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和中国在作为德国出口市场地位上的变化，到底是德国在寻求去风险上的成功，还是只是刻意比较下的宣传素材？

近日数据表明，波兰超越中国成为德国出口第四大销售市场，这个消息的爆炸性原本远比不上今年第一季度时美国取代中国成为德国最大的贸易伙伴，除了因为中美竞争向来最引人关注，还在于消息中的主角不同，相比较美国来，消息中的波兰更让人恍惚：没听错吧？波兰？中国不一直是德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吗？连波兰都能超越中国？

近日，德国经济东部委员会发布消息称，2024年上半年，在德国出口整体下降1.6%的情况下，德国向中东欧和中亚29国出口额为约1450亿欧元，超过2023年上半年，该增势主要得益于向波兰、匈牙利、罗马尼亚和其他东南欧国家的出口。其中，德国在该时段向波兰出口额同比增长4.6%，达484亿欧元，而德国同时期对华出口额为482亿欧元，波兰超越中国成为德国的第四大出口目标国。

德国经济东部委员会主席对此做出的解读为，“2004年欧盟东扩二十年后的今天，在作为德国的销售市场上，波兰超越了中国”， 考虑到德国经济紧迫的去风险，这是一个显著的成功，“这对新的欧委会和欧盟候选国来说是个激励，欧盟应当加快向东向东南扩张的步伐。”

波兰和中国在作为德国出口市场地位上的变化，到底是德国在寻求去风险上的成功，还是只是刻意比较下的宣传素材？

其实如果细看更全面的数据会发现，德国最大的出口目标国向来都不是中国，而是美国和欧洲国家。据德国联邦统计局，2023年，德国前三大出口目标国依次为美国、法国和荷兰，而中国和波兰分别居第四和第五。而前十中，除了中国，所有其他国家都是欧美国家。德中贸易的首屈一指性主要体现在中国向德进口额上，也从而拉升了两国之间的贸易总量。2023年整年，德自华进口额遥遥领先，居首位。2024年上半年，德自华进口额仍遥遥领先，仍居首位，但同比减少7.9%，再加上德对华出口同比减少2.7%，使得德中两国贸易总额同比减少5.9%。而在2024年上半年与德货物贸易总额上，美国居贸易伙伴排名榜榜首，中国居其次，颠倒了2023年上半年时的局面，但其他排名和前一年上半年保持一致，荷兰仍然是第三位，法国仍然居第四，波兰仍然居第五。今年上半年，德国对外贸易总体情况出现同比下滑3.7%。需要考虑到的因素是，德中两国国内经济情况都不乐观。

作为德国邻国和与德国处于同一内部市场的波兰，从来都与德国有着紧密的贸易关系。据德国联邦统计局，2023年，按德国出口额排名算，波兰位于第五，在德国进口额上，波兰居第四，在进出口贸易总额上，波兰居第五。而2024年，仅在德国出口这一项上，波兰以微弱优势超越了中国。而把视野放到更广泛的时间段来看，在过去的十六年间，在德国出口上，有两个重要的时间节点，第一个是2009年初，中国作为德国的出口目标国，开始超越波兰，第二个节点在2024年初，开始出现波兰超越中国的迹象，而在2023年年底，波兰已经开始紧追中国不舍。若将欧盟国家内部市场作为一个整体来看，欧盟国家的重要性更加显著，2024年上半年，德对欧盟国家出口额占其出口总额的55.5%，而对华出口占比6%。

所以，波兰超越中国成为德国的第四大出口目标国，并不能理解为，波兰超越中国成为德国更大的贸易伙伴，也很难推导出，这是德国在经济上去风险获得成功的证明。

那么，作为德国贸易伙伴的中美是否更具可比性？5月17日，德国联邦统计局发布的消息显示，美国取代中国成为德国最重要贸易伙伴。消息称，由于从华进口显著下降，常年占据德国首位贸易伙伴地位的中国在2024年第一季度退居德国第二重要贸易伙伴的位置。2024年第一季度，德中贸易总额为600亿欧元，少于与美国的632亿欧元。而2023年第一季度和2023年整年，德中货物贸易总额仅以微弱优势高于与美贸易总额。

美国取代中国的趋势似乎得到了延续。据德国联邦统计局，2024年上半年，在与德国货物贸易总额上，美国居首位，中国居其次，颠倒了2023年上半年时的排名局面。在德对华出口和自华进口均发生下降，使得中德贸易总额同比下降2.7%时，德向美出口出现增长，由美进口出现下降，而德美贸易总额同比增长0.7%。

但其实，自2015年以来，美国就一直是德国最重要的出口目的国。我也曾在5月《美国取代中国成为德国最重要贸易伙伴，如何解读？》一文中曾引用过贸易专家马特斯的解读，“仅看货物贸易，美国直到今年才取代中国，重新成为了德国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但要再考虑到服务贸易和直接投资，美国的重要性一直遥遥领先。”

总之，波兰、美国和中国作为德国的贸易伙伴一直都在不同指标和程度上保持重要位置，它们在不同指标和衡量标准上超越了中国，但刻意比较并将其作为德国经贸去中国化的论据，仍然值得怀疑，还需进一步观察。

但是，德国对华出口的发展趋势仍值得关注。从2001年以来，德国对华出口整体上呈现飞速增长的局面，并于2022年抵达巅峰。而2023年，德国对华货物出口额同比下降8.8%，而从华进口额甚至同比下降19.2%，尽管在下滑情况下中国仍保持在德国最大进口来源国的位置上。2024年上半年，德对华出口则同比减少2.7%。以“德国制造”为傲的出口导向型经济体德国对此必然保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