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学生参加高考，你穿的跟一个鸡毛掸子一样干啥呢？
往年高考的第1天，我和老六一块起床，他去监考，我去学校周边看热闹。
虽然小六3年前都上了大学，但每年的高考，我还是很热情，想在高考的考场外面感受一下，当年没送小六 高考的那种遗憾。
更想看看千奇百怪的送考花样，每次看到那些刻意打扮，穿的花枝招展的家长们，我心里总冒出来上面那句话。
听说今年流行家长穿紫内裤，谐音是“紫腚行。”
我心想你咋不穿个铁裤呢？
寓意“铁腚行。”
大姐三天前给我打电话，让我今天回来帮她开家长会。
我虽然有点不乐意，但我也没法拒绝，大姐都50多岁了，还在打工，也不好请假。
为了不赶得太急，我头天下午就回老家了，大姐打两遍电话，让我去他家吃粽子，或者拿点回来吃，我嫌太麻烦，就在外面买了个西瓜当晚饭。
上午9点我从家里出发，还特意在柜子里挑了好几套衣服搭配，就是考虑到我这个年龄，也不像有一个14岁的孩子，不过当年我要是生二胎了，比外甥小二还小两岁呢。
穿着军绿色的长棉裙，上面配个白色的短外搭，头发盘起来，过年老家这边放的懒人霜还有，再涂一点维c，也算是化了个妆。
戴上墨镜和帽子，7楼的阳台上太阳已经照得很猛烈了，又拿了一把遮阳伞，再把5年前在大学城的跳蚤市场上，花10块钱买的一个纯白色牛皮水桶包背上，配上我2尺2的老粗腰，别看脸，单看背影，还像个妈的样子。
10多年前忘情水要到我的城市里来，我怕他会太失望，就简单的描述了一下我的外形，要知道那时候我才40岁呀。
“背后看想犯Z，侧面看想后退，正面看想自卫。”
我想让忘情水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打消来我这里。
没想到忘情水哈哈笑，“我想犯Z。”
三个月前去武大看樱花，在中学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块29块钱的塑料表，昨天进门不小心摔到地上去了，指针摔坏了，一会儿蹦到10点，一会儿蹦到2点。
出门办事不带手机可以，不戴表我还真不习惯。
时间还早，我一摇三晃的往小二的学校走，他们学校今年没做高考的考场，学校门口已经来了几个家长，我从侧门大摇大摆的进去，保安没问我。
我后面跟着三个家长，保安拦住了，“干啥呢？”
一个美女解释，“来开家长会。”
我心里那份得意，比9:30的太阳还明亮，果然人是衣服马是鞍，去一个地方办事或者找人，只要你走出来四平八稳的气势，目不斜视，保安就觉得你是内部人。
小二的教室是临时改编的，不是正规的长方形教室，七拐八扭来了三趟，我还找不到。
大姐告诉我是B2 27班。
我实在搞不懂，你就从1~2排，还分个啥abc呢？
正好下课，我逮一个学生问，“同学你好，请问b2 27班在哪里呀？”
小男生很热情，一边伸出右手往前边示意，一边笑着说，“我带你过去吧。”
我站在小二的教室门口朝里张望，想看看他坐在哪个位置，60多个学生，穿的全是一色的校服。
我在张望学生，学生也在扭头笑着张望我。
有几个学生还笑着说，“家长来了。”
老师留下来几个学生引导家长，其他的学生又去另外一个教室上课。
直到学生全都走完，我也没有看到小二，我想小二是看到我了，他肯定故意躲过去了，这孩子太内向了。
学生的排位也不像我们以前了，横着一排一排的，大家的脸都朝着黑板。
现在的排位是6个人面对面的坐，就像开圆桌会议那样，要想看黑板，必须得向右或者向左侧着身子。
教室后面有几个单独的桌子，正对着黑板，位置比较好，前后左右还很宽敞，我想那肯定是学霸的专座。
