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梦欢》作者:路鲤

冰悦谈小说 2024-11-23 18:56:38

《烬梦欢》

作者:路鲤

简介:

苏明妆雪肤花貌、香娇玉嫩、美艳动人,长出了令所有男人垂涎欲滴的模样,然,却被父母生生惯坏,成了众人避之不及的刁蛮任性、无法无天的恶女。

一次偶然,她被年轻俊美的安国公救下,便死活要嫁给对方,甚至不惜编排自己被轻薄,令洁身自好的安国公名声扫地,一番撕破脸、甚至惊动皇上的闹剧后,终于如愿出嫁。

但新婚那日,她做了个梦,梦见出嫁三年,安国公没碰她一下。

为了报复安国公,给他戴绿帽子,认识了貌美的锦王…做尽荒唐事。东窗事发后,安国公提出和离。

和离后,她声名狼藉,被京城官家夫人们排挤,而她为了报复这些女人,她勾引他们夫君…做了更多荒唐事,最后得花柳病而死。

可谓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反观安国公,则是与英姿飒爽的将门女子顾姑娘兴趣相投、惺惺相惜,两人还共同出征,成婚后也是妇唱夫随,羡煞众人。

顾姑娘的名声有多好,她的名声就有多臭。

顾姑娘和安国公的婚姻多美满,她与安国公的婚姻便多讽刺。

她如梦初醒,发誓自己人生绝不能那么荒诞,不能把好牌打烂。

但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大婚夜……错误已酿成。

安国公连盖头都没掀,便弃她而去。

苏明妆心想:一切还来得及,万不要作妖,做好自己,静静等待和离……

精彩节选:

女子的声音太小,裴今宴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苏明妆急忙窘迫摇头,“……没什么!”

裴今宴见女子不肯说,便也没勉强。

一阵晚风吹来,自凉亭穿堂而过,将女子轻纱长裙的边边角角吹起,她今日穿的是乳白色轻纱长裙,不菲的衣料,质地轻柔若羽,被风这么一吹,人未动,纱裙好似翩翩起舞。

裴今宴看着这一幕,直接惊呆了,

但意识到自己又要看直眼,立刻狠狠收回视线,将脸绷得更紧,心中还暗暗责骂——真是记吃不记打,之前因为多看两眼,弄出这通闹剧、毁了自己一生,现在又要看?

再看下去,还不知要毁多少!

苏明妆也发现男子冷漠地移眼,心想——果然不近女色呢。

梦中,裴今宴从始至终都这般冷淡,京城那么多美女、环肥燕瘦,却无一人能引起他半分注意。

哪怕是后来的妻子顾翎羽,两人也是因为共同出征,培养出感情,惺惺相惜。

梦中,裴今宴与她和离、另娶了顾翎羽后,她气急败坏,到处找人打听裴今宴和顾翎羽两人的事,还找人收买了国公府的下人,就想打听到两人斗气、吵架这样的事解解气。

却没想到,得到“两人感情极好”,“相敬如宾”的答案。

后来有人卖她小道消息,说裴今宴因为上一段不美满的婚姻,所以本对女子冷淡的个性,更冷淡了。和顾翎羽之间,更多是战友之情、知己之情,而非男女之情,整个国公府的人,都没见过国公爷有任何迷恋、失态的样子。

梦中的她听后,可高兴坏了,没少打赏。

如今转过头再想想,梦里的她可真傻啊!这分明是人家为了投其所好,故意哄她的,她竟然真信了?!

