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点，我起来用高压锅煮昨天走的时候二嫂给我的粽子。
移动数据刚打开，微信就吱吱的一声响，“小姑，今天去看赛龙舟不？”
老六撩开蚊帐去卫生间，“你瞧石头这件事搞的。”
我回复小秀：我上午忙，没时间去。
小秀说：出来玩玩，你写作才有题材呀。
老六也说，“你坐在屋里闷头生气，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如出去玩玩。”
我告诉小秀：去年我去看过，没啥意思。
早上7:30老六上班走了，我坐在东边窗户下的那个小桌子旁，泡好的一杯茶都已经放凉了，我还没有喝，今天最高39度，还不到8点，太阳已经火辣辣的刺进地下室了。
以往吃了早饭，老六只要把门一锁上，我就能静下心来，写日记。
今天拿着笔看着太阳，昨天二嫂交代我给父母说一声，石头被退婚的事。
二嫂虽然离父母很近，但她觉得实在太丢人了。
快9点的时候，我才给父亲打电话，平常我打电话响两声，父亲就会赶紧接通，今天都响了四声，父亲还没接电话，我知道父亲上午通常在家里，不出去打牌。
又响了两声，父亲才接通电话。
我赶忙问，“爸，你在打牌呀？”因为我听到话筒那边传来呼呼拉拉的声音。
父亲说，“没有打牌，我在银行呢。”
我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父亲2月份，有一天下大雨让我陪他一块儿去的银行，取的一年的零花钱，这才过几个月呀。
“你去银行干啥呀？”
父亲的声音很低，“石头不用钱了，我把钱拿银行来存着。”
我的心扑通跳了一下，“石头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
“那你仔细点，我也就是想和你说这事儿。”
挂了电话，我望着窗子外的太阳发呆。
自从去年腊月二十三，石头和王娟相亲成功后，正月初十俩人又订婚了，我父母的脸上一天到晚都笑呵呵的，我二嫂也是经常去我父母那里，“你看做几床被子呀？红包得包几个糖呀？里面是配一条毛巾还是一个杯子呀。”
二嫂也是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你哪天闲了，陪我一块去买床上用品。”
老六表现的最积极，听说拆迁户二嫂手头的钱存的是定期，暂时取不出来，就主动把他的股票全都卖了，拿了5万块钱要借给二嫂，我把我和小六两个的私房钱，也全都拿出去了。
端午节回母亲家，老六把银行卡身份证都带着，见到二哥就说，“那5万块钱我先转给你，六毛手里还有5万，你要的时候随时说就可以。”
二哥高兴地搓着手，“还是老六讲究。要不是王娟的脚受伤了，这几天我们正说先把车买回来呢。”
大家都知道我和老六手里并不宽敞，在娘家和婆家我们都算是最穷的了。
用我侄女小秀的话说，“你是最穷，你最好面子，对别人都好，对自己抠门，19个小时的火车你都舍不得买卧铺，还坐硬座。”
我笑，“人不能太享受，坐着都能挣钱，干嘛非要躺着挣呢。”
“你这叫骑自行车去酒吧，该省的省该花的花。”
小秀哼了一声，“我大姑二姑和你正好相反，有钱只对自己好，面儿上一点儿都顾不住，特别是我二叔。”
小秀有次和我说，“我爷可从来没在我跟前评价过三个姑父，有天我陪他打牌，他无意中说起来，说我大姑结婚几十年了，我大姑父只给他买过一条烟，还是结婚的那一年。”
我们每次回娘家，老六都是买烟买酒，再买点水果零食，我大姐投省事儿，总是直接给我母亲500块钱。
我母亲也是个小财迷，收了钱之后也没分给我父亲一半，父亲就觉得大姐都没给他买过烟抽。
