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銮殿里。
楚皇屏退左右,秘密召见了楚国第一女将军孟云芩。
“如今边疆战事吃紧,朕命令你重返三军,带兵支援,还楚国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孟云芩孤身跪在大殿中央,挽着发髻穿着一身素色衣裙,却身形挺拔,眼神锐利。
“臣领命!”
楚皇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开口。
“孟爱卿,你身为楚国唯一女将,豆蔻年华便上阵杀敌,战功赫赫,得御赐封号‘长宁’,可惜却在三年前甘愿隐姓埋名嫁作他人妇。”
“平静日子过久了,别忘了你身为长宁将军的责任,这一战,可别让天下的百姓失望。”
听到这话,孟云芩眼中闪过一抹刺痛。
随即她神情坚定地开口:“臣定会不负众望,将北蛮人赶出楚国边境,还天下一个太平!”
楚皇这才满意:“七日后,等粮草兵马准备充足,你便即刻出发北上!”
孟云芩磕头领命,接过虎符时,却犹豫一瞬,说道。
“陛下,臣不想让家人担心,恳请陛下允许臣继续隐瞒身份。”
在得到楚皇应允后,孟云芩这才起身告退。
踏出宫殿,孟云芩从袖间拿出一张暗红面具戴上,遮住面容。
这是她身为长宁将军的标志。
这一刻,皇宫上下皆知。
那从不在外人面前露面的女将军,时隔三年再次回来了。
……
孟云芩坐上回府的马车,才再次将面具摘下藏起来。
她又回到了寺卿夫人的身份里。
想起楚皇的话,她的思绪渐渐飘远。
三年前,她与新科状元顾今宴偶遇。
只一眼,两人便互生情愫,顾今宴从此对她展开笨拙又诚挚的追求。
即便孟云芩谎称自己是商户女,对他的仕途没有帮助,他也痴心不改。
在姻缘树下,顾今宴曾向她郑重的许下承诺。
“我顾今宴此生只心悦孟云芩一人,绝不纳妾,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那时孟云芩感动得泪眼朦胧,甘愿以商户女的身份嫁给他。
她陪着顾今宴步步高升,成为如今的鸿胪寺卿。
可顾今宴却没有做到他许下的承诺……
马车停下后,孟云芩也从思绪中抽离。
刚进府,顾母就穿金戴银的走过来,张口就是数落。
“孟氏,你三年无所出,整日出去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果然商户女就是上不得台面,和柔嘉郡主相比,简直就是山鸡和凤凰!”
柔嘉郡主,就是顾今宴如今的心爱之人,沈柔嘉。
顾母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孟云芩,如今有了沈柔嘉,看她就更不满意了。
孟云芩掐紧手心,看着顾母身上的金银首饰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虽为商户女,可府里的吃穿用度,哪一样用的不是我的银钱?”
“再上不得台面,也养活了府里上下!”
顾母被下了面子,面色扭曲一瞬,冷哼道。
“谁不知道这段时日郡主缠绵病榻,我儿亲自前往洪福寺不眠不休的礼佛三天,我若是你,便该自请下堂,为新人让位!”
说完,顾母冷笑着离开了。
孟云芩站在原地,心头翻涌着难忍的痛楚。
自请下堂,给新人让位?凭什么呢?
就在此时,顾今宴穿着一身官袍回来。
孟云芩正要开口,却见顾今宴领口上染了一抹嫣红的口脂,犹如胜利者无言的炫耀。
还没等她询问,顾今宴就先开了口。
“我今日似乎在玄武门外见到了你。”
孟云芩心尖一颤,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正想着怎么解释:“我那是去……”
话没说完,顾今宴就沉下脸打断:“你跟踪我?”
孟云芩闻言一怔,知道他误会了,立刻说:“我没有。”
顾今宴厌烦的拧起眉:“我都同你说过了,去王府是有公事在身,并非专程看望柔嘉郡主,你还是不信?”
顾今宴眼底的厌弃,深深刺痛了孟云芩的眼。
她攥紧手,竭力压下心口翻涌的情绪反问:“真的是公事吗?”
“可婆母却给我说,你给郡主去洪福寺礼佛祈福了三天……”
顾今宴眼神落在她身上,眸光一厉。
“郡主身份尊贵,为她礼佛,也是为天下万民,自是公务。”
“孟云芩,你何时变成这般模样了,既无所出还整日胡乱猜忌,活像个妒妇,惹人生厌!”
说完,他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孟云芩看着顾今宴离开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把刀子割开,带着窒息般的疼痛。
“很快,我们就不再彼此厌烦了。”
她抚上袖中隐藏的面具,眼神坚定:“从今往后,我也只为天下万民。”
第2章
翌日清晨。
孟云芩给顾母请完安后,便孤身一人离开顾府,去了城外的镇北军营。
她戴着面具身穿银色盔甲,看着将士练兵,胸中隐隐有热血激荡之感。
这三年里,她虽然因为深爱顾今宴,不曾后悔嫁给他。
却也时常怀念从前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日子。
三军阵前,孟云芩迎风而立,声音不怒自威。
“离出征仅剩六天,待粮草备齐,本将军将于十五日卯时带领镇北军北上,前往边关支援!”
“望众位将士厉兵秣马,随时待战!”
孟云芩的话音刚落,队伍里一道轻蔑的声音响起。
“一个女人,凭什么本事统领三军?”
渐渐有人附和。
“是啊,都已经三年不曾带兵打仗,谁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说不定都是吹嘘!”
副将裴毅皱着眉就要训斥,却被孟云芩抬手阻止。
她手里的长缨枪在沙地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有谁不服,就上来过两招!”
这话一出,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上演武场,抱拳作揖:“大将军,得罪了!”
话音一落,那人就率先出招,攻了上来。
孟云芩目光沉冷,身形一动。
长缨枪就宛若银龙过境,寒光闪过,仅仅两招就将那人的长枪挑飞。
速度快到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孟云芩凌厉的视线扫过众人,周身肃杀之气压迫至极。
“战场上靠的是武艺和智慧,谁说女子不能带兵?还有谁不服,尽管来战!”
下一瞬,所有将士齐刷刷跪下,声音响彻云霄。
“愿唯大将军马首是瞻!”
……
离开镇北军营后。
孟云芩就摘下面具换了身衣裳,去了京城最大的东珠成衣铺。
她要在离开之前,将自己在京城经营的十几家茶楼、香料以及成衣铺生意都移交给管事打理。
刚走进成衣铺,孟云芩的脚步就顿住了。
就见顾今宴一身锦衣,正满脸温柔地看着身旁的沈柔嘉,视线一刻不曾离开。
绣娘拿着一件成衣笑着开口。
“这位贵人,您家夫人皮肤白皙,这件烟罗衫最衬肤色,不如就买这件?”