傻得苏明妆连连摇头。

裴今宴余光发现女子一直在摇头,微微侧过头来,“你还没回答问题。”

苏明妆一愣,“呃?什么问题……我想起来了,”之后尴尬地低声道,“当时我与玉萱公主见面,她们起哄说你喜欢我,我驳斥她们说,你对我没特别意思,因为当时救我时,你甚至都没多看我几眼。

她们感慨,这世上还有我吸引不到的男子……当时我也是脑子进水,一下子被这句话激怒。

后来她们又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具体是什么事,我忘了……抱歉,那时候我真的是浑浑噩噩,整日只想发泄怨气,没有半丝理智。

那几日,我每天都在想怎么报复你,早晨也想、中午也想、晚上也想,想着想着就……误以为自己喜欢你……之后她们给我出主意说,只要控告你轻薄我,既能对你复仇,搞不好还能逼你娶我,我就……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让你名誉扫地,一生幸福被毁,道歉已经来不及……”

说着,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裴今宴转过身,盯着哭啼女子,心中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只有对自己滑稽讽刺人生的感慨。

“之后呢?”他的语调冰冷,毫无情绪,“嫁进国公府后,幸福吗?”

苏明妆捂着脸,疯狂摇头。

“呵……”裴今宴苦笑着扯了下嘴角,“所以,何必呢?害了我,也害了你自己。”

苏明妆哭着——是啊,何必呢?

随后,裴今宴没再说话,倚着美人靠,举头怔怔眺望夜幕。

苏明妆哭了好一会,也终于平静了情绪,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泪,还羞耻地擤了擤鼻涕,尽量用最小的声音。

擤完,偷眼去看男子,见他依旧犹如雕塑,一动不动看着夜空,这才自我挽尊地松了口气。

见女子平静下来,裴今宴淡淡问道,“说说望江楼吧,你要接手望江楼,是为了让我对你改观?”

苏明妆咬了咬哭肿的嘴唇,小声道,“我不奢求你对我改观,只是想做一些补偿。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补偿,也弥补不了这荒唐的错误;也知道你不稀罕我的补偿,但……除了补偿,我也不知该怎么做了?

或……或者,你若是不想要补偿,可以打我,留下伤疤也行,我发誓不会告诉我爹。你若不信,我们先立字据,我承诺自愿挨打,绝无怨言!”

裴今宴不悦地收回视线,黑眸中带着薄怒,“在你眼里,我就是打女人的人?”

“啊?抱……抱歉……”苏明妆心里想——但梦里,虽然没直接打,但也没让她日子好过啊!

裴今宴哪知女子腹诽,只冷哼一声,“我不会打你。”

“谢……谢谢……”苏明妆——难说!

裴今宴见女子态度良好,便未再计较,“之后呢?就这么一直补偿下去?”

苏明妆心中激动起来,广袖之下,暗暗拢了拢手指,忐忑地问道,“如……果我做出足够的补偿,然后我们和离,你……能不能原谅我?”

裴今宴惊愕地看去。

苏明妆急忙解释,“是这样的,我之前脑子进了水、迷了猪油,误以为自己喜欢你,但大婚那天我如梦初醒,发现我不喜欢你。所以我……我痛定思痛,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我想对你进行补偿,然后我们和离,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您看……怎样?”

裴今宴惊愕之余,心底滋生暗喜——和离?那真是太好了!他原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完了,没想到她竟主动提出和离!

至于补偿,那是必须有的!

他明明救人,却被诬陷到名声扫地,又被迫成亲,娶一个不喜欢、甚至厌恶的女子,沦为笑话。

如果就这么轻轻松松和离,他成了什么?被耍的猴吗?

想诬陷便诬陷、想成亲便成亲、想和离便和离?天下哪那么多好事?

自己犯的错,就要自己来弥补!

裴今宴心情豁然,一改之前落寞凄惨,恢复成平日里的冷然端肃,“好。”

苏明妆惊喜,激动得站了起来,“真的?你同意了?可不能反悔!我补偿你、你原谅我,我们好好和离别结仇,行吗?”

“行,”裴今宴也跟着起身,“不过,你别天真的以为,打理一个望江楼,便能平我怒气。”

“不会!不会!还有别的!只要我能做到,我会不遗余力地去做!”苏明妆激动得声音颤抖,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补偿做得足够多,什么时候和离?一年……行吗?”