后来听老师介绍，那样的学生都是难管的头，怕影响其他学生学习，叫单列。
我刚在位上坐下，把水杯拿出来（60个家长，就我一个人带了水杯），包放在小二的学习桌上。
在抽屉里拿出来小二的作业翻了翻，那字写的哟，简直比我这小学文化，左脚画的还难看。
班长介绍老师要等一会儿再来。
我又去优秀墙上看了看，光荣榜上除了语文有小二的名字外，最近一次的考试，小二的整体排名，在班里都排到40开外了，在年级接近2000名，而他们这一届有4000名学生。
说真的，家长会都是给那些优秀的学生家长准备的，如果你的孩子，学习在班里连前20名都占不到，我觉得你都没必要来开家长会，开了你也听不懂，老师说的，你回去也传达不到位。
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家长会，好多人都在刷抖音，有的还外放，我也坐得浑身难受。
每次给小二开完家长会，我长篇大论的给大姐说，大姐就是那句话，“我也没办法，我说他也不听。”
今天人家班主任就说，“这句话很多家长都说。你们也不想想，孩子和你们至少在一块生活12年，和我在一起才两年，你都管不了，我咋能管得了呀。”
我气的直顶大姐，“你就是太惯孩子，小六从小到大挨了多少打呀。”
我每次问大姐或者小二，“你的年级排名咋样啊？”
大姐要么说不知道，要么就说群里也没发具体排名。
偶尔放假，大姐他们就打麻将，我看不下去，“你也带小二出去玩玩，见见世面。”
母亲就怪我多嘴。
大姐和小秀就会说，“好容易放个假，我们也想休息一下。”
小六当年也是在这所农村中学上的，初一之前小六不显山不漏水，还说我骗他，“妈，你当年让我跨学区考这所农村中学，你说这里的作业少，我看一点都不比市里的少。”
周末我把小六带到市内的家属院，见到当年和他同一年出生的5个小朋友，通过交流，小六才知道，他每天晚上8点多就写完作业，9点睡觉了。
而他那几个小伙伴，最快的也要到12点才能写完，有的搞到凌晨一两点，晚上还上晚自习，中午还不回家。
今儿个开家长会，老师也说学生的作业至少要10:30写完才算正常。
初二，小六的学习成绩才开点窍，我以为是偶然现象，第一次期中考试，他在年级排到187名，老六说，“这成绩想上重点高中门都没有。”
那时候我不太担心小六没有高中上，老六好歹是个大学老师，我想他总会有办法，有资源，让小六上一个差一点的高中。
小六每天晚上，写着作业，抱怨着，我写大部分，他只写理科的小部分，就这么做，成绩从班里的20多名上升到前3，并且一直稳定到中招考试。
小六的成绩好了，我也有底气了，小六说不想写英语作业，不想抄写单词和课文。也不想写语文被罚抄的部分。
“你放那儿吧，我来写。”
小六高兴的两眼放光，“妈，你真的帮我写作业呀，老师会不会发现呀？”
老六手插在裤兜里，瞪着我，“你个小学还没毕业，你还替想初中生写作业，就你那鸡扒拉的字儿，想瞒过老师，门都没有。”
我冷笑，“这点你不用担心。老师肯定能看出来，是我帮他抄的作业。但是，小六，每天我抄写之前，我得先抽查，英语单词，你会背了，课文会背了，我才帮你抄。”
我帮小六写了两个月的作业后，他的成绩不但没有下降，反而晚上有更多的空余时间用来看书和打球，成绩也是直线上升。
小六的各科老师开始关注我了，主动加我的微信，“小六妈妈，你对小六得再要求严点呀。他已经好久没考到第一名了。”
小六发牢骚，“老师都贪心的很，我考第3名他也批评我，原来我考最后一名，也没人管。早知道我就不学了。”
我和老六都很反感小六在家里说老师的坏话，“小六，老师管你，说明老师爱你，你又不是他的孩子，上不上学与他有啥关系？你将来有了好工作，难道还能给你老师养老不成？”