沈柔嘉闻言,娇羞的看了眼顾今宴:“我觉得不错……”
这样的误会,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解释。
孟云芩心头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顾今宴正要答话,余光看见孟云芩,眼底的温柔瞬间褪去。
他没有丝毫心虚,反而沉下脸讽刺:“我前脚刚到,你就跟来了,真是好手段!”
孟云芩喉间一哽,正要开口。
管事这时毕恭毕敬地迎了上来:“掌柜,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听到管事的话,顾今宴面色微变,看向她的眼神逐渐复杂。
“这是你的铺子?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孟云芩心口一滞,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这事哪需要专程去提?
京城第一女掌柜孟云芩的名号,连深宫里的妃嫔们都知道。
他是要不上心到什么地步,才会从没有所耳闻过?
沈柔嘉轻笑一声,眼神轻蔑地看着孟云芩。
“既然你是掌柜,那就由你来为本郡主挑衣裳吧。”
顾今宴以为孟云芩会拒绝,立刻跟着开口:“别使性子,服侍好郡主是你的……”
话没说完,孟云芩就点了头:“可以。”
顾今宴一怔,还想说什么。
孟云芩已经转身去挑衣服了。
她对店内成衣的衣料和款式都烂熟于心,选择的每一款都让人眼前一亮。
这是顾今宴头一次见孟云芩做生意时的干练模样,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诧异。
沈柔嘉却百般挑剔,不是嫌弃衣服太艳了,就是觉得款式老气。
直到孟云芩拿起一件鹅黄衣裙。
顾今宴终于皱着眉头开口了:“郡主,这件鹅黄衣裙与你肌肤相衬,试试看吧。”
沈柔嘉一僵,转而笑了笑:“既然今宴哥哥想看,那柔嘉就试这件。”
孟云芩指尖紧了紧,将裙子递给她。
沈柔嘉接过裙子,看着她的眼底却闪过一抹算计。
等沈柔嘉去了里间换衣,顾今宴忍不住问:“这既然是你的铺子,为何你店里的人不认识我?”
孟云芩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是你说的,士农工商,你为上流,我为末流,在外应当避嫌。我自然不会辱没了你的名声。”
顾今宴面色沉了下去,下意识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里间突然响起了沈柔嘉的惨叫声。
“啊——”
顾今宴面色陡然一变,立刻冲了过去:“柔嘉!”
孟云芩心头一坠,也连忙跟过去。
刚走进去,就见沈柔嘉衣衫不整的被顾今宴抱在怀里,满脸泪痕地看着她。
“好歹毒的女人!竟敢在我的衣服里面藏针!你该当何罪!”
第3章
孟云芩眼眸一沉,上前将沈柔嘉手里的衣服拿过来仔细端详。
果然内衬里靠近胸口的位置有一根银针。
她一看就明白这是谁的手笔,沉下脸目光冷锐地看向沈柔嘉。
“郡主,我们东珠成衣铺经营三年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我没必要自砸招牌。”
“何况这样的伎俩实在拙劣,若我有意害人,绝不会用如此不入流……”
话没说完,顾今宴就黑着脸怒斥:“够了!无论你是不是故意的,郡主千金之躯受损,你都脱不开责任!”
他一甩袖子,声音更冷:“本官自会将此事呈报大理寺,你好自为之!”
孟云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只觉得这男人陌生至极。
她冷笑一声:“顾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顾今宴一僵,没想到她会直接回嘴。
见着店里的顾客们都朝这边看过来,个个还都是京中非富即贵的面孔。
他下意识松开了扶着沈柔嘉的手,皱着眉头说:“我是就事论事……”
“好啊,那就就事论事。”
孟云芩依旧不卑不亢,只是声音大了些许,好让所有人都能听清。
她将银针举起:“郡主衣服里发现的是银针,可众所周知,我店刺绣一律用的是金针!”
沈柔嘉和顾今宴顿时僵住了。
顾今宴从不爱上街闲逛,这第一次,还是为了陪沈柔嘉。
沈柔嘉就更不知道了,她的衣裳都有顶级绣娘到府上量尺寸定制,都是为了跟顾今宴相处才来逛成衣铺的。
孟云芩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反问道。
“难道我会未卜先知,得知郡主要来逛我的成衣铺子,于是舍近求远去别处买了银针过来,只为了扎郡主一下?”
周围响起窃窃笑声。
沈柔嘉脸上挂不住,心头火起,正要发作,却被孟云芩的眼神震慑住了。
那双清冷的眼里一片锐意,仿佛能直视人心。
一个商户女,怎么有这样的气势?
孟云芩移开目光看向顾今宴,扯了扯唇角。
“你若要呈报大理寺,可尽管去,只是这事闹大了,损害的可是郡主的名声。”
顾今宴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还想说什么。
但沈柔嘉此时扯了扯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今宴哥哥,我不想在这里了……”
他只得勉强压下思绪,带着沈柔嘉很快离开了。
孟云芩没再多看,很快扬起笑脸,招呼好店里的顾客。
而后将管事叫到一旁又交代了一番,这才离开成衣铺。
接下来,孟云芩又去了其他铺子,一一打点好之后,才踩着暮色回了顾府。
侍女秋儿等在顾府门口,见到她立刻神色焦急地迎上来。
“夫人,不好了,大人回来之后发了好大的火,正和老夫人在正厅等您呢!”
孟云芩皱了皱眉,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她没说什么,去了正厅。
顾母一见她来,就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过来,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你还有脸回来!真是造了天孽!我儿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灾星?!”
“三年无所出就罢了,心思竟如此歹毒,敢在郡主的衣物里藏针,你是要害了我们整个顾家!”
孟云芩半边脸都火辣辣的痛,她攥紧了手,声音也冷了下去。
“事情已经解决,婆母何必继续指责,是巴不得顾家被定罪吗?”
顾母怒火更甚:“你!”
顾今宴走上前,沉着脸看着她。
“孟云芩,你的确好手段,大楚律法治不了你,但我顾家家法却可以!”
孟云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家法?”
顾家什么时候有家法了?
顾今宴将一本崭新的册子丢到她脸上:“这是我今日新拟五十三条家法。”
“你今日所为,已犯举止轻慢、说谎欺瞒、蓄意谋害等数条家法,应受五十戒鞭,罚跪一日,以正家风!”