裴今宴紧紧盯着女子,他天生敏锐,哪怕不用逻辑推断,也有一种正常人少有的直觉,这直觉让他顺利进入刑部,短时间立功,不到一年的时间,被皇上注意到,亲自调到三衙。

后来又托这敏锐直觉的福,他再次立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功,皇上又亲自将他擢升到殿前司公知一职。

而此时,女子的种种异常反应,都让他感受到强烈违和感!

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苏明妆在骗他?

但她为什么要骗他?

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她算计的地方?

他虽为勋爵,但国公府早没了先祖荣光,而苏家却从前朝便是名震一方的门阀,直到现在也实力雄厚,便是算计,也应该他算计苏家才是。

裴今宴抿了抿唇——刚刚他屡次询问女子目的,但她绝口不提,说明正面、短时间,怕是问不出来了。

苏明妆发现男子脸色越来越沉,本就犀利的目光,此时更是锐利如箭矢,好似与其对视,他就能顺着她双眼,刺穿她大脑、窃取她记忆一般。

吓得她急忙低头,生怕裴今宴窥视到她的不堪记忆。

“……”裴今宴。

看着女子做贼心虚的模样,他更确定,她有什么秘密隐瞒了。

是什么秘密呢?

裴今宴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但现在,却很好奇。

他坐回美人靠,看向苍穹星光点点,“我同意交易,但至于何时和离,得看我心情。”

苏明妆急忙点头,“行!这件事错本在我,你能同意交易,已是高抬贵手了!我……我会努力的,你什么时候想和离,和我说一声就行,我第二天就走。”

“嗯。”

“那……望江楼……真的交给我?”

“嗯。”

“我……怎么改都行?”

“嗯。”

苏明妆突然间心情激动起来,既激动又复杂——她想做补偿,不仅因为对裴今宴的愧疚,还有便是……想修补自己的名声!

做梦之前,她不是不介意名声,而是那时候缺心眼,根本不懂自己为何被人排挤!

后来隐约明白时,已因与锦王通奸被迫和离,又被父亲逐出家门,名声扫地了。

后来破罐子破摔,同意做京城权贵们的外室时;知晓裴今宴和顾翎羽姻缘美满时;听见京城人赞美顾翎羽时,她心里羡慕得紧……羡慕得恨不得滴出血来!

她也想像顾翎羽那样名声好,被人称赞、受人喜欢,所以她一定要挽救自己的名声。

裴今宴等了一会,却没等到女子再说话,收回视线,看向她。

却见女子不知思考着什么,低着头、周身肌肉绷紧,好似和谁暗暗较劲。

——是她心里那秘密?到底什么秘密?

苏明妆挣扎片刻,一张芙蓉面通红通红,之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抬起头,小声道,“我……我可能有些得寸进尺,我……我能再商量一件事吗?你可以拒绝的!你要是不愿,便直接拒绝就好。”

裴今宴微扬下颌,“说说看。”

苏明妆偷偷捏起裙摆,用手指捻了捻,缓解紧张,“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做得好的话,你能不能……在外面说我一些好话?也不用太好的话,只要……差不多……别让外人以为我嫁进来后自食恶果,过得悲惨就行。”

“……”

裴今宴彻底疑惑,“原因?”

“我……想名声好一些……”苏明妆实话实说。

“名声?”裴今宴细细咀嚼这个词,“你强嫁入国公府,就是为了博得好名声?”

毕竟国公府经营惨淡,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怕是只有廉洁清正的名声了。

但这也不对,如果她想靠被国公府认同,来博得美名的话,为何要陷害他?

虽然有一部分无知百姓,相信他轻薄了她;但权贵圈子、了解两人脾气秉性的,可无一人相信!

这不是在博美名,倒好像是作恶名。

苏明妆也不知要如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梦境,“抱歉,我知道自己罪大恶极,我也知晓你之前在刑部立功、凭一双火眼金睛擢升殿前司,我逃不过你的法眼!但我真的不想说……我会尽力补偿,你别再问了好吗?”

裴今宴对女子的反应,倒是惊愕。

可以说,自大婚之后,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意料之外。

不让他问?当然没问题,他可以自己看。

裴今宴收敛眸光,沉声道,“我同意你的要求,但我也有个要求。”

“好,您说!”

