
红莲没有丝毫犹豫，跳至刺骨弱水，往龙门游去。
弱水之毒冲刷着她的鱼尾，痛的白骨森森。
她却毫无退意。
耳畔依稀传来天道沧桑威严的声音。
“你这锦鲤肉身已被弱水冲刷殆尽，若跃过龙门，你将和锦鲤族、天族毫无干系，成为天外天唯一的龙女。”
“上有天道护佑，下有万世供奉，转修无情道，从此断情绝爱，你可会后悔？”
红莲紧紧盯着弱水上方的金色龙门，眼神坚定。
“红莲等的就是这一刻，绝不后悔！”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忍着剥皮剔骨之痛，用尽全身力气，奋起一跃——
只见那墨黑色的弱水倒灌着朝天空涌去，巨浪滔天、遮天蔽日。
一刻钟后。
“吟——”龙啸声响。
霎时间，风起云涌，地动山摇！
第9章
高高耸起的龙门上空，一声龙啸响彻云霄。
与此同时，一条红色的巨龙盘旋而出，翱翔在弱水上空……
整个锦鲤一族在锦鲤王后的带领下为洛灵寻找龙门。
此刻的山摇地晃让他们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一直护在洛灵身边的玄澈，他的心忽的一痛。
总感觉刚才晃动的不光是天地，还有他的心扉。
“玄澈哥哥……”
听到洛灵的话，玄澈收拢了思绪。
“等你跃过龙门，就能得到永生，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凡人之躯随时会进入轮回。”
“我也可以安心陪在阿莲身边，不用一直保护你了。”
洛灵听到这话，她略显委屈。
“可是等我跃过龙门，我也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行吗？”
玄澈没有回答洛灵的问话，她伸手揉了揉洛灵的发顶。
“我要娶的是你姐姐，你的当务之急是跃龙门做龙女。”
洛灵的心情低落下来，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红莲彻底从玄澈身边消失。
能做天族太子妃的，只能是她洛灵。
龙门只会出现六个时辰，若过了这个时辰才没跃过龙门，龙门就会消失。5
如今天地震颤，洛灵心中隐隐担忧。
“娘，这次龙门到底出现在了哪儿？如今地动山摇，会不会有人先我一步跃过龙门？”
锦鲤王后也很焦急：“最有可能跃过龙门的红莲还关押在弱水囚牢，你放心，现在只有你是最有机会跨过那道门的。”
王后说完暗暗咬了咬牙，划破手腕，以锦鲤一族血脉之力开始寻找龙门的方位。
不消一刻钟，以耗掉三分之一血脉之力为代价，她终于找到了龙门的方位。
“灵儿，龙门在那。”
说完，她带着洛灵等人径直朝着龙门的方位而去。
还没到达弱水之畔，众人就看到了弱水之上高高隆起的龙门。
“怎么会这样？龙门怎么会出现在弱水之上？我怎么跃的过去？”
弱水至毒，鹅毛不浮，仙佛难渡。
千年前，那出现在普通河流中的龙门她都跃不过去。
千年后，这弱水之滨的龙门，她又如何能跃？
锦鲤王后看出洛灵心中所想，轻轻握住她的手。
“灵儿，别怕，娘和整个锦鲤族送你过去，定能让你成功跃过。”
话落，她召集众锦鲤族长老，以仙力汇成一道成龙桥，从弱水沿岸直接横亘到龙门之上。
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洛灵踏上了这道成龙之桥。
然而她的脚刚踏上去，冲天而起的黑色毒物便侵蚀了她的脚掌，疼入肺腑。
她不过坚持着走了三步，两只脚掌就变成了森森白骨。
“娘，好疼，我走不过去了。”
上一次跃龙门是她力气不够，这一次，竟然还要承受弱水之毒。
锦鲤王后看着洛灵脚上的白骨，也心疼的不行，但这是来自龙门的考验，她必须坚持。
她只能狠心的开口。
“灵儿，坚持住，这是跃龙门的必经之路，你坚持住，化龙成功你将与天同寿。”
“可是，可是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娘，太疼了，这龙门我不跃了。”
按现在这种情况下去，她还没能跃过龙门，就会被弱水的毒素剃掉血肉，成为一具骷髅架子。
连命都没了，还怎么跃龙门？
想到这，她开始打退堂鼓，一步一步缓缓往岸上退。
就当她退回岸上时，那道成龙桥轰然倒塌。
洛灵心有余悸的看着消失的成龙桥：“娘，女儿差点就跌进弱水，再也见不到你了。”
锦鲤王后看着这一幕，也是心中一跳，晚一秒，再晚一秒，她的孩子就没了。
就在这时，看守弱水囚牢的天兵匆匆赶来。
“不好了，弱水囚牢破碎，红莲越狱了！”
第10章
听到这话，玄澈耳中轰然一声炸响，来不及思考就往弱水囚牢赶去。
囚牢立于弱水之上，她如何越狱？
出了囚牢会坠入弱水。
弱水之毒，可损神仙之躯，红莲进去岂不是毫无生机？
玄澈本就在弱水之畔，不消片刻，他就赶到了弱水囚牢。
原本高高耸起的囚牢早被夷为平地，破碎的瓦砾木屑上还挂着衣裳残片。
原本乌黑的弱水此时已被沾着红莲仙力的血液染成黑褐色。
他怔怔的看着一地狼藉，本就悬着的心一阵阵颤栗。