第4章
孟云芩躲闪不及,额角被砸破了,鲜血缓缓流下。
她抬手擦去那一滴血,在眉眼边晕开一抹殷红。
她看了看地上墨迹尚新的‘家法’,不禁轻笑了一声。
“你为了给她出气,倒真是用尽了手段……”
顾今宴目光在她脸上的血迹上凝了片刻,才移开目光说:“我是为了公义。”
“你作为鸿胪寺卿夫人、顾府当家主母,一言一行都当克己复礼。”
顾母难掩喜色,故意附和:“是啊,我儿身为顾家家主,严厉治家,有何问题?”
孟云芩看着顾今宴,胸口情绪剧烈翻涌。
“既是家主,理应以身作则,你负心忘义、颠倒是非、栽赃陷害,又该受多少戒鞭?”
这番话出口,顾今宴和顾母都惊住了。
尤其是顾母,孟云芩在她眼里就是个满身铜臭的商户女,怎会有这样的谈吐和气势?
顾今宴怔愣一瞬,随即满眼失望地看着她:“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孟云芩面色不改,反问顾今宴:“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
“你身为我的夫君,当众与郡主举止亲昵,还反过头来要治我的罪,不惜动用私刑……”
“顾今宴,没有这样的道理!”
顾今宴迅速回过味来,原来孟云芩反应这么激烈,是还在为白天的事情吃醋。
于是缓和了语气说:“这不是动用私刑。”
“你若是得罪了郡主,日后免不了吃苦头,早日受罚将此事揭过,也是对你好。”
但随即他又话锋一转:“若是你好好待在府中侍奉婆母,不出去抛头露面,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作为商人贪欲过重,欲念熏心。”
孟云芩被气笑了,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她转身直接吩咐秋儿。
“交代账房,以后不允许顾府任何人从铺子账面上划走银子,这府中上下,有顾大人的俸禄支撑足够了。”
秋儿重重点头:“奴婢明白!”
而后她就一溜烟跑了,顾母下意识想拦都没拦住。
她一手抚着心口,一手颤抖地指着孟云芩:“你这贱妇……你是要气死我!”
顾今宴顿时神情一变:“母亲!”
他顾不得其他,连忙一边差人去请大夫,一边扶着顾母往后宅去了。
孟云芩也懒得跟去,徒然受气。
她回了自己院子,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
孟云芩起床梳洗过后,就走到书案边,铺纸研墨,写下三个大字——
和离书!
“……解怨释结,不再相恨,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一笔一划,写尽了这三年的心酸和痛楚。
和离书还没写完,顾今宴却匆匆过来了。
他丝毫没朝桌案上看,开口就是责问。
“母亲被你气得心疾发作,到后半夜才稳住病情,你却一夜没去侍奉,孟云芩,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孟云芩放下笔,平静地看着他。
“既然婆母是被我气得病倒,那我过去,岂不是加重她的病情?”
顾今宴沉下脸:“孟云芩,你简直枉为人妇!”
孟云芩已经听了他太多指责,以前还会刺痛的心如今只有不耐。
她皱了皱眉,反问:“所以呢?你是来指责我,还是来对我动家法?”
顾今宴沉沉看着她,目光似有不解:“你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他失望地摇摇头:“我来是有事要说。”
“因为你藏针的事情,我与郡主有了肌肤之亲,如今整个京城都传开了。”
“为了负责,我准备以正妻之礼求娶郡主……以后,你做妾室。”
第5章
孟云芩即便有了预料,却还是心口一沉。
“你要贬我为妾?!”
放在三年前,她根本不会想到。
选择放弃将军身份嫁给顾今宴的结局,就是要被他这般羞辱……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顾今宴。
“顾今宴,你忘了当初亲口发的誓?你说此生只心悦我一人,绝不纳妾,如有违背……”
‘天打雷劈’四个字还没说出口,顾今宴就皱着眉头打断。
“我都说了,郡主身份尊贵,我将以正妻之礼迎娶!这如何算是纳妾?”
孟云芩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他对沈柔嘉是娶妻,不是纳妾,所以在他眼里,这就不算违背誓言?
顾今宴顿了顿,又说:“何况是你不守孝道在先,你可知你已犯了七出之条?我本可以休了你!”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无比清楚。
从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顾今宴,已经死了。
孟云芩压下心头强烈的屈辱感,一字一顿地说。
“顾今宴,我孟云芩从不是能任你羞辱拿捏的软柿子!”
她冷着脸低下头,继续将和离书迅速写完。
顾今宴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觉得烦闷。
“郡主不爱管家,你依旧可以执掌中馈,只要给郡主作为正妻应有的尊重就够了。”
他又说:“作为补偿,你可以继续经营你的那些铺子,我与母亲不会再干涉。”
孟云芩听明白了。
他们是希望继续从她这里拿钱,却又要她让出正妻之位。
她扯了扯唇角,在和离书上写下自己的姓名,放到他面前。
“不必如此麻烦,签下这封和离书,我自会为郡主让位。”
“和离?”顾今宴这才看清她在写的是什么,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慌乱。
他沉下脸开口:“我说要休你只是赌气,你何必当真?!就这么容不下柔嘉?”
“如果是因为成衣店的事,只要你肯主动让步,我可以代郡主向你道歉。”
孟云芩平静地开口:“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只想要你签字。”
顾今宴见她这副态度,眸光一片森寒:“你是铁了心要与我和离?”
孟云芩毫不犹豫:“是!”
顾今宴的眸光越发晦暗,看着和离书沉默了半晌,才说。
“好!要我签字可以,你答应我一件事。”
孟云芩皱了皱眉,问:“什么事?”
顾今宴又恢复了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缓缓开口。
“后日就是母亲寿宴,但母亲昨日气急攻心,入夜就染了风寒。”
“我记得你有一块开过光的和田玉,你将玉借给母亲驱邪避害。”
孟云芩心口一颤,不由攥紧了手。
“生病应该找大夫,那块玉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我不可能给你!”