“只有我能公开交易之事,你不能泄露交易内容,包括对你身边人、以及你父母。能否办到?”

苏明妆先是不解,但很快明白了男子的初衷——出嫁前,她诬人清白、人品卑劣;大婚后,她忍气吞声、状似洗心革面;现在又提出交易,说要博美名。

从外人角度看,她时晴时雨、轻浮善变,谁又能保证,过几天她不会又变成人品卑劣?

裴老夫人的情况是不能受刺激,这种给予希望、又破灭希望,从失望到绝望,岂不是最大的精神刺激?

这种刺激的伤害性,远远高于几句言语攻击。

至于不能对外人讲,是因为天下无不透风之墙,只要有第三人知晓,就有可能消息泄露。

裴老夫人身子再弱,也是国公府几十年的当家主母,只要有那么一丁点消息,都会捕捉。

裴今宴他……是真的孝顺啊!她要和他多学习,她也要这么孝顺自己的父母。

想到这,苏明妆看向男子眼中,多了一些敬仰,“能办到!”

“……”裴今宴——这女人的眼神,怎么突然很怪?

他警惕起来,因为从前那些倾慕他的女子,每次见到他,都用类似这种眼神。

难道……苏明妆绕了一圈子、演这么一场大戏,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他不得不提防,立刻起身,走到小凉亭一侧台阶,“好,交易定了,就看你表现。”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男人一走,苏明妆便浑身虚软地跌坐下来,一张明艳动人的脸上,满是如释重负和惊喜。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有安国公帮忙,我名声肯定能好起来!以后不会被排挤,也不会被冷落了!我一定要加油干!”

不过,下一瞬间,小脸又垮了下来,“望江楼改行的话……要改成什么呢?”

裴今宴离开凉亭后,疾步奔回书房,才敢松一口气。

小厮青谷看见,急忙跟了进来,关切问道,“将军您走得这么急,是有什么急事吗?”

青谷年方十八,自六年前始,便与另一小厮南风,一同跟随裴今宴,主仆三人算是一同长大。

因为裴今宴不愿用丫鬟,这青谷和南风便负责贴身照顾主子起居。

而裴家男儿郎到底与其他官宦子弟不同,不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无论梳洗还是叠被,皆亲力为之,有时闲暇有余,还自己打扫房间。

主子亲力亲为,对生活也无苛刻要求,所以小厮们任务不重,却偷不到懒,

因为裴今宴要求小厮们每天要读书练武,还隔一段时间抽查一次,读书练武不过关,是要被赶出主院的。

所以在主院伺候的下人,哪怕是打扫院子的,都能用扫把比划一下,附庸风雅地吟上几句诗。

也正是因为裴今宴的“独特喜好”,所以主院下人都能独当一面。

自裴老夫人旧疾复发,裴今宴便让南风和青谷去协助管家,打理府内事务,以及一些账目。

今天青谷忙完,刚一回来,就见主子急匆匆跑进来。

要知道,主子自幼早慧沉稳,鲜见这般慌乱,所以青谷不放心。

裴今宴深吸一口气,平静口吻,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下去休息吧。”

“真没事?”

“没事。”

青谷服侍主子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主子反常?“那小人给您沏一壶安神茶吧。”

裴今宴本要拒绝,但突然又改变想法,“好。”

