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作者:大包子

冰悦谈小说 2025-02-15 17:56:41

《宠妾》

作者:大包子

简介:

【腹黑专横北疆将军*娇俏可人后宅宠妾】

镇守北疆数年的镇远大将军,有一宠妾绫儿,虽为妾室,却形同正妻,尊贵无比,独霸大将军专宠多年。

一日绫夫人失足落水后被救起,忽而忆起了自己十六岁之前的记忆,只觉震惊异常,骇人听闻。

原来,她与她那夫君,竟是过继的兄妹,且二人从小长在金陵言府。

只她遭匪劫掠,大哥单枪匹马来救,她却失了记忆,只将自己认作继兄的侍妾六年光阴,她便是与她从小一同长大的继兄,做了六年的恩爱夫妻。

这,该如何是好?

精彩节选:

天降瑞雪,铺得北疆一片白色茫茫。

镇远大将军府中,有一身穿绫罗绸缎的婆子,从四进的内宅里头出来,匆匆到了二门,对候在二门外的众丫鬟婆子小厮扬声道:“将军有令。绫夫人落水,乃新夫人下作手段所为,令杖责新夫人一百板子,新夫人丫鬟仆役一律杖责三十板子,统统发卖了出去。”

那刚刚过门还未一天,连个将军的面儿都还未曾见着的新夫人,穿着红色嫁衣,被摁在雪地里尖利地喊道。

“冤枉啊,冤枉啊将军,绫夫人落水干妾身何事?妾身乃是金陵言家老太太亲赐于将军的贵妾,千里迢迢赶来服侍将军的,比起那不知哪一路出来的野女人来路正经多了,将军,将军您不能打妾身啊,别打,别打——”

板子拍在皮肉上的声音响起,这北疆苦寒,地域又甚为辽阔,她那惨叫声便是在这雪地里显得极为响亮,从外门直直传入了内门去。

地龙烧得暖烘烘的屋内,地板被下人擦得油光发亮,精雕细琢的龙凤拔步床上,有一美人儿身着白色单衣,身上搭着一床薄薄的锦被,微蹙着眉头侧身,又平躺了下来。

她的脸色苍白,乌黑的长发披散着洒落在枕上,更显脸若鹅蛋般小巧。

见她难受地动了,立即有小丫头捧着铜盆上前问安,道:“奶奶醒了?可还好?”

不等床上的尊贵人儿回应,丫头立即向外间喊道:“将军,奶奶醒了。”

立时,便有一道敏捷的足音,带着铠甲配件所发出的,那沉重又清脆的声响,从外间进了来。

躺在床上的言绫儿,立即抬起纤细的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心中难堪又难过,竟不想面见近了前儿来的男人。

“绫儿?”

男人沉稳的声音响起,他穿着一身黑甲,想是刚从军营回来,此刻是又气又急的坐在了言绫儿的床前,问道:“可有什么大不舒服?”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又有丫鬟站在外间恭敬道:

“将军,城西、城东、城南、城北的大夫,一并十二人,皆是城中最好的大夫,都已经到齐了。”

“让他们进来。”

言少卿传令,又探身下来,伸手拿开了言绫儿遮在眼上的纤纤素手,只低头看她,见她眼眸半阖,眼尾发红,料是在哭,便是柔声道:“先给大夫看看,你的委屈,为夫替你讨回来。”

金陵言家风光百余年,内宅那些个龌蹉,言少卿年少时候早已看得多了,他六年前离家,如今已是镇守了北疆六载。

而外头那打着板子的女人,正是金陵本家的老太太,念他已年过二十有五,却迟迟不曾娶妻,只有一名来历不明的宠妾,便自作主张的,在金陵替言少卿选了一名妾室,千里迢迢的送到了将军府上来的。

想起此女子的来头,言少卿便又是生气道:“她来之前,我就晓得会生出些事端,来了之后果不其然,不过一天时间,你就出了事,这女人是留不得的。”

躺在床上的言绫儿这才微微颤抖着眼睫,细声的回道:“许是我自己跌落的水,少……”

她依循着记忆,习惯性地要唤一声少卿哥哥,却是忽然双眸湿热,念及这六年里,与言少卿之间发生的种种,只觉羞愧难当,心痛如绞,恨不得一头撞死在了墙上才好。

有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被言少卿温暖的指腹抹去,他的指腹上全是这些年征战杀伐留下的茧。

听言少卿叹道:“若是自己跌落的水,这般委屈的哭什么?”