顾今宴沉声道:“你现在仍是顾家主母,本应为母亲尽孝,更何况只是借而已。”
“等寿宴结束,我就与你和离,并且完璧归赵。”
孟云芩深吸一口气,对秋儿道:“秋儿,将我放在匣子里的玉佩拿来。”
秋儿领命拿来玉佩。
孟云芩握着那通体洁白无瑕的玉佩,手心微凉,却带着几分怀恋。
良久,才不舍地将玉佩递给顾今宴。
“记住你自己说的话,过了寿宴就将玉完好归还,并签下和离书。”
她看着玉佩,又强调了句:“别胡乱折腾,它毕竟只是一块装饰,没有治病救人的功效。”
顾今宴看着她,似乎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的用意……”
不等孟云芩再问,他就拿过玉佩,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嘲。
“罢了,你们商人就是如此在意身外之物,且放心吧。”
说完,他一甩袖子,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孟云芩不知道他怎么又不高兴,也没多问,开始收拾行李,为离开做准备。
可没多久,院子里忽然传来沈柔嘉矫揉造作的声音。
“听闻孟小姐为聊表孝心,将父亲的遗物借给母亲驱邪避害……”
说着,沈柔嘉迈步进了门:“不巧,本郡主这也有一块玉佩,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功效?”
孟云芩转身看去,顿时眸光震颤。
就见沈柔嘉手中把玩着一块洁白无瑕的玉佩,带着恶毒的笑意看着她。
孟云芩心脏像是被人重重一击,瞬间僵在原地。
沈柔嘉眼底恶意丝毫不加掩饰。
“这块玉佩是今宴哥哥刚刚赠与本郡主的,不知道和孟小姐父亲遗物相比,谁的更好?”
第6章
孟云芩呼吸停滞了一瞬,袖中的手紧紧攥住。
直到此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什么驱邪避害,都是顾今宴骗她的借口!
孟云芩顿时冷下声音:“这块玉佩只是我借给顾今宴的,还望郡主归还。”
沈柔嘉把玩着玉佩,轻蔑的看着她。
“你一个卑贱的商贾女,有什么资格跟本郡主抢东西?”
“我告诉你,不止是玉佩,就连今宴哥哥也只能是我的!”
孟云芩精致的眉眼染了怒意,眼神逐渐变得凌厉。
“顾今宴我不稀罕,我只要我的玉佩。”
沈柔嘉一下下抛着玉佩,挑衅地看着她:“我是郡主,就算不还,又如何!”
孟云芩听闻此话,浑身气血翻涌。
下一瞬,她身形一动,掌风裹挟着凌厉的肃杀之气,朝着沈柔嘉袭去。
此刻她已经不顾暴露武功,只想拿回父亲的遗物。
沈柔嘉愕然失色的瞪大了双眸,惊恐的看着她:“孟云芩,你疯了吗?!”
就在孟云芩即将要夺回玉佩的时候,顾今宴冲了进来,将沈柔嘉一把护在怀里。
“孟云芩!你竟然为了一块玉佩和郡主动手,你活腻了?!”
孟云芩扑了个空,愤怒地瞪着他。
“顾今宴,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你前脚才借走,后脚就借花献佛送给沈柔嘉?你凭什么!”
顾今宴面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说:“柔嘉很快就要过门,以后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这么小气。”
沈柔嘉靠在顾今宴怀里,故作委屈地看着孟云芩。
“商户女就是商户女,一块玉也看得这么紧,你想要,本郡主还给你就是!”
说完,她随手将玉丢在地上。
孟云芩来不及去接,就看着玉佩摔得四分五裂,眼眶骤然猩红。
父亲唯一的遗物,就这样毁于一旦……
她抬起眼,死死瞪着沈柔嘉,毫不掩饰眼里的杀意。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不管不顾地上去取了沈柔嘉的命!
顾今宴也看出来了,连忙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缓下声音开口。
“云芩,你冷静点,玉佩碎了也拼不回去,回头我送你更好的……”
他说着,有些心疼地上前,想要将她揽进怀中安抚。
可还没碰到,孟云芩就躲开了。
她闭了闭眼,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冷静克制的模样。
“顾今宴,就算玉碎了,你也依旧要兑现承诺。”
顾今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身形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他沉默片刻,移开了目光说:“放心,等母亲寿宴过后,我自会签了那封……和离书。”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很轻,匆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似乎在逃避什么一样。
沈柔嘉不甘地瞪了孟云芩一眼,却又什么都不敢做,也匆匆走了。
孟云芩没理会他们,只是缓缓蹲下,将玉佩碎片一一拾起,装进贴身的香囊里。
“爹,我真的后悔了……”
颤抖的呜咽转瞬被西风吹散。
……
寿宴当天。
顾府上下张灯结彩,喜庆热闹。
来祝寿的人大多都是京中勋贵,得知顾今宴不日就要迎娶柔嘉郡主,过来结交的。
沈柔嘉还没过门,就堂而皇之地坐在顾今宴身侧,娇俏的声音响起。
“今宴哥哥,明日你陪我去山上挂同心锁吧,听说挂了同心锁的有情人,就会永远在一起。”
她一边说着,一边挑衅地看向孟云芩。
顾今宴也下意识看了孟云芩一眼,见她毫无反应,目光沉了沉。
但他依旧宠溺地回应了沈柔嘉:“好。”
太傅忍不住感慨:“顾大人真是年轻有为,倒让老夫想起了当年冠绝天下的长宁将军,听说两日后她就要带领三军北上了。”
“也不知她消失三年,风姿还似不似从前。”
孟云芩眼神闪了闪,并未言语。
却见顾今宴眉梢荡开了几分笑意,似带着一抹向往之色。
“那等卓越无双的女子,自然不会让人失望。”
另一侧的官员忍不住感慨:“当年本官有幸见过长宁将军,直教人过目难忘!”
他说着,视线落在了孟云芩身上,登时震惊地瞪大了眼。
“奇了,我看顾夫人的身形……竟似与那长宁将军一模一样!”
第7章
孟云芩感受到顾今宴投来晦暗的目光,握着茶杯的手紧了一瞬。
她正想随口敷衍过去,却听顾今宴讥诮开口。
“大人说笑了,长宁将军堪为天下女子表率,而孟氏不过一介商户女,只会侍弄银钱,拿她类比长宁将军,实在有辱将军威名。”
当着诸多京城勋贵的面,顾今宴竟是直接将孟云芩贬到了尘埃里。
可这话虽然难听,却又让人无法反驳。
一时间,各异的目光都投到孟云芩身上。
孟云芩只是扯了扯唇角,没说话。
知道自己在顾今宴眼中如此不堪,她如今心里只有庆幸。
还好自己当初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没让顾今宴知道自己就是长宁将军,才能看透他的面目。
沈柔嘉听到顾今宴话里话外毫不掩饰对长宁将军的欣赏,心里满是嫉恨。
于是她将心里的恶气都撒到孟云芩身上,故意冷嗤一声。
“可不是什么人都配和长宁将军相提并论,何况本郡主与长宁将军是手帕交,可以作证,孟氏和长宁什么关系都没有!”