一刻钟的时间后。

青谷捧着安神茶,进了书房,见主子没看书、也没忙其他事,就这么坐在桌案后,怔怔盯着镇纸,不知想着什么。

轻手轻脚把茶碗放下后,又稍微等了会,见主子确实一直没留他,便悄悄退了出去。

书房昏暗,寂静无声。

人也是一动不动犹如雕像,唯一还在动的,也许便是桌上灯台的火苗,和安神茶上幽幽冒出的白气。

过了不知多久,裴今宴收回思绪,眼神也镇定下来,将茶拿来,慢慢地喝着,

一边喝一边想——虽然还看不出那女人的目的,但为谨慎起见,还是尽量与她保持距离,绝了她的心思,待一年后能和离,便找个理由结束这段荒唐的婚事。

……

翌日。

临近午时。

艳阳高悬,金銮殿外,汉白玉石阶地面,被阳光照得刺眼。

刚结束大朝会,身着庄重朝服的文武百官们,按顺序、恭敬退出大殿。

待步下石阶、走到宽阔广场时,才散开。

有的三五成群,低声交谈;有的独自前行,步履匆匆。

大内侍卫们手持兵刃,在广场或守卫或巡逻。

裴今宴也正巧带着一队侍卫巡逻到殿前广场,正碰上下朝的官员们。

不比普通侍卫,巡逻期间不得左顾右盼、与人交谈,公知裴今宴是可以的,如有必要,还可以停下和官员们说上几句。

只是非必要,不会真停下聊天,毕竟人家还在差事上,即便有私交、要闲聊,也是等晚上大家解带归第后,找个酒楼一边吃酒一边聊。

适逢,苏学士正和几位同僚走着,边走边谈,他们都是一些文官,聊的也都是编纂之事。

正好碰上裴今宴带的一队侍卫。

几名官员停下脚,觉得裴将军遇到岳丈,定是要上来问候一句的,苏学士不得不跟着停了脚。

但令人尴尬的事出现了——那裴今宴,别说上来与岳丈打招呼,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带着侍卫走了过去。

“……”

人走了,留下一片尴尬。

一位李姓官员急忙圆场,“咳……裴将军真是兢兢翼翼、一丝不苟啊!有这样严谨的将军守护,咱们方能安枕而卧啊。”

“是啊,是啊,真是个好将军!”

“裴将军年纪轻轻,便如此少年老成,沉稳持重,难怪陛下那般器重,以后也定能仕途宽广。”

苏学士则是扯出了一抹尴尬不失礼貌的似笑非笑,加紧脚步,匆匆离开。

下午。

学士府。

苏夫人和两个儿媳正聊着天,便听下人来报,说大人回来了。

婆媳三人也顾不上闲聊,急忙简单整理仪容,匆匆迎了出去。

为公爹问安后,两名儿媳便离开,回了自家院子。

苏夫人则是跟随苏学士进入房间,一边走还一边小声问道,“大人,您今天这么早回来,是有什么急事吗?还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

苏夫人这么说,不仅是因为苏学士回来得太早,还有便是苏学士一张脸铁青!

苏夫人琢磨着:难道大人和同僚发生冲突?这也不太可能啊,大人的差事比较闲,就修修书、教教学生,身旁同僚也都是自己人,有多大事,能冲突起来?

如果不是冲突,那就是身体出了状况。

现在已七月,天气逐渐炎热,难道大人中暑了?她要不要让人取一些冰块、熬一些解暑汤?

苏学士回来后,也不脱官袍,直接重重坐在软塌上,狠狠拍打两下软塌上的炕桌。

有丫鬟及时送来茶,苏夫人接了茶,让下人退下去,

她则是小心翼翼把茶放在炕桌上,自己也坐在软塌的另一边,满脸关切地小声询问,“大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学士又生了好一会闷气,这才又拍了下炕桌,道,“还能因为什么?因为那裴今宴呗!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今天下了朝,我与几名同僚正走着,迎面碰见裴今宴。

原本我不想理会,但李大人他们停了脚,我只能也停下,还对裴今宴使颜色,让他过来打个招呼。也不用多,招呼一下就行!

那裴今宴分明看见我的眼神,愣是扭头走了,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好歹还是他岳丈!真是气死我了!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苏夫人听后,也是愣了半晌,之后尴尬,“抱……抱歉……是……妾身的错……”

当初女儿闹着要嫁安国公,起初大人是反对的,她当然也反对。但她心疼女儿、拗不过女儿,便只能努力说服大人。

而现在……那裴今宴竟让大人当众下不来台。

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定还会见面……可怎么办?