“红莲……”
这时，跟着一起来的锦鲤王后忽然喊道：“那里，那是红莲的真身。”
玄澈顺着声音往远处看去，就看到一道硕大的鱼身在不断地往龙门游去。
他沙哑的喊着。
“红莲，回来，你的身体受不了弱水之毒的冲刷。”
然而那道身影却对他的呼喊却置若罔闻，一路勇往无前的朝龙门奋力游去。
眼看着红莲身上的鳞片与血肉一寸寸被弱水冲刷掉。3
玄澈“噗通”一声跳了下去，跟着红莲的那道身影追了过去。
刚下弱水，他身上就传来刺骨的疼，若一把把钢刀在身上切割打磨。
他忍着疼，一点点朝红莲的身影游去，就当他快要抓住她时。
玄澈的身上传来一股吸力，转瞬就回到了岸上。
“混账，锦鲤一族已经有万年没有人跃过龙门了，你要阻拦她的成神道吗？”
“一旦她跃过龙门，成为龙女，地位还会在我之上，你不要犯糊涂。”
玄澈坐在地上，看着忽然出现的天帝，呐呐开口。
“可阿莲是未来的天族太子妃，她跃了龙门，我怎么办？”
天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现在身边站着的是洛灵，你还知道红莲是未来天族太子妃？”
“而且，红莲的这道身影本就只是一道幻影，你抓不住的。”
他话音刚落，红莲的身影并着那道金色的龙门渐渐消失在弱水上空。
玄澈怔怔的看着红莲的身影消失，慌不择路的往弱水里冲。
“红莲，你快回来，你要去哪儿？不要跃龙门了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以后我再也不管别人了。”
可是却毫无所用，他的声音伴着汹涌的浪潮消失在弱水上空。
玄澈曾在与红莲缔结情缘后在司命星君那里看到过这次跃龙门的危险。
他知道红莲一直想跃过龙门，成为龙女与他相配，当初他是高兴的，可自从看到司命星君的星盘后，他就怕了。
他宁愿红莲做个简简单单的锦鲤，也不愿她成为龙女。
众人呆呆的望着弱水河畔，周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又失败了吗？”
紧接着周围全是沮丧之声。
锦鲤王后也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声音也越来越弱。
“千年前灵儿失败了，千年后红莲也失败了，难道我们锦鲤一族就快亡了吗？”
洛灵扯了扯王后的衣袖：“娘，姐姐毕竟是戴罪之身，又那么弱，肯定是跃不过去的。”
“我们还有机会，等灵儿再修炼千年，千年后，灵儿一定能成为龙女。”
她话音刚落，一道龙吟响起。
天空之上云雾散尽，霞光万道，仙鹤盘旋。
一条红色的巨龙俯冲而下——
第11章
众人看着那硕大的红龙，瞬间哗然。
“成，成功了？这到底是幻影还是真龙？”
“是真龙吧？这龙吟极富威严，让我想俯首跪拜。”
……
洛灵看到玄澈和锦鲤族众人一直盯着弱水上方的那条龙，心中嫉恨，忽然出声。
“那只是幻像，大家不要被骗了。”
说完，她忍着刺骨的疼，上前一步拉住玄澈。
“玄澈哥哥，那只是姐姐此前的幻影，她是不是一早就打算好了要越狱跨龙门？”
“如今她被弱水毁了仙躯，那条幻影龙，估计只是姐姐生前的执念。”
音落，玄澈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猛然朝她望去。
“灵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这次跃龙门的机会本来就是你姐姐的。”
“而且，你好像并不担心她，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一刻，他竟觉得洛灵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了。
正这般想着，锦鲤王后突然将洛灵拉到一边，低声轻斥。
“灵儿，你在说什么？你已经放弃了这次机会，你姐姐想试试也是应该的。”
“那不是幻像，这上万年来，从来没有龙门消失后，还有龙盘旋上空。”6
“那，就是你姐姐！”
洛灵撇了撇嘴：“可是……”
话还没说完，又被锦鲤王后制止：“灵儿……”
她赶紧住嘴，心里却仍是不服。
红莲的心头血给了她，护心鳞也给了她，玄澈曾给过她的逆鳞她也都给了自己。
她什么都没了，她那么弱，怎么可能跃龙门、化真龙成龙女呢？
不可能！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风起云涌，弱水汹涌的浪潮中漂浮出一具玉白色的庞大身躯。
那上面隐隐泛着的仙力俨然就是红莲的骸骨。
玄澈想将那具白骨捞到岸上，然而还未待他行动。
一个浪头过去，红莲巨大的锦鲤之身顷刻间就化作点点星光，被墨色的弱水吞噬。
至此，锦鲤族再无红莲！
洛灵看着被弱水吞噬的鱼骨，吓得连连后退。
如果当初她没有退回来，此刻化为白骨被吞噬的估计就是她了。
看着盘旋天空的红龙，再看着被弱水吞噬的洁白鱼骨，玄澈嘶声大喊。
“红莲，红莲……”