孟云芩这才抬起眸子,好笑地看着沈柔嘉。
“你和长宁将军是手帕交?人家知道这件事吗?”
沈柔嘉被下了面子,看着孟云芩的眼底怨毒更深。
“这是自然!以本郡主的身份能与长宁将军交好,有何奇怪?真是坐井观天!”
顾今宴也沉了脸,对孟云芩斥道。
“够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郡主岂是你能置喙的!”
孟云芩深深看了眼顾今宴,眸光渐渐冷下去。
她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
反正过了今晚他们就要和离,自己也将离京出征,又何必在意这些闲言碎语?
……
宴会接近尾声,孟云芩借口身体不适,提早回了院子。
她将一份放奴书和一袋银两拿了出来,放在秋儿的手中。
“我不日就要离开顾府,你也不必再为奴为婢,去做点营生,或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秋儿眼眶顿时红了,跪下给孟云芩磕了三个响头。
“秋儿多谢夫人!”
孟云芩洗漱过后,刚在床上躺下,一阵虚浮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
下一瞬,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上了她的后背。
顾今宴浑身浓烈的酒味顿时涌入鼻腔,大手直接顺着她的衣摆探了进去。
“云芩,你还是我的夫人,就该与我行夫妻之事……”
带着醉意的含混话音没说完,孟云芩就直接翻过身去,一记手刀砍在他的后颈。
顾今宴直接晕了过去。
孟云芩看着他的脸,眉头皱得死紧。
他白日里一边与沈柔嘉郎情妾意,一边对她百般讥讽。
喝了酒就来找她泻火?
她越想越气,一脚将顾今宴踢下了床。
第二日,顾今宴从地上醒来,只觉得太阳穴、后颈、浑身上下哪哪都痛。
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面色阴沉地看向已经穿戴整齐的孟云芩,质问的话还没出口。
孟云芩就直接将和离书拍在桌上:“婆母寿宴已过,你该遵守诺言了。”
顾今宴看着面前的和离书,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孟云芩,你任由我躺在地上一整夜不管不问,我一醒来你就要与我和离?你到底有没有心?!”
听着他的话,孟云芩倍感嘲讽。
“顾今宴,签下和离书,你我从此便没有了任何关系,关心你是柔嘉郡主该做的。”
顾今宴捏着和离书的手蓦然攥紧,望着她的眼底布满血丝。
他的声音更是冷沉:“你可想清楚了,真要和离,日后若是想回来做妾都没可能!”
孟云芩只回一句:“我不会后悔。”
顾今宴见她态度这样坚决,心里的怒气越发翻涌。
还夹杂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和痛楚。
他赌气一般拿起笔,草草写下自己的名字:“我等你回来求我的那天!”
孟云芩却什么都没说,直接拿起包袱,绕过他大步离开。
顾今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头一阵堵塞,却又很快将这种情绪压下。
他能笃定,不出两日,孟云芩必然会回来求他。
……
出征当日,所有京城百姓都来送行,想一睹长宁将军风采。
城门外,十万镇北军严阵待发,将士们个个身披戎装,眼神坚毅。
孟云芩戴着面具身披甲胄,手握长枪立于阵前,英姿耀目。
楚皇亲自为将士壮行,对孟云芩说:“此次出征,是为你们身后千千万万的楚国百姓,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孟云芩端着一碗壮行酒,满眼坚毅。
“请陛下放心,镇北军将士誓死守卫疆土,不将敌人杀退,誓不回还!”
话落,她将酒一口饮尽,将碗掷地摔碎。
破釜沉舟,视死如归。
所有将士齐声高喊:“守卫疆土,不胜不归!”
磅礴的气势直冲云霄,伴随无数摔碗声,令所有人心头振奋。
“出发!”
孟云芩翻身上马,带领队伍浩浩荡荡出城,
十万大军朝着边关走去,属于镇北军的旗帜随风飘扬。
孟云芩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京城,心底只剩一往无前的决然。
这一去,她定会让天下太平!
第8章
高耸的城墙上,顾今宴的视线始终锁在远处那抹挺拔纤细的身影上。
不知为何,他竟在脑海中莫名地把长宁将军的身影和孟云芩重叠。
下意识喊了一声:“孟云芩……”
身旁的沈柔嘉闻言面色一变,眼底嫉妒愈发浓郁。
“今宴哥哥,你们已经和离了,难道你还惦记着她?莫不是后悔与我结亲了?”
顾母生怕这门好亲事飞走,连忙说道。
“那贱蹄子待在顾府,只能脏我顾府的门楣,怎配与郡主相比!”
顾今宴也觉得是自己疯了,脑子里竟会冒出孟云芩就是长宁将军这样的荒谬想法。
想到这,他的心才稍稍安定。
“母亲说的是,那种女人还不值得我惦记。”
他已经想好,如果孟云芩再回头来求他,便只配为外室。
……
两年后,长宁将军带领镇北军击退北蛮,大获全胜,班师凯旋。
楚皇亲自去城门迎接,特准长宁将军同乘御辇,下令设庆功宴犒赏三军。
御花园内。
孟云芩脱下甲胄,拆去马尾,换回了寻常女子的服饰。
只有面上仍戴着独属长宁将军的面具。
正要去赴宴,却不曾想,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孟云芩!”
顾今宴出现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唇边带上了讥诮的笑意。
“你不是不会后悔吗?这两年过得不好,就想办法混进宫来寻我?”
“但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今日皇上大赦天下,你趁早离开,兴许还能免去……”
话没说完,前面的女人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勾着唇。1
“顾大人,怕是认错人了?”
顾今宴眼底闪过一缕诧异,立即朝她拱手行礼。
“长宁将军见笑,下官将你误认成了下官赌气离家两年的夫人。”
故人相见,孟云芩心里只有一片嘲讽。
到如今,顾今宴竟然还觉得她当初离开只是在赌气……
“但据本将所知,你已与孟氏和离,怎么还称夫人?”
顾今宴闻言,眸子陡然亮了亮,没想到眼前的妙人竟然这么了解他的私事。
他正想再说几句,顾母刻薄的声音却在此时从另一边响起。
“孟云芩?你这弃妇竟然敢出现在皇宫,谁给你的胆子,是不是当上了别人家的小妾,真是下贱!”