想到这,苏夫人鼻尖一酸,心中对夫君更是愧疚。

苏学士见夫人低头抹泪,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给面子就不给,你哭什么?面子值几个钱?我现在,倒是担心明妆啊。那裴今宴就是一副顽固不灵的模样,在人前都不给我这岳丈颜面,背后能对明妆好?明妆……还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苏夫人哭得更凶了。

苏学士头也更大了,哪还顾得上生那孽婿的气,只能安抚妻子。

“行了行了,别哭了。事已至此,哭也解决不了问题,你选一些吃的喝的穿的,给明妆送过去,别让她生活上受委屈。明妆的性子你也知道,就是个小孩子心性,吃点好的、穿点好的,可能就开心了。”

苏夫人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

想着,叹了口气,擦了脸上泪痕,“大人,您说,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生明妆时年纪太大,这孩子落了什么毛病,怎么总像长不大似的?”

苏学士气得吹胡子,“落什么毛病?你别瞎说!再说,我们生她时,也不是七老八十。有些七老八十的还能生呢!比如现在归乡的吴尚书,七十二岁都能让妾室有孕。更何况,谁说明妆长大不?前几天回门时,不是比之前懂事多了?”

苏夫人这才想起,前些天女儿回来,整个人大变样,既懂事又端庄,高兴得她一夜没怎么睡好。

而且连她几个嫂子都说,明妆婚后懂事了。

还有,前些日子明妆接手安国公府的赔本买卖望江楼,给大儿媳写的信。

大儿媳都拿给她看了,无论是措辞还是行文,都是一副聪慧闺秀的模样,看得她直掉眼泪。

是了,是了,女儿肯定是没落毛病。

甚至,苏夫人还偷偷地想着——之前安国公不喜欢明妆,是因为明妆性格还未成熟,如今成熟了、能干了,配之明妆那一等一的容貌,安国公定会回心转意!

想着,苏夫人顾不上伤心,急匆匆跑去准备礼物,让人送国公府去了。

两个时辰后。

雁声院的小厨房里,丫鬟们正在准备晚膳,

炊烟袅袅,为这一方小院,增了许多烟火气。

王嬷嬷进了房间,见小姐还趴在窗台沉思,老半天一动不动,心疼地埋怨道,

“小姐,如果实在想不出,就回去和大少夫人商量商量,或者把几位少夫人都请来,一起商量。总不能自己硬想,累坏了身子怎么办?”

苏明妆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甚至眼珠子都没动过,语调丧丧的,“那怎么行?接差事的是我,怎么能推给人家呢?再说,我未来要做的,可不止望江楼一个产业,还会接很多,难道还各个都推给嫂子们?是我出嫁,还是她们出嫁?”

王嬷嬷一愣——什么?除了望江楼,还会接别的产业?或者说,小姐要接手整个国公府的产业?成为真正的当家主母?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王嬷嬷激动得差点当场晕死过去——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现在小姐长大了、懂事了,回头再努努力,孝敬下公婆、讨好下夫君,这日子不就顺过来了吗?

裴家是出了名的情种,人口关系简单,裴老夫人是个心思细腻的善人,不会刁难小姐,加之小姐娘家实力雄厚,无论怎么看,这日子都是顶顶好的!

但看着愁眉不展的小姐,王嬷嬷又心疼,突然灵机一动,“小姐,刚刚夫人送来好些布料,奴婢看了下,有很多都是京城时下流行的花色,奴婢找丁裁缝为您做两条裙子吧?”

苏明妆现在满脑子都是望江楼的事,哪有心思考虑什么裙子?

“不用,我的裙子够多了。”

“那都是两个月前裁的裙子了,之前小姐可是每个月都要裁两条新裙子的。”

苏明妆听后一愣,眉头缓缓皱起,疑惑道,“前些日子回门,已经带了不少东西过来,这才没几天,母亲为何又送这么多东西?可说什么缘由?”

“夫人送东西,哪需要理由?”