他的声音在天空中不断环绕，回应他的只有一阵高过一阵的浪潮。
片刻之后，一道龙吟响起。
天空之上云雾散尽，霞光万道，仙鹤盘旋。
那条红龙越来越清晰，最后缓缓化作一个身穿红衣的窈窕女子立于七彩祥云之上。
旖旎的容貌，赫然是刚刚被弱水吞噬的红莲！
玄澈正要上前，天帝却径自朝着红莲跪了下来。
“仙界话事人玄叶携仙界众族，恭迎龙女真神。”
在天帝的带领下，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锦鲤王后也跟着跪了下来，洛灵看着这一幕迟迟不肯下跪。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玄澈凝神望着，怔怔的站在一旁：“红莲，你成龙女了吗？”
红莲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幕，直接朝着仙界众人释放了一道威压。
那俾睨天下的气势让众人又往下跪了一寸。
玄澈被这道威压震得生生跪下。
洛灵也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震得狠狠吐出一口鲜血，“咚的”跪了下来。
第12章
这一幕发生的猝不及防，玄澈还没回过神来，他猛然抬头，还想再确认一遍。
然而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陌生的眼。
“阿莲……”他怔忪的喊着。
红莲冷冷的睨着他：“我已成功化龙，成为龙女，以后，我与你们，与仙界再无瓜葛。”
听到这话，玄澈眸子一缩，心中无端发慌。
“阿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和你乃是天定情缘，你……”
红莲直接将他的话打断：“天定姻缘亦可断。”
说完，红莲挥手一阵，直接将手上那明明灭灭的姻缘线崩断。
她看着在空中化作金光的姻缘线，微微勾了勾唇。
从此她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羁绊彻底消除。
姻缘线断，玄澈第一时间便感应到了，他看着慢慢消散的金光。
怔怔的跪在那里，望着天上的红莲。
“你要和我斩断姻缘，总要有个原因吧？你告诉我，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去你。”
红莲高昂着头，看向他身后的洛灵。
“我和你已经结束了，祝福你和洛灵天长地久。”
说完，红莲化作一条巨大的红龙慢慢消失在天之尽头。
玄澈望着红莲消失的方向，不停地呐喊。
“我从未想过和灵儿在一起，我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你照顾她。”
她们是亲姐妹，不该那么剑拔弩张。
可是这些话红莲都听不到了，不过就算听到了，她也不会在意。
迟来的深情罢了，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5
这时，洛灵走了过来：“玄澈哥哥，姐姐走了，灵儿可以代替她照顾你的。”
这次，玄澈没有接受她的安慰，而是直接将她推开了。
“我照顾你，只是因为你是阿莲的妹妹，现在她不在了，我们便没关系了。”
洛灵将双手死死握成拳，才从嘴中挤出几句话。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以前你……”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玄澈直接打断。
随后，他一个闪身消失在弱水之畔，来到了红莲的冰晶殿。
看着冰晶殿内简单的陈设，玄澈的思绪回到了千年前。
那日，红莲委屈的去到天族找他。
“玄澈，母后从人间给我带回了一个妹妹，她说让我好好照顾她，可我觉得妹妹不喜欢我。”
那时他敷衍的问了句：“第一次见面，你怎么就觉得她不喜欢你？”
“如果她喜欢我，她为什么要一见面就要我的玉芙殿？”
红莲低着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往地上坠。
他却说：“一座宫殿而已，给她就是了，以后我给你其它的好东西。”
只是，他说是这么说，后来看到洛灵后，他却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洛灵。
他本意是希望洛灵能和红莲好好相处，但实际上，却是更加剜红莲的心。
看着空荡荡的冰晶殿，向来自持的玄澈蓦的红了眼。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呢？
他一样样拂过冰晶殿内的物品，书册、屏风、衣裙，随后就到了梳妆台。
梳妆台上有不少饰品，玄澈以前送给红莲一个用尾指做的发簪，可如今他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他默默闭上眼，用心去感受，却发现这节尾指早已与他断了联系。