沈柔薇跟着顾母一起出现,也是死死盯着孟云芩的背影,不顾仪态的怒斥。
“今天可是长宁将军和镇北军的庆功宴,你一个商户女也配出现在这里?你们这些奴才还不赶紧把她赶走,要是冲撞了贵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顾今宴神情骤然变了,紧张的看了眼孟云芩,正要出言阻止。
孟云芩已经转过身,面具下的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你们一家可真有意思,接二连三的上来辱骂本将。”
顾母和沈柔嘉见到那副面具,都是浑身一颤,瞬间噤声。
顾今宴眼底闪过一丝嫌弃和不耐,上前去和孟云芩行礼致歉。
“妇人愚钝,长宁将军勿怪,下官改日必定亲自登门道歉。”
说完,他就带着沈柔嘉和顾母匆匆离开。
孟云芩神情淡漠地收回目光,抬步朝席间走去。
庆功宴上。
顾今宴依旧在回想刚才和长宁将军接触的一幕,就听有人感慨。
“听说今夜庆功宴上,长宁将军会摘下面具,以真容示人!”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有幸一睹那冠绝天下的长宁将军真容!也不知是何等容姿?”
顾今宴心神动了动,视线落在了那坐在主位之下的长宁将军,眸底逐渐染上了一抹期待。
如果能与这样的女子结为夫妻……
这念头刚冒出来,他脑海中却再次浮现孟云芩的身影。
顾今宴双眸微沉,只觉得索然无味。
孟云芩那等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女,如何能和长宁将军相提并论?
此时太监尖锐的嗓音在宴会中响起:“陛下驾到!”
场中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恭敬的行礼。
“陛下万安!”
待到楚皇落座,众人这才起身落座。
楚皇眉宇间透露着一丝愉悦,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沉声开口。
“此次与北蛮之战,长宁将军带领镇北军大获全胜,保佑楚国日后近二十年再无战争!”
“长宁,你想要什么奖赏?但说无妨!”
顾今宴看着那抹窈窕的背影,心跳莫名加快,甚至眼底染上了一抹迫不及待。
沈柔嘉看到他眼底深情,掐紧了指尖,眼底的嫉妒险些隐藏不住。
孟云芩却没看他,不卑不亢的走到宴会中央,朝着楚皇单膝跪地。
“臣此战幸不辱命,一切都是为了楚国,但臣确有一求,还望陛下准许。”
下一刻,孟云芩抬手敷上面具,在万众瞩目下,缓缓摘下。
众人顿时哗然!
顾今宴看清长宁将军面具下的那张脸时,瞬间如遭雷击,难以置信的喊道。
“孟云芩?!”
第9章
顾今宴浑身血液仿佛凝固,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那面具之下的脸,竟真的是孟云芩!
他近乎失控的盯着孟云芩那张洁白无瑕的脸,喃喃自语。
“这怎么可能……若是她是长宁将军,为何仍由我们蹉跎她那三年。”
沈柔嘉此刻大脑轰的一下炸开,指甲嵌了肉里,也恍若无查。
“这不可能!长宁将军不可能是孟云芩!她凭什么!”
顾母只觉得头晕目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
“那贱蹄子如果是长宁将军?!那我当年在顾府如此对她,她为何不反击……”
他们三人的声音不小,余音尤在殿中回荡,几乎所有人都震惊诧异的看向了他们。
甚至不少人都自发离他们远离些。
只觉得这三人得了失心疯,竟然敢在楚皇面前如此失态!
楚皇眸光微沉,看不出喜怒。
“朕在说话,你们莫不是想替朕回答。”
一旁的太监总管得到楚皇眼神示意,扬声怒斥。
“大胆!陛下和长宁将军对话,谁与允许你们擅自插话的!”5
“来人,将这三人压上来!”
一瞬间,场中涌入了不少御林军。
孟云芩神色淡漠,面上没有丝毫变化,犹如看客一般的看着这一切。
顾今宴绷直了身体,紧紧的握拳,恢复了一些理智。
沈柔嘉嫉妒的几乎要发狂,死死的盯着孟云芩。
其中顾母被吓得变了脸色,眼底满是惊恐。
顾今宴被压得跪下,连忙为自己辩解。
“陛下,此事是个误会,臣思妻心切,两年不曾相见,一时失控,还望陛下恕罪!”
楚皇凌厉的视线看向顾今宴。
“可朕却听闻,你和魏兴王的女儿沈柔嘉已经定亲,思的又是谁?”
顾今宴在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中,额头忍不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沈柔嘉此时却已然不顾其他,面目狰狞的指着孟云芩。
“陛下,您切莫被这弃妇骗了!她只是一介商户女,两年前就被今宴哥哥休弃了,如何转头一变就成了长宁将军!”
“这贱人怎么配得上!还望陛下明察!”
显然此刻的沈柔嘉已经被刺激到失去了理智。
听到沈柔嘉的话周围所有官兵都震惊的不行,不由的窃窃私语起来。
“长宁将军怎么可能会是一介四品官员的妻子,还被休弃了,柔嘉郡主莫不是疯了?!”
另一侧有官员的夫人认出了孟云芩就是店铺掌柜,忍不住说道。
“这长宁将军的脸,确实和那孟小姐如出一辙,也确实是顾今宴的妻子,只是听说已经休弃。”
“呵,长宁将军何等人物,他敢休弃长宁将军娶柔嘉郡主,真是眼瞎,恐怕肠子都悔青了!”
“谁说不是,柔嘉郡主毕竟只是异性王的女儿,要论起来,魏兴王都要对长宁将军客气几分。”
顾今宴听着周围的话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心头的不安和慌乱几乎要淹没了他。
他如何也想不到,长宁将军竟是孟云芩!
顾母显然相信了沈柔嘉的话,也颤颤巍巍的开口。
“妾也可以作证,这贱蹄子当年亲自写下和离书,与顾家一刀两断的!”
长久沉默的孟云芩却此时面色淡然,讥讽的扯了扯唇角。
“在御花园你们三人便接二连三的羞辱我,此时到了陛下面前仍旧如此,我倒是想问问,如今殿堂之上,我不是长宁,谁该是?”
第10章
顾今宴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孟云芩,直到此时此刻,他想明白了一切!
长宁将军消失三年,他便和孟云芩成婚,两年前长宁将军出征,孟云芩消失不见。
难怪二人身形会如此相似,原来她们就是一人!
楚皇彻底没了耐心,厌烦的看着他们三人。
“放肆!孟爱卿乃是朕亲封的大将军,难道朕没见过!岂容你们一再置喙,将他们打入诏狱,听候发落!”