苏明妆却警惕起来——不对!若是日常送东西,不会这么多、这么全。

这次送的东西,足足有四辆马车。

“难道是因为,国公府把望江楼交给我打理,我写信向大嫂求助,大嫂把信给母亲看了?倒是可能!母亲看了信后,以为我在这里过得不好,所以才送东西……也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了。”

想到这,鼻尖一酸,她又想母亲了。

她现在恨不得马上和离、马上插上翅膀,飞回父母身旁,再也不离开。

她吸了吸鼻子,将酸楚咽了下去,“是啊,从前我每个月裁两条裙子,现在若一条不裁,母亲定会担心。那就裁一条吧,只当让母亲放放心。”

王嬷嬷笑道,“行,那奴婢明日将薛裁缝请来。”

“不用,她那应该有我的尺寸,让她随意裁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肯定得重新量一下小姐的身段,再根据面料、花色,问问小姐的意见,才能量体裁衣啊。”

苏明妆无奈,“用那么麻烦吗?”

声音一顿,如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抬起头。

王嬷嬷被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唬奴婢!”

苏明妆一双美眸睁得极大,好像看见了什么心悦之物,激动道,“对呀!我之前在想什么?什么胭脂铺、米粮铺,既然望江楼的目的是为了接纳、接济旧部,就应该根据旧部的品行‘量体裁衣’才是!我不应该闭门造车,我应该在他们身上找灵感,决定做什么买卖。”

说着,起身道,“王嬷嬷,我们去一趟望江楼吧。”

王嬷嬷吓了一跳,“什么?现在?但晚膳还在准备,您还没用晚膳呢。”

苏明妆挤了挤眼睛,俏皮一笑,“嬷嬷莫不是忘了,望江楼就是酒楼,我们去望江楼还能饿着?趁着现在望江楼没闭店,我们快去看看,早一日想出办法,也早一日解决望江楼。”

她没闲着,一边说,一边已经自顾自地找一条朴素的裙子套上。

当然,这朴素也是相对的。

她从前锦衣玉食,穿的戴的堪比一国公主,每条裙子拿到成衣店都可做镇店之宝,所以那“朴素”的裙子,也如同仙女霓裳一般楚楚动人。

王嬷嬷无奈,“奴婢理解小姐的心思,但……要这么急吗?”

苏明妆正色道,“当然急了!很急!”她一定要在婚期满一年内做到,然后和离回家!

“是,小姐。”王嬷嬷见小姐这般有上进心,也燃起了斗志。

很快,

苏明妆、王嬷嬷,又带了雅琴和云舒,四人离开雁声院,向国公府大门而去,门口已停有习秋准备的马车。

但她们却没想到,

当到府门口时,不仅看见了习秋和马车,还撞见了刚回府的安国公,裴今宴。

府门外。

刚出大门的苏明妆,迎面撞见了刚回府的裴今宴,一瞬间场面僵硬尴尬。

苏明妆反应得最快,屈膝浅浅福了一礼,“将军回来了?”

裴今宴想点个头敷衍,猛然又想起前一天他的猜想——他现在不确定女子心中秘密,是真想挽救名声随后和离,还是换一种策略讨他欢心。

他已经在这个女人身上栽了一次,不想再栽第二次,哪怕有自作多情之嫌,也要防患于未然。

想到这,裴今宴未给她眼神,冷着一张脸,将缰绳交给了门房。

苏明妆见状也是如释重负,准备登车,王嬷嬷暗暗瞪了不识好歹的男人一眼,心中咒骂——小姐都已经这般低三下四,他还想要什么?

很快,主仆四人进了马车车厢,习秋则是负责赶车,一辆豪华马车载着五名女子就这么离开。

裴今宴正要进府门,却突然顿下脚步,疑惑地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

门房不解,“将军,您看什么呢?”

裴今宴剑眉微锁,“她们乘坐的,不是府上马车?”

门房便答道,“回将军,不是。因为我们受裴二夫人命令,不听苏小姐使唤,所以她们自己买了个车。平日里把马寄养在东侧驿站,需要用车时,才牵回来套车。”

“她们这是要去哪?”