挂了电话，我心里就舒坦一点，既然父亲知道了，那么母亲也知道了，大哥大嫂肯定也知道了。
我估摸着小秀早上6点就给我发微信，约我出去看龙舟，肯定也是想和我聊石头的婚事。
小秀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性格比较敏感，这件事如果我们家里人都知道了，二嫂没有通知小秀，我大哥又不够细心，那小秀儿肯定心里会有想法。
挂了父亲的电话，我就用另一个号给小秀打电话，电话刚响一声，小秀就接通了，好像他一直在等着似的，“你说不去看赛龙舟，我买了点龙虾就回来了，我也懒得去看，太热了。”
我喝口水叹口气，“我都气得脑袋发懵，还看啥赛龙舟啊，石头的婚事搞崩了。”
小秀好像突然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我听到茶几上的茶杯碰得咚咚响，然后声音听着就高了八度，“这啥时候的事呀？你还在老家呢。”
“别提了，我昨天下午才回市内的。”
我把大致情况给小秀说了一下，小秀生气地说，“以王娟的性格，端午节在我奶家吃饭，她下午就去打麻将了，以前咱们聚会，她每一场都来过。那天突然不来，我就觉得有问题。”
我说，“关键是你二叔二婶已经请客了，做饭的厨师也定了，你说这让他们多难看。”
小秀说，“我和王娟打过几次麻将，小的她还不玩儿。”
我冷笑，“她一个干中介的，一个月还能挣万儿八千呢？”
我能想象到小秀的眉头一皱，嘴巴一歪，“撑死4000多块钱，有次和她打麻将，我问她卖一套房子能提多少钱，她说哪那么容易卖掉啊。”
“那你看她穿金戴银的。”既然工资不高，消费又不低，那钱是从哪来呀？
小秀说，“她白酒能喝半斤，啤酒随便灌，恐怕背着咱们还抽烟，麻将玩的比我小姑父还牛，你说她的钱从哪来？”
“那不可能，你姑父都是麻将世家，他还说一年能搞个本胡，就算水平高的了。”
小秀笑我，“说你老年痴呆，你还不承认。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能说能笑，能喝能打能闹，从哪儿还哄不到一点零花钱呀。”
小秀不等我插话，“她肯定是想着我二叔家是拆迁户，有钱的很，她这么大年龄了，家里条件也不好，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肯定想找个有钱人养着她，结果发现我二叔很抠门，我弟也不大方。”
我说，“你二婶也是要面子的人，他俩才认识4个多月，都花了3万多块钱，这还叫抠门呀。”
小秀冷笑一声，“3万块钱还算多呀，除了订亲和过节给的红包，真正花在王娟身上的钱并不多。”
“石头说他俩吃顿饭看个电影，每次也300多块呀。”
昨天退婚，石头就说，“结了婚我也养不起她，你看她吃的穿的全都要讲牌子。 ”
我叹口气，“我就怕你爷奶受不了。照王娟这个性格，就算他俩要结婚，最后彩礼也不会带回来一分钱，说不定还要提很多额外的条件。”
小秀说，“我爷还有高血压，你哪天得带他去医院彻底检查一下。王娟和我打牌时都说过，她弟弟妹妹用的吃的穿的全都是她承担，他爸妈从来不管。一看就是 伏地魔，彩礼根本不可能带回来。”
我的脑子到现在还是一团浆糊，“我身边的人嫁闺女，可是男方赔多少彩礼，人家女方翻倍的赔回去。”
小秀嘻的一笑，“小姑，你跟着我小姑父交往的圈子和我们不同，层次也不一样，咱这农村的，谁会把陪嫁给你翻倍让你带回去呀？”
我只好苦笑，“对呀，我忘了我是城里人，你还是农村人呢。”