是跟着红莲走了吗？
不对。
玄澈摇了摇头，恍然间，他心口一颤，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发簪哪是被她带走了啊，是被她给毁了。
心似斧凿，玄澈不愿在此停留，直接朝着天族而去。
浑浑噩噩，不知消极了多久。
天帝推门而入，看着宿醉的玄澈，威严开口：“失去后知道后悔了？”
玄澈迷迷糊糊的，但还是说道：“是的，后悔了。”
他后悔不该与红莲离心，不该用自己的思想来考虑诸多事情，不该不跟她商量。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当时就跟你说过，做什么事前都要想清楚，红莲不是一般人，你偏不信。”
玄澈想起此前他跟天帝说不想让红莲跃龙门之事，天帝就一直不同意。
现在想来，他真是错的离谱。
“父君，我真的后悔了，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吗？”
天帝叹了口气：“一切果皆由因而起。”
玄澈低声喃喃：“一切果皆由因而起？”
天帝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想了解因果，就去万界之巅的回溯石去看看吧！”
第13章
万界之巅，乃众仙禁地，非大毅力者而不得去。
去了那里他真的就能找寻到答案吗？
玄澈躺在地上，呆呆的望着万界之巅的方向，心似万蚁啃噬，不得解脱。
不管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他的眼里、心里全是红莲的身影。
含笑的、哭泣的、哀怨的，甚至还有死亡的。
但她所有的身影，到最后都会对他投去失望之色。
失望？
红莲为什么会对他失望？
玄澈不敢深想，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还是踏上了前往万界之巅的旅途。
从日暮到日落，从月明到月暗，春去秋来，四季变换。
他大概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来到万界之巅。
这是一个无限接近于天之尽头的地方，他刚到万界之巅，便失了神。
他以红莲的视角过了一生。
“我已经命人去重新雕刻姻缘牌，到时候再择吉日挂上去。”
“阿莲，灵儿的凡人之躯无法承受仙丹的药力\我的仙力，只有你的心头血才有用，委屈你了。”
“阿莲，把我千年前送你的逆鳞拿出来吧！”
……7
原来，他曾经所做之事全是对红莲赤裸裸的伤害。
如今他所说之话，一字字一句句都化作剜向他身体的利刃，捅的他血流不止。
幻像结束，他面前出现了一块晶莹如玉的灵石，隐隐发着幽光。
回溯石，回看今生。
刚刚的一幕幕都是红莲的一生。
爹不疼、娘不爱，心中唯一的光也在洛灵出现后渐渐与她离心，偏向了别人。
他为了洛灵，与红莲推迟婚礼，也为了洛灵，要红莲献出自己身上重要之物。
不顾她已是强弩之末，生生从她身上取出逆鳞。
此前不是伤在己身，他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用回溯镜切身体会，他才发现自己竟是这般可恶。
玄澈将手缓缓放在回溯石上，轻声喃喃：“阿莲，对不起，我错了……”
他以为替红莲维护好了姐妹关系，她在锦鲤一族就能生活的很好。
可现在他才发现这不过是他的假想罢了。
他悻悻转身往回走，脑子里全是刚刚看过的一幕幕。
他的心煎熬到了极点，如果当初，他多关心红莲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她了？
然而没有如果。
玄澈失神的往回走着，不知不觉间，眼前星回斗转，景色突变。
眨眼间，他就身处一片桃林。
桃花纷飞间，一白衣男子坐在石桌前独自饮酒。
看到玄澈过来，他扬了扬手中的酒杯：“公子既能来此桃林，便与我共饮一杯吧！”
玄澈心中想着红莲之事，本不愿理他，抬步欲走。
却忽听那人悠悠开口：“桃花佳酿，醉遇故人，想你所想，思你所思。”
听得这话，玄澈顿住脚步，走了过去。
桃林之主望不清容貌，他只知对方极为年轻。
见玄澈过来，那人给他杯中倒了一杯桃花酿，便自顾自开始畅饮起来。
玄澈望着杯中酒，隐隐带着期盼，一口喝了下去。
一杯入肚，他便隐有醉意，开始昏昏欲睡。
这时那人再度开口：“睡吧，睡着就能见到想见之人。”
话落，玄澈便倒了下去。
随后，他的魂魄缓缓离体，朝着天空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来到一片云雾缭绕之地。
等他适应了此处，转头就看到了红莲的身影。
他心中一动，控制不住伸手朝她抱去：“红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