“这……小人不知,她们没说。”

国公府门前是一条不算宽的路,此时傍晚,来往行人不少,所以马车走得不快。

裴今宴眉头越皱越紧——天马上就黑了,几名女子出去,如何安全?京城虽有巡逻,但如果真遇歹人,把人囚了,短时间也很难找到。

想到这,裴今宴决定暗中护送她们一段,“把缰绳给我。”

“啊?哦……是,将军。”门房急忙把马又牵了回来。

裴今宴翻身上马,之后控制着马速,不紧不慢地跟着那辆马车。

原本,

裴今宴以为她们这是要回学士府,所以他打算目送马车到学士府后,再折回去。

却没想到,马车出了胡同,上了长安大街,竟向皇宫的方向而去。

这是……要去见玉萱公主?

但就他所知,皇上得知苏明妆栽赃他轻薄,是玉萱公主和身旁宫女所为后,龙颜大怒,直接把玉萱公主送到云顶避暑山庄以作惩罚,归期未定。

他以为皇上那般愤怒,少说也得关公主到秋季,没想到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放回来了?

果然皇上对玉萱公主够溺爱。

就好像苏学士对苏明妆的溺爱一般,他不信,苏学士会信苏明妆的鬼话!

明知苏明妆说的是假话,却依旧逼着他负责,真是……惯子如害子!苏明妆这般无法无天、娇惯任性,就是苏学士一手造成的!

他开始后悔昨天在殿前广场看见苏学士时,没过去说两句话了。

呵,打问安招呼?做梦!

他恨不得去骂那老匹夫一顿!

裴今宴就这般一边愤怒地想着、一边不远不近地跟着。

却突然,

马车停了。

裴今宴一愣——还未到皇宫,怎么停了?这里也不是学士府,难道她要见什么人?

随后,裴今宴顺势一看,再次愣住——这里……不是望江楼吗?

另一边。

马车停了后,苏明妆便在雅琴的服侍下,下了马车。

她刚一下马车,瞬间周围安静了下来,

众人惊艳目光齐齐看向女子,好像不是从马车里出来一名女子,而是从天上下凡一位仙女一般。

苏明妆察觉到周围人目光,皱了皱眉,低声道,“嬷嬷,下次提醒我,出门戴帷帽。”

几人大吃一惊——小姐这是要戴帷帽?不是,小姐从前不是最喜欢惊艳全场、艳压群芳吗?

别说戴帷帽了,甚至还想故意弄出点声音,吸引周围人注意。

小姐这是怎么了?

苏明妆低着头,快步进入望江楼。

几名路过的年轻公子哥,看见美人进了望江楼,也都纷纷跟了进去,只为一睹美人芳容。

远方,裴今宴也策马过去,把缰绳给小二后,进了酒楼。

酒楼内,

小二们正士气高涨,打起十二分精神,殷勤招待这些突然跑来的客人。

小二张壮见进来人,立刻高喊,“客官里面请……诶?是国公爷,您怎么来了?”

裴今宴没理他,而是站在门旁环顾四周,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后,才收回视线,“刚刚苏明妆来了?”

张壮回答,“回国公爷,来了!夫人一来,就把孙掌柜叫去了三楼,还放话说,刚刚尾随她进来的客人,只能在一楼招待,不能放到二三楼。如果客人不乐意,就让他们离开,不做他们生意,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一时间,果然有客人追问刚刚白衣女子的身份、人在哪。

裴今宴目光阴冷地看了那人一眼,之后沉声道,“把他们都赶走。”

张壮的脸,瞬间就垮了,“啊?但……但国公爷,我们整整一天没生意了,抛开中午您来,这是开的第一单,就这么赶走?”

裴今宴冷哼一声,“他们若要来用膳,就正常招待。问东问西,就让他们滚,不滚就扔出去,别让我看见你们的软蛋样。”

张壮一听,瞬间就急了,“将军您可别开玩笑,我们这里可没软蛋!”

笑话,望江楼里的,哪个手上没几条人命?怎么可能是软蛋?

裴今宴没再理他,直接大步上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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