顾今宴瞳孔震颤,袖下的拳头紧紧攥住。
“还望陛下开恩!此事无关臣的母亲,臣愿一力承所有罪责!”
顾母早就被吓得瘫倒在地,早已经被悔恨填满了内心,期期艾艾的看向孟云芩。
“云芩啊,我们顾家对你不薄,你看在与今宴成婚三年的份上,求求情吧!”
孟云芩闻言冷嗤一声,对着楚皇单膝跪下。
“陛下,顾家那三年是如何磋磨臣,一切都能查得到,今日之事,臣不愿打扰陛下雅兴,一切听从陛下吩咐。”
沈柔嘉脸颊白了又白,眼底满是不甘嫉恨。
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孟云芩从低贱的商户女,摇身一变成为长宁将军!
楚皇指腹摸着被沿,似乎在思索如何处置这些人。3
一时间,场中气氛逐渐沉闷,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就在此时,楚皇身侧的嘉贵妃出言道。
“陛下,今日毕竟是长宁将军的庆功宴,举国同庆的欢庆日子,今日之事,不如便罚顾大人俸禄一年,让郡主和顾大人亲自给长宁将军赔罪,如何?”
嘉贵妃观察着楚皇的情绪,见他没有驳回,连忙看向了沈柔嘉。
“柔嘉,还不快向陛下和长宁将军道歉。”
嘉贵妃一向和魏兴王府走动频繁,此时说是帮顾今宴,不如说是帮沈柔嘉。
沈柔嘉死死掐着掌心,可此时她清楚,必须低头。
她对着楚皇行大礼道歉:“陛下,臣女见到旧识一时情难自控,冲撞了陛下,臣女必定好好反思。”
说完这句话,楚皇面色微微缓和。
沈柔嘉屈辱不甘的对孟云芩行大礼,几乎是咬着牙开口。
“长宁将军,还请原谅臣女的冒犯的行为,改日必定登门致歉!”
孟云芩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这抹笑容恍若冰川融化,一时让所有人都看呆了。
她意味不明的看着沈柔嘉:“看到曾经高高在上的郡主行如此大礼,想来应当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既如此,原谅也未曾不可。”
沈柔嘉的掌心早已被她掐的血肉模糊,长睫遮掩住了眼中的恶毒算计。
顾今宴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孟云芩,心神微动,甚至完全无视了沈柔嘉。
“陛下赎罪,臣日后定会严于律己,不在犯下今日之错。”
说完看向孟云芩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柔情。
“云芩,曾经是我错把鱼目当珍珠,日后我会弥补。”
孟云芩拧了拧眉,有些被恶心到了。
楚皇看向孟云芩,温声道:“孟爱卿可满意?”
孟云芩附身作揖,对于这些不痛不痒的处罚,她默了默。
“臣谢陛下为臣讨回公道。”
即便处罚不算重,却也是明摆的,楚皇为了孟云芩下了魏兴王和顾今宴的面子。
这场庆功宴在结束之后,迅速在京都掀起了一阵狂潮。
几乎孟云芩的画像传遍了大街小巷,大多数认识孟云芩的人都惊叹不已。
没想到之前的商户女,竟是从不在外人面前露面的长宁将军。
第11章
夜幕降临,议事殿楚皇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下方的孟云芩。
“后日太子从晋州回来之后,你便一起来商讨北蛮求和的事情。”
孟云芩点头应声,顿了顿才说道:“陛下,今日臣所求之事,还望陛下应允。”
楚皇漆黑的瞳孔看不出情绪,声音却带着一丝疑惑。
“说来听听。”
孟云芩声音微沉,却带着一丝盼许。
“年关将至,臣希望陛下给镇北军半月休沐时间,让他们回家探望亲人,阖家团聚。”
楚皇难得一怔,放下了手中的事物,沉吟片刻。
“你推拒朕给你封王侯的奖赏,就为了给镇北军求一个这样的奖赏,值得吗?”
孟云芩回答的毫不犹豫:“值得。”
“他们都是臣出生日死的伙伴,更何况臣拥有的已经足够了,此生会一直为楚国而战,别无他求!还望陛下应允!”
楚皇叹息一声,欣慰的点点头。
“楚国有你,实乃万民之幸。”
孟云芩磕头致谢:“楚国有陛下,才是万民之福。”
等从皇宫出来,夜色已经愈发浓郁了。
孟云芩回到了楚皇赐予她的宅邸,将军府。6
就在她刚准备进去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低喃。
“云芩……为何不告诉我?”
孟云芩面色微敛,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顾今宴,眼底只剩淡漠。
“告诉你?”
“顾今宴我真庆幸我当初骗你我是商户女,否则也不会知道,你如此瞧不上我。”
顾今宴心头翻涌着深深的悔恨,忍不住上前一步。
“若是你一开始就说实话,或许我们……”
“够了!”
孟云芩不耐的打断他,后退了两步和他保持距离,只觉得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我和你之间早就结束了!”
“还有,我乃一品大将军,顾大人最好还是注意礼仪,否则我不会像从前那般既往不咎!”
说完孟云芩也不管顾今宴的反应,回了府邸。
顾今宴看着紧闭的大门,眸色逐渐晦暗。
这两日孟云芩的府邸几乎要被上来巴结的人踏破,干脆直接跟管家说开个宴席,一次性解决完。
管家笑呵呵的领命下去准备了。
孟云芩一家满门忠烈,就连其余亲人都战死沙场,只剩她一人,因此府邸冷清的可怕。
这日丫鬟春禾急匆匆的跑来,焦急的开口。
“将军!太子殿下来了!”
孟云芩擦拭红缨枪的指尖微微顿住,起身去了前厅迎客。
一身玄衣的太子君樾此刻正坐在前厅中,姿态娴雅,一举一动尽显高雅。
孟云芩恭敬行礼:“太子殿下万安。”
“太子殿下应当刚回京都,怎有空来臣这?”
君樾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起身将她扶起。
“自然是来恭喜你得胜归朝。”
孟云芩感受到手臂的温热,忍不住后退一步,轻咳一声。
“臣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君樾旋即说起了另一件事。
“听说北蛮会派使臣前来商议求和事情,今日你就随本宫一同入宫商议吧。”
孟云芩微微颔首,今日她也确实需要进宫,便没有拒绝。
进宫的马车上,君樾饶有兴趣的盯着孟云芩看,眼含笑意的说道。
“两年不见,云芩倒是和之前相比变了很多。”
第12章
孟云芩被君樾这样盯着,一时有些不自在。
“是人都会变,臣并不反感如今的变化,反而很喜欢。”
君樾笑了笑,对此未置可否。
皇宫。
君樾和孟云芩一前一后的走进殿中,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顾今宴。
孟云芩掠过顾今宴灼热的目光,单膝跪地,恭敬道:“陛下万安。”
君樾抬手作揖,温声道:“父皇。”
楚皇微微颔首,却没有直入主题,反而视线落在了孟云芩身上。
“朕听说孟爱卿准备办宴席,不知时日定在何时?”