说话间,便有大夫背着药匣子进了内间,早有丫头将拔步床最外一层的帐幔放下,又有贴身伺候着言绫儿的小丫头,将绫夫人的手请了过来,露出帐幔,给那些个郎中把脉。

言少卿便一直坐在床边陪她,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全是疼惜的神色。

见得绫儿偏过了头去,只面朝着床铺内侧,不肯与他相见的模样,言少卿心知有异,却并不动声色。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着绫儿滑嫩的小脸,指腹轻揉她的眼角,哄着她说话儿,道:“那女人我已命人打了一百板子,打完后就发配到庄子里去,你只安心养着,别想那么多,所有的事情,夫君替你解决。”

“一百板子,怕是会没了命去。”

言绫儿闻言,终于肯正了头来,看着面前这自称为她夫君的言少卿,一时悲从中来,一串儿的泪水又顺着眼角滑落。

这好好的夫妻,今日之前,两人的日子可谓蜜里调油,恩爱缱绻,只她落了一回水,夫君便成了言少卿,这让言绫儿如何不悲?

“若能教你不哭了,我看她没了命,也就没了命罢。”

言少卿低头,额头轻触她的额头,便是要来吻她的唇瓣。

却是被言绫儿偏头躲了过去,言少卿英俊的眉眼中闪过一抹讶异,抿唇,默不作声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柔弱女子。

她自失去了记忆后,从不曾抗拒过他的任何亲昵,今日这是怎么了?

恰在此时,幔帐外头的大夫已经把完了脉,只道:“绫夫人并不大碍,烦请将军放心,只恐是受了些许的惊吓,又是在这大雪天儿里落水,有些风寒征兆,这个待我等出去拿捏个方子,煎几幅药吃上几日即可。”

“有劳大夫了。”

言少卿在幔帐内说着,让丫头取了铜钱,除掉诊金,几名大夫都赏了几吊钱,送了大夫出去。

彼时,那二门外头,大雪纷飞中,新夫人已被打的奄奄一息,身下红色的血,染着白色的雪,而经不过五十个板子,就已经没气儿了。

消息传进了内院,言绫儿已被言少卿扶着坐了起身,正在喝一碗姜汤,言少卿听了丫头的报信,只冷笑一声,道:“不冤枉她。”

他并不滥杀无辜,但也从不心慈手软,若是手中捏有确凿证据,宰杀一两条人命,于他而言也是常做之事。

为防内宅混乱,又怕绫儿生性不爱争抢,恐遭了那些恶妇们的欺负,这些年来,言少卿从不曾胡乱纳过一名姬妾,如今这一遭,还是言绫儿经历的第一回遭,却已经够觉言少卿震怒了。

说起这被打死的女人,实在是言少卿不能拒绝的,那是言府的老太太给他选的贵妾,人出发了才来信予他知晓。

因着怕她对绫儿不利,早在她还未到北疆时,言少卿便严肃整顿了内宅,教人好生看顾着绫夫人。

那女人指使了下人,推绫儿落水的事,便是一查,就查将了出来。

半躺在枕塌上的言绫儿,听得言少卿这般杀伐决绝之话,心中顿时一颤,便生了些胆怯的心思来。

她又想起,少时在金陵,言少卿从小习武,少时便随祖父出入军营,自是养了一身威武神气,本家中的下人哪个不怕他的?