后来我还和小六的老师商量，“我监督好他写作业，保证他的成绩稳中有升，有些作业重复的就不让他再抄了。”
老师刚开始很为难，“怕其他同学也这样模仿。”
初中三年，我帮小六写了两年半的文科作业。
我们住在农村这边，但房子没有房产证，户口也不在这里，就享受不到分配生的名额，一个名额中考可以加40分。
中考前夕班主任联系我，想办法弄个假的房产证，还告诉我，一般的打字复印店都能弄，“你得保证小六能考上重点高中呀。”
我找老六商量。
老六说，“考上啥是啥，我可不想在小六的档案里抹一笔黑。”
班主任瞧我和老六都不配合，生气了，在班里训小六，“你是不是以为你躺着都能进重点高中呀？”
小六中招考试成绩在班里第1名，比第2名多了20多分，考到了重点高中的重点小班。
等三年前小六又考上985的时候，亲戚们都知道我闲下来了（婆婆已经当神仙了），总想把他们的小学生、初中生推到我家里来。
婆家嫂子还说，“我每月给你钱，还给你买鱼买肉。”
他们都知道我们家吃素，大约是买不起鱼和肉吧。
我也帮他们带过4个孩子，通过10来天的观察，我发现那4个孩子怕我是怕我，也能按我的要求完成作业，但他们真不是学习的料，根本坐不住，也没有课外阅读的好习惯，写作业的时候不是东张西望，就是吃东西，喝水，上厕所。
这一点小六是比较自律的，就像小六在高一时，成绩也下降得很厉害，初中生刚开始都不适应高中的教育，初中是填鸭式，高中得有点自学的能力。
小六只在重点小班呆了一学期，被分流到次重点班，接着Y情开始，在家里上了好长时间的网课。
每天吃了早饭，我对着手机帮小六抄卷子，家里没有打印机，也出不去。
小六在卧室里上网课，和平常在教室里一样，铃声响了就坐过去，铃声再响了（我租的房子在学校门口，上下课铃声听得很清楚），就起来活动，喝水，吃东西，上厕所。
用他们老师的话说，“你必须得坐下来就能学进去。”
小六的成绩也就是网课期间突飞猛进的。
可我今天去给小二开家长会，他们的校长也是意味深长，“这一届的孩子，底子整体都太差了，咱这一个班，连一个能考上重点高中的都没有。这也不怪他们，他们四年级就赶上了Y情，相当于从四年级“砰”的一下蹦到了七年级，你让他哪有基础呀？”
我只看到我家小六网课期间成绩上升的很快，心情也很好，还长胖了，他喜欢那种自由式的学习。
我没想到很多学生都受不了网课，主要是自控能力太差，咱家长监管不到位，也有很大的责任，人家老师也是这样说的。
好学生成绩也下降了，差生那就更是直接降到地板上了。
去年暑假，大姐夫说了好几遍，还请小六吃过两顿饭，“小六，麻烦你暑假给弟弟补补课，他的数学物理太差了，英语也不好。”
大姐更是说，“小六，你每天来我家给你弟补课，我家有空调，我还管吃管住。”
我家的规矩是：小六学习、看课外书的时候可以开空调，玩手机，玩游戏，只能扛着，40度的高温，住在7楼的顶楼，也是这样。
我通常躺在沙发上，斜眼瞄对面学习桌上的小六，汗流浃背，拿着破扇子在那扇风，要么就去卫生间冲个凉，“妈，你也太狠了。”
“玩着游戏开空调，你知道一度电多少钱不？”对小六的管教我不强势，但规矩的问题，我从不妥协。老六也很懂得配合，光着脚，穿着老头背心，大裤衩子，在客厅里拿着破扇子摇来走去。
小六每次见到我母亲就抱怨，“姥姥，你看我长的痱子，我妈都不让我开空调。”
母亲就用眼睛瞪我，用扇子打我，“小六，明儿个去你大姨家给小二补课，你大姨家的空调一天到晚都开着。”
暑假大姐家一个月的电费都得1000多块钱。
我总是说大姐，“你别让小二关在卧室里，如果不是学习，就让他出去活动。”
