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把玩收藏众壶之中，最喜欢的算是那把可提可握的玉壶了，我给起了名字，叫它”冰心”。
可提可握的玉壶▲
唐宋古文八大家韩愈有文《马说》，说是“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北宋理学家周敦颐有《爱莲说》，说的是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也有一说，叫《壶说》，说的是“壶中日月”。
把玩收藏“掌心壶”▲
我年轻时有点闲情雅致，胡乱收集了一些壶。
以用途分，有茶壶，酒壶，水壶。以制材分，有玉壶，石壶，陶壶，瓷壶，紫砂壶，玻璃壶和银壶。以造型分，有方有圆，还有两把寿星造型壶和一把李白醉酒壶。有提梁的，有手把的，还有一把可提可握的玉壶。群壶皆有盖封底，只有一把“倒流壶”例外，无盖无底，底部开有一个梅花形灌水口。
无底无盖的倒流壶▲
这些壶不是高大上商店买的，是在很多海外的“跳蚤市场”淘来的。
遥想这几十年间，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五大洲、四大洋闯荡了够，如此这般，我就迷迷糊糊收集了不少壶。
唐代边塞诗人王昌龄在《芙蓉楼送辛渐》一诗中吟道：“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现代著名收藏家马未都的“九宫壶”，据说是请制壶专家按九宫格为他专制了九把壶，不同的壶泡不同的茶，而且每把都有个雅号，其中一把就叫“寒雨”，正是取自“寒雨连江夜入吴”中的“寒雨”。我们小时候都爱读冰心的《寄小读者通讯十》，她原名谢婉莹，笔名冰心也正是取自“一片冰心在玉壶”中的“冰心”。
明代和田青玉瓜果纹饰大玉壶▲
我的“冰心壶”是用整块玉石雕成的，把手向上飞翘到壶盖之上，末端还有一个提环，而这环是镂空的，造型不凡，壶身珠圆玉润，晶莹剔透，我爱不释手，岂不叫“冰心”乎?
石壶因石而异，这把是石雕木纹石壶，厚重沉稳，握在手里，很有分量。
石壶在40年前改革开放初期开始风行。石壶艺术是以传统的紫砂壶艺术为本源，以写实的风格创作出各种内容的新颖石壶，是中国茶文化的一朵新奇葩。它有着自然，实用和玩赏这三大属性。
所谓自然实用，据说是因为在制壶的原石材中含有丰富且益于人体的微量元素，又因为石料属于凉性，所以在炎热的夏天用石壶泡茶不容易变味，有益健康。所谓玩赏，是欣赏它的艺术独特性，因为每一把石壶的造型都是“因石而异”，也就是根据石料不同的形状和纹路而构思创作，不可能有两把石壶完全相同。因此，一把构思巧妙，艺术性强，雕功精湛的石壶有相当高的收藏价值。
石壶在改革开放初期开始风行▲
拐个话题。我印象深刻的跳蚤淘宝市场是纽约曼哈顿的跳蚤市场。
可惜我错过了它最好的时候。二十年前，据说有人用几十美元买到过景泰蓝，也有人在那买到过恐龙蛋。纽约本身就是五色杂陈光怪陆离的所在。虽然大家都见怪不怪，但上面的传言还是挺诱惑人的。
跳蚤市场在哪？到处都有，却又到处都找不着。广义的跳蚤市场是各种小摊，移动的──固定的就不算了。跳蚤市场，顾名思义要蹦跶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跳的也有，那叫二手商店或古董舖子。那里东西贵得很，也失去了淘宝的乐趣。
曼哈顿的跳蚤市场▲
曼哈顿跳蚤市场有季节性。因为它大都是露天摆在外边的，需要好天气。
所以它在春秋季较多，夏季也较繁盛，但冬季较少。它一般都是选气候宜人的时节，等到游人和潜在的买主出笼的日子才把货摊开。跳蚤市场一般因地制宜。有的随处练摊、见缝插针摊开就卖，卖完就闪，东西出手后就再不认账。有的地点则相对固定，比如说在纽约下城的格林威治村就比较集中。格林威治村的跳蚤市场多选一些停车场、露天游艺场所，交叉路口空地甚或中学操场等──有的中学为了集资赚点钱，在周末出租操场。
格林威治露天市场▲
跳蚤市场卖些什么呢？一般它卖旧衣物、旧家具杂物、旧电器、照相机、玩具，各种陈设、灯具和餐具；还有就是旧书刊、邮票、钱币和种种说不清的玩意儿。我通常对后面的几类感点儿兴趣。
遛（不能叫逛）跳蚤市场靠有耐心和兴致，也特别耗时间。但你如果真去了就急不得，沙里淘金嘛。我去过跳蚤市场不少但淘金不多。这里能看到不少旧物：二百年前从欧洲来的移民大都是义无反顾的，瓶瓶罐罐都带了来。后辈人不稀罕这些陈旧物品，扔了觉得可惜，就仨瓜俩枣地在车库或后院卖了。这些旧物后辗转流到了跳蚤市场。因此，在这儿有时候也能见到些有趣的物件。比如，我在这儿买到过一些小件银器，很古老耐看的；也买过百年前的鹰洋，是晚清小说提到的那种，花的钱很少，跟它们回炉化成银水卖银子的价钱差不多。还有一盒旧邮票和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一叠明信片才要价二十美元，可以循迹写成一篇短篇小说的，可惜那时我没买。
琳琅满目的跳蚤市场▲
跳蚤市场也有传奇。听一个商贩说，有一年一个电影剧组需要老物件道具，聪明的制片人打上了跳蚤市场的主意。