小秀也哈哈笑，“总之还是石头不太出彩，王娟也可能一直脚踏两只船，把石头当备胎，这会儿出现了紧急情况，要么已经怀孕了，要么前男友 用几十万把她砸晕了，她只好赶紧退钱，让咱们这边闭嘴，别找事儿。反正她是外地人，大不了再租个房子，也丢不了啥人。”
我又去厨房倒杯水，“我知道你爷最近吃的一种药，皮肤上老是有紫印子。但你爷都快80岁了，老年人还是少去医院检查的好，没毛病，再吓出来个毛病。”
小秀说，“我奶这么心疼石头，这肯定把她气个够呛。”
我站起来把手机又换了一只耳朵，我的耳朵也不好，不能戴耳机，戴一会儿里面就嗡嗡叫，打电话超过两分钟，耳朵就会耳鸣，所以得不停的换着耳朵听。
“我 昨个在你二婶家吃了午饭，2点我就骑自行车回来了，4点多给你姑父发短信，他没回我，立马骑个车从学校里跑回来了。”
小秀 烦躁的说，“我姑父能不着急呀，头一天才把钱转给我二叔。”
“老六还说要请石头吃个饭，劝劝他。”
小秀提高嗓门，“让我姑父这段时间谁也别请，请了大家坐在一块儿也尴尬。”
我扭头看看茶几上的表，上面带有日历，“今天几号呀？这搞的啥事呀？我一直关注着我们群里的信息，11号去新疆游，一个月1万块钱，我总想着省着点儿借给你二婶。没有报名，直到头一天，我还盯着那一个座位。”
小秀笑，“昨天就11号。”
我气的只想骂人，“你说这个王娟，你早一天翻脸也好，不耽误我去新疆，这又得等一年了。”
老六当时给我1万块钱，让我去报名，我想着石头结婚是我们家族里的大事，新疆明年还有机会去。
这下可真是鸡飞蛋打，也但愿石头是好事多磨吧。
聊了半个多小时，我说我得洗衣服，小秀说她也得做饭。
老六早上换了几件衣服，洗完之后拿到晾晒区，又把床单 和夏凉被也拿出去晒晒。
5天没到小屋里来，卫生也得从头再做一遍，家里连一个水果都没有了，还有几个螺丝椒，二嫂昨天给我了几根土黄瓜，中午也够炒一盘的。
收拾好卫生，拿点零钱，去隔壁超市。
农村的西瓜要8毛钱一斤，是正宗的麒麟瓜，皮薄肉多。
超市里的西瓜皮厚肉硬，还要9毛钱一斤，我和老六一天吃一个西瓜吃不完，正好有个大姐说她也要一半，我俩分了一个。
我抱着半个西瓜，还有两张千张，打着雨伞刚进家门，鞋还没换。
老六就打来电话，“我买个西瓜回去吧？”
我赶忙说，“可别买，我刚买西瓜才回来。”
老六嘿嘿一笑挂了电话，“我马上就到家了。”
先把大铁门开个缝，免得我一会儿在厨房里炒菜，老六又在楼梯道里像被狼狗追着一样的喊我。
一条黄瓜还没刷完，老六就推门进来了，“哎，六毛，你咋看到我回来了，提前就把门开了。”
“笨蛋，你打电话的时候都说快回来了，我提前开的。”
老六看一眼桌子上的西瓜，去厨房拿个勺子，“真甜，今年的西瓜便宜，咱要实现西瓜自由，去年太贵了，整个夏天还没吃到两个西瓜。”
把螺丝椒葱蒜放到铁锅里，再挖一勺猪油，把黄瓜千张爆炒一下，三两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我每天有闲时间，要吃水果，我去买，你可别乱买。你那学校路边地摊上的东西又贵，质量又差，还不给够称。”
高考之前，老六在学校门口买了5斤桃子，又烂又瘪又小，里面还是硬的。这样的桃子在农村喂猪，猪都嫌扎嘴。但老六吃的没闷香。
前儿个端午节回农村老家，我买的人家现摘的五月鲜桃，才一块钱一斤，老六一下子又买了10斤，有两天中午老六都不吃午饭，光吃桃子。
我把米饭端出来给老六弄了一点，平常中午吃饭，我们都是用手机看着视频，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我俩只要没睡觉，谈论的都是石头的婚事。
老六加一块辣椒放到嘴里，“你可得操个心呀，看有啥合适的再给石头介绍一个。”
我哼了一声，“你老家的那个侄女就不错。”