孟云芩不知楚皇为何突然提起这种芝麻大小的事情,但伴君如伴虎,她没有过多思考便道。
“定在这月初十。”
楚皇指尖敲着暗桌,沉声道:“这天确实是个好日子,太子你就替朕走一趟。”
君樾眸光流转,点头应声:“儿臣遵旨。”
顾今宴得到了准信,蜷在袖下的手不由紧了紧。
“北蛮使臣明日就抵达京都,同行的还有一位适婚的公主。”
此话一出,三人面上心思各异。
楚皇像是不曾察觉出什么一样,接着道:“此事就交给太子和顾爱卿还有孟爱卿去做。”
听到要和顾今宴共事,孟云芩面色微沉。5
次日一早,大殿之上,文武百官齐聚。
万众瞩目之下,北蛮使臣缓缓走来。
而为首的不止有北蛮公主?未唏?,还有北蛮大皇子储之。
储之身着异域服装,上前微微一礼。
“在下北蛮大皇子储之,携妹未唏见过楚皇。”
孟云芩在看到储之的那一刻,眸光震颤,面色多了几分凝重。
君樾在她身侧,看出了她情绪不对劲,不由的询问。
“怎么了?”
孟云芩压低了声音,却满是警惕。
“与北蛮之战,臣与这大皇子对上过,险些败在他手中,他阴险狡诈,不是良善之辈。”
言外之意,就是他会来楚国,他们却没有得到丝毫消息。
顾今宴目光灼灼,见她和君樾走的如此近,眼底不由浮上一抹焦躁。
待储之交代完后,视线却落在了孟云芩身上,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
“说起来,本殿与长宁将军也是旧相识,上次一别,本殿倒是很想念你。”
如此露骨的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顾今宴上前一步挡在了孟云芩身前,眸光不善的盯着他。
“大皇子和公主舟车劳顿,不如早些移步宴席。”
未唏看见顾今宴的脸时,眼中的逐渐涌现亮光。
孟云芩看着顾今宴宽阔的背,思绪逐渐飘远,想起了曾经不曾和他成婚之时,他也是这般护着她。
可如今再看,只觉讽刺。
“我和这大皇子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你不必插手。”
听到孟云芩的话,顾今宴呼吸沉了沉。
“云芩,曾经我负了你,如今我只想挽回你。”
孟云芩一时无语凝噎,正要接着开口。
却听楚皇出言:“顾爱卿所言极是,诸位移步前殿。”
储之唇角冷冷勾起。
“此次谈和,不止是为未唏寻得良配,本殿也为娶心意女子而来,还望楚皇恩准。”
楚皇并未答应也并未拒绝。
“大皇子说来听听。”
孟云芩心底却陡然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顾今宴眼底的寒冷却愈发浓郁,袖中的手紧紧攥住。
储之扬声一笑,却指向了孟云芩。
“本殿心仪长宁将军已久,北蛮愿奉上十座城池作为聘礼,求娶长宁将军,还望楚皇恩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第13章
犹如一颗石头掉进了深海,惊起了阵阵波澜。
孟云芩瞳色瞬间冷了下去。
顾今宴眸光骤然缩了一下,眉宇间冷的像是裹了一层寒冰。
“大皇子此言何意?千里迢迢而来是为了娶走楚国的将军?是何居心!”
太子一向温润的面上,此刻眸光锐利,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威严。
“若是北蛮不想谈和,楚国自然会奉陪到底,只是届时,恐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紧接着不少大臣纷纷出言。
他们一致觉得储之疯了,孟云芩何许人也,楚国唯一的女将军,名震天下的长宁将军,绝不可能嫁给他国!
孟云芩眼眸微眯,对上储之那漫不经心的笑容,她脸上不由笼罩了一层阴云。
“储之,你的报复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低级。”
储之对于她的嘲讽视若无睹,只是阴冷的勾了勾唇角。
楚皇见场中大臣都快要和北蛮使臣打起来了,场面逐渐失去控制,这才开口,面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北蛮使臣舟车劳顿,宴会过后,此事再议。”
君樾认真的看向孟云芩,柔声道:“云芩,你放心,此事本宫绝不会答应,别担心。”7
对于这件事孟云芩并不担心,毕竟以他们楚国战胜国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将军嫁出去。
但对于君樾的话,孟云芩心头还是涌现了一股暖流。
她抬眸对上君樾的眼神,心头却莫名咯噔一下,连忙垂下眼睫。
“臣在此多谢太子殿下。”
此次宴席所有人都心思各异,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下,逐渐结束。
孟云芩回府邸的路上,脑中略显混沌。
储之这一次,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心悦她绝无可能,毕竟她亲手杀了他的弟弟。
“云芩,等等。”
马车渐渐停下,孟云芩掀开帘子,就见顾今宴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孟云芩神色淡漠,此时临近宵禁,街道上并未有多少人。
“不知顾大人有何指教?”
顾今宴对上她淡漠的视线,心口微窒,明明从前她还是对他有感情的,可她消失两年后,他却再也无法在她眼中看到情绪波动了。
想到,顾今宴不由苦笑一声。
“上次在宴会之后,陛下罚了我一年俸禄,虽没有降我的品阶,却将我手中的实权夺走了,只是没有声张罢了。”
孟云芩对这些不关心,反正眉眼染上了一丝不耐烦。
“所以呢?”
顾今宴看着如今更加耀眼的孟云芩,喉结狠狠滚动。
“这次谈和是我最后的机会,云芩,这是你我第一次共事,要多多往来。”
孟云芩不想听他说这些,只轻轻应了一声。
“你到底要说什么?”
顾今宴沉吟片刻,眸色真诚的看着她。
“今日那北蛮大皇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你本就是我的妻子,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可好?这一次我定然不会负你!”
孟云芩走下马车,在他面前三步远站定,嘲讽的看着他。
“我回去?顾今宴,我听说你和柔嘉郡主的婚期定在下月初三,不知你要我回去做你的什么?妾?”
顾今宴喉间一哽,却立即道:“平妻!云芩,我许你平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