他来这儿真的找到很多有用的旧家具和旧物件。最后的结果是皆大欢喜。拍电影是最烧钱的买卖往往一掷千金，他们买新的东西做旧要花双倍的钱而且看上去一眼假。跳蚤市场的旧物都旧到包浆但却是白菜价──兴奋的制片人一下子包买了几个跳蚤市场。据说拍完了电影他还保留了几件没舍得扔，拉回好莱坞成了真的古董传家宝。
跳蚤市场淘旧书▲
早年耳闻巴黎的跳蚤市场，很久前巴黎工作之余正好赶上星期天，这就有了去跳蚤市场的计划。
在巴黎工作和生活多年的友人张君每个周末必去跳蚤市场，专门收藏旧钟和油画，逛跳蚤市场已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那次他陪我一起去，同行的还有刘君。因为下雨，没想到原本应该是繁荣的市场却一个摊子也没有。张君安慰我：“不急，下雨天，过一会儿摊子就出来了。 ”我们只好躲进了市场边上的一家咖啡馆。咖啡馆不大，里面却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一座难求。他们都是来摆摊的，也是来躲雨的。可以想象的是，在巴黎不计其数的咖啡馆中，这家咖啡馆是最具特点的，也是最基层的。这里看不到西装革履，也闻不到香水味。他们把这里当成落脚的地方，也利用这个时间互相交换信息，不时会有人拿出自己的收藏来交流。非常奇怪的是，在咖啡馆内的柜子上面有很多各种各样的旧货，感觉像旧货店，这可能是巴黎其他咖啡馆所没有的。
巴黎的跳蚤市场▲
我一眼看到了两盏老旧煤油灯。
反正闲着没事儿，就跟咖啡馆的老板神侃，问他卖不卖。老板开出来的价格比外面所卖的要高出很多。显然，咖啡馆的老板是这个跳蚤市场中的常客，因此，他以低价买来放在咖啡馆中，既是陈列，也是他们售卖的商品。
两盏煤油灯▲
在跳蚤市场想到国内家乡的“鬼市”。
过了一段时间，雨稍微小了一点，但没有停，天也有点蒙蒙亮了。我们打着雨伞来到了街上，看到原来应该是满满的摊位只有零星的几个摊子，来往的客人也不多。据说平常天好的时候，这里都是赶早的人群，他们打着手电来寻宝，而且是摩肩接踵。
天有点蒙蒙亮了——来到了跳蚤市场▲
这使我想起了北京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北海边上的“鬼市”。
那时候我也是如痴如狂，每个周末凌晨都到那里去淘宝，平时没事也去转转。当时从山西、河北、天津、内蒙古等地来的小贩们都是趁着天黑，把一周以来搜集到的文物和旧货拿到这里来交易。北京的很多文化人也把这里当成是休闲的场所，因为那时的北京值得去逛的地方并不多，而北海“鬼市”算是一景，这里培养了不少收藏家，我的油灯收藏也应该和这里有关。因为当时的文物市场并没有放开，之所以叫“鬼市”，也就是说不合法，趁着天黑开市，天亮就散。
北京上个世纪80年代北海边上的“鬼市”▲
那次离开巴黎前一天遇到了周六。因为不满于上周日的未能如愿，还是想去跳蚤市场看看究竟。
像上周日那样，和友人早早出发直奔跳蚤市场，与张君还在上次那家咖啡馆会合，他手拎着一个白色的蛇皮袋，脸上漾出收获的喜悦，原来他一早就得了一把小提琴。他收藏的小提琴与旧钟在跳蚤市场都是高端的，相对而言，小提琴和旧钟的数量并不多，完全是碰运气。不像我搜集的煤油灯，属于低端的，比较多见。
琳琅满目的跳蚤市场▲
这里的东西是出奇的多，内容之繁杂，超乎我们的想象。
这里的摊主也很有意思，有的在这里扎根了很多年，有些摊主并不完全是为了买卖，他们像淘宝者那样是把摆摊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是自找的一种乐。其中一位专门卖油画的，他把一位上个世纪40年代出生的画家作品全包了，大大小小几千件。这位画家画得不错，虽然名气不大，但价格也不高，国内很多油画家都达不到他的水平，价格却只有三四百欧元左右，小幅的更低。这在国内大概也就是买一幅美院大学生作品的价格。这位摊主在这里卖了好几年，所剩不多。我建议友人把它们全都收了。可是，摊主还不同意，他要慢慢卖。细想想，如果全卖了，他以后的周末干什么？
一位专门卖油画的摊位▲
但作为普通人，买跳蚤市场上的东西却需要有知识有眼力劲儿。
有一次我跟一位意大利友人去曼哈顿的跳蚤市场，他买了几把不起眼的通火棍和炭铲之类使我发笑。没想到次日他开车带我去将它们转卖到了纽约东区六十几街麦迪逊大道的古董舖子里，转手就赚了几百美元。据解释我才知道，这些物件是过去有钱人家烧壁炉配套的零件。现在城里有暖气不再用它们了，而有别墅豪宅的富主儿却很稀罕这些东西。我朋友发现的这些东西上面有贵族的家徽，他过去做过古董家具生意懂行。
通火棍和炭铲之类旧物▲
跳蚤市场在世界各地生机勃勃生意不断。
有的博物馆常派人巡回遛达有名气的跳蚤市场。那里有时还真能碰到好货。西方报纸常刊登哪里发现了文艺复兴大师的油画，哪里又有人捡漏买到了珍稀瓷器，这些传奇除了出现在乡野古董小店，还会在跳蚤市场。
博物馆常派人到跳蚤市场捡漏▲
《跳蚤市场》——佚名
琳琅物品列成行，喧闹声中交易忙。
旧物含情寻故主，新朋有意觅奇装。
摊前笑语传心意，市上欢颜映日光。
岁月留痕皆入眼，繁华一角韵悠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