老六老家有一个远门的侄女儿，是家里的独生女，研究生毕业，在一所高中当老师，都31岁了，还没找到对象。
去年她父母托老六，在他们学校给她介绍一个，把老六急的哟，见到单身男老师就问人家：你有女朋友不？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老六问到一个新分来的老师，也30岁了，没有对象，老六把他侄女的情况说了一下，男孩也同意见个面。
老六做东，在我们这还算不错的酒店里请了一桌客，老六的侄女刚开始挺满意的，这都谈的快一年了，五一我们回老家吃喜酒，又见到他侄女，才知道俩人早就没谈了。
老六打电话问那个男老师，人家倒是爽快的说，“郑老师，我实在太忙，没时间。”
这不就是委婉的拒绝吗？
老六问她，“你的年龄也不小了，人家男孩的条件比你还优秀。”
侄女说，“老是我主动约他，他老是说没时间。”
老六像个长者一样，“你得理解他，人家刚分来，可不得以工作为主呀，你积极主动点。”
以前我就想把老六的这个侄女介绍给石头，老六满脸的不屑，“石头专科毕业，人家研究生毕业，石头没有正式工作，人家是个老师，怎么可能？”
我嘴巴一歪，头一扭，“女孩越优秀越难找对象，何况她的年龄摆在那里，有条件的男人宁愿找年龄小的学历低的，也不会找她这一种。”
老六说有道理，“但是她和石头的差别还是太大了。”
我冷笑，“要说差别，咱俩更大了去。我小学毕业证还没拿到手呢，不照样和你结婚了？只要你想过日子，学历上的差别能有多大的影响？难道他们不吃三顿饭，天天吟诗作画？”
这次 石头婚前4个月突然被女孩退婚，老六的侄女也没找到对象，眼看都32了，她父母也一遍一遍的催老六，“你们学校年轻的老师多，帮你侄女操点心呀，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我心想：去年给你介绍的一个，我们花了800多块钱，也没见你请我们喝酒呀。
刚才就着老六的话，我让他把他侄女介绍给石头，“石头有房有车，他家住的位置也好，离你侄女上班的学校还近。她就是找个同等条件的，俩人买套房，房贷也不一定得还到啥时候呢。”
老六顶我一句，“你咋不把你那大山里，远门子的侄女介绍给他。”
我站起来踹老六一脚，“我们老家都拆迁10多年了，哪里还有大山呀。拆迁之后的农村大龄女青年，眼光都高得很呢。”
老六说，“那石头这事咋办？”
我叹口气坐在椅子上，靠着墙角，“石头哪都好，就是嘴巴太笨，不会哄八。”
老六说，“王娟要是诚心想和他结婚，俩人订婚都三四个月了，早该住到一块儿了。”
我哼了一声，“王娟是干销售的，见多识广，他俩如果真的住到一块了，这次退钱，王娟都不可能那么痛快的给你2万，很可能一分都不给呢。说不定还找你要点青春损失费呢。”
“妈耶，就这王娟，在我们男人眼里，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个子又矮又瘦又小，还有两颗难看的龅牙子。”老六摇摇头。
“这王娟太不诚信了，她是外地人，在这租房子一点都不介意，你二哥他们是本地人，这下被邻居们得笑话多久呀？恐怕你二嫂都抬不起来头。”
我冷笑两声，“我35岁的时候都比王娟现在好看。她除了长得白一点。”
老六又补了一句，“你40岁的时候也很有魅力，就是这两年看着皮肤不好了。”
“这段时间你别跟我娘家人联系，也别喊他们吃饭。”老六昨天听说石头被退婚后，就想赶忙请石头吃个饭，安慰他一番。
谁说煮熟的鸭子不会飞，只要你没吃到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