有天吃了早饭，我带小六去大姐家，大姐高兴地准备了好多水果和零食，大姐夫说，“小六，晚上我请你吃烧烤哈。”
我和大姐坐在客厅里聊天，小六和小二去了卧室。
一个多小时后，小六出来了，“妈，咱回去吧。”
这不行呀，吃了喝了，我得给大姐一个交代呀，“怎么样呀？”
小六不好意思说，“弟弟说都会，也没问题，我也不知道从哪里给他辅导了。”
我说小二，“你这学习态度可不行呀，哥哥问你，你都会，但你的成绩摆在那里呀。”
小二靠着墙不说话。
回家小六说，“妈，我没法给他辅导，我问啥他都说会，好像我上赶着要给他辅导一样，并且小二的态度还不耐烦。”
我只好给大姐说，“小二说他没问题，你让小六从哪下手呀？你只有把不会的东西拿出来，人家给你讲，你才能进步呀。”
今天开完家长会，我一给大姐汇报小二的情况，大姐都着急了，“咋弄呀？要不暑假还让小六给他补补课？”
我赶忙打断大姐，“小六就去年暑假比较清闲，今年可不行了，他还要复习，年底考公呢。”
扯得有点远哈……
我不是个爱保密的人，小六的学习从小到大我都写过文章，有网友问，我也会从实的说。
刚才还有个网友让我写一篇小六参加高考的情况。
我也写过，小六高考的第1天早上，老六说我不该给小六买面包吃，要打我。
……
我翻看了一下小二的作业，旁边5个位上的家长也来了，我问一个女孩的妈妈，“我看看你家孩子字写的好不好，你看小二字写的多难看。”
那个女家长戴着口罩，但看得出来很年轻，皮肤很白净，她翻开一本作业让我看，字体和卷面都比小二干净的多。
我转过头来，脸朝着黑板，突然那个女家长拍拍我的肩膀，“你是他啥呀？”
我笑，“小姨。”
女家长说，“看着你好面熟。”
“都住在这一片，孩子在这上学，也跑不了多远。”
女家长笑笑，“郑小六你认识不？”
“啊？”我吃了一惊，“你认识他？”
“我家老大和他是初中同学。”
我赶忙说，“这么巧，你家孩子叫啥？我是小六的妈。”
女家长笑，“我说看着你这么面熟呢。”
“你是来给谁开家长会呀？”
“我家老二。”
要这么说，我俩的年龄也差不多，但她看着至少比我小10岁，也有可能她比我早10年结婚吧。
小二的座位在正中间偏后，我仔细的扫了几眼，大多数家长的头发都黑黝黝的，不像我，昨天还特意修剪了前面的那几根白头发。
10点家长会准时开始，第一个上场的是他们这个年级的负责校长，他儿子和我家小六，初中高中都是同学，那小伙子上的是西安交大。
英语老师是我邻居的女儿，中间休息的时候，我悄悄问她，“小二这英语总是考个五六十分，该从哪儿下手呀？”
英语老师说，“你得让他多背单词呀，我每次检查他都不会。”
我告诉大姐，小二写作业你得盯着点儿。
大姐说，“我又不会英语，我咋盯着呀？”
“人家老师都说你们家长爱说这句话。”我吵大姐，“汉字你总认识吧，你说汉字，看他字母拼的对不对。”
大姐说她没时间。
我有气，“那你生小二干啥呀？”
他们班主任说的一句话，我很喜欢，也很赞同，“你连陪伴孩子的时间都没有，你生他干啥呀？”
晚上我给小六发短信，“上午我又去给小二开家长会了。”
小六笑，“当年我上小学开家长会，你总是借口不去。”
我拍拍小六，“小学你都是名人，成天站讲台，被老师踹二郎腿，揪耳朵，撕作业。我那时候年轻漂亮好脸面，我可受不了你老师的眼光。”
小六哈哈笑，“王婆卖瓜。”
老六去给小六开过一次家长会，被20多岁的女班主任训了一顿，“你也是个老师，你看看小六的字写的，你看看他那成绩，在全校都倒数！”
老六回来没训小六，而是以后我俩谁也不去开家长会了，最后没办法，才把小六转到农村上学，城市里他实在呆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