就是言绫儿当年,见着他也是如同老鼠见了猫般的胆怯。

言绫儿的母亲是和离之后,再带着她嫁入言家的,而言少卿是从氏族表亲里选来过继给言家的,二人本都并非言家儿女,却阴差阳错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言老爷明媒正娶了言绫儿的母亲,言绫儿虽然跟着改了姓但在言府还是身份尴尬。只有被过继到言家言少卿对她亲厚,所以她对他也是真心实意敬着的。

因她并非言家血脉,言少卿对她自比旁人管得多些,也比旁的有血缘关系的姊妹更好些。

偏她的年龄越大,他越发管着她,紧迫盯她,对她也更是严厉。

言家姊妹众多,都是正经夫人嫡出,只她与言少卿毫无血缘,当年在宅院中也只有他们二人走动多些。

而今,他们怎么成了这幅光景?

一时间,言绫儿想着这事儿,堵了心神,喝着姜汤时,一口下去急了些,她吐也不是,咽下也不是,便生生的呛了一口,拼命的咳嗽起来。

言少卿见状,只将她一把抱了过来,让她偎在他的怀里,他抬手轻拍着她的背,待她咳完,又命人拿了水来,对她轻斥道:“多大的人了,怎么喝汤也能呛着?”

说着,下人急忙端了水来,他也不让言绫儿再动,只自己拿着茶杯,将杯沿凑至言绫儿唇边,看那样子,似是要喂她喝水了。

言绫儿将头微微往后让了让,双手来接茶杯,眉头微微蹙起,细声道:“我自己来。”

抱着她的言少卿却是不让,只固执地端着水杯,一定要亲自喂她喝水的强势。

虽说这怀抱,叫言绫儿已经这般亲昵的依靠了六年光景,可如今这心里,真是说不出的一种别扭滋味。

她心头纷乱,又不敢将话挑明了说,生怕自己与言少卿这处境,当真把话说明白了,会愈发的难堪了。

不得已,言绫儿只能别别扭扭的,就着言少卿喂过来的水杯,张唇喝水。

只等她喝了几口,言少卿又亲自拿了鸡汤来,温情款款的,一口一口喂着她。

言绫儿几次三番的明言又暗示,她自己可以来,却是见得言少卿笑道:“往日你有点小病小痛的,便是黏腻的紧,我若不在你身边,一勺一勺的亲自伺候了你的汤药,你便赖着不吃的,怎么今日落了水,差点儿便丢了性命,反而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他说着这话时,眉眼间全是宠溺,真真便是寻常人家的丈夫,哄着生病时候的妻子那样,恩爱中又带着些许的取笑。

若是往日,言绫儿听见他这话,保管是又要嗔闹一番,他不见来哄,便不得好的。

但今日,听得言少卿这样说,言绫儿只垂目,苍白的脸上强笑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陡然没了说话的兴致。

她的这些反应,落在言少卿的眼中,他只仔细看她,也不说什么别的,依旧是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气势,将手里拿着的半碗姜汤,给自己这极为宠爱的妾室喂完了。

因着是大将军的宠妾落了水,将军府中上上下下都在为着这事儿操着心,幔帐外便是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内院外头又站了一屋子的小厮杂役,只等大夫的药方子拿捏出来,大家便急急忙忙地去煎药。

倒是这一方拔步床内,留了些许的清净。

喝过药后,言绫儿有些乏了,便想躺下来休息,言少卿替她拿过圆枕,见她躺了下来,他也卸了铠甲外袍,只着单衣,躺在了言绫儿的身边。

宽大的床上,言绫儿翻了个身,背对着言少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抗拒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若她并不有这六年与言少卿同床共枕,夜夜欢爱的记忆,此时定然可理直气壮地说与言少卿,男女授受不亲,况二人还是如此尴尬的身份,怎可共卧一榻?

但偏生,她省得的,她与背后的男人,在这远离金陵之地,一直都以夫妻相称,尽管,她只是一名妾室,却形同将军正妻,一切衣食住行,兄长皆以正妻名份相待。

那便是,她的床,也是他的,她的屋子,也是他的,甚至她的身体,也需供他日日索欢。

忆起二人房事,言绫儿内心深处泛起惊涛骇浪般的罪恶感来,她绷着自己的身子,又察背后贴上来一具温暖又宽阔的胸膛,是哥哥从她背后,将她抱了起来。

她与言少卿此时都只着单衣,她还未来得及拒绝,就已经被言少卿抱入了怀中,紧紧相贴着。

而这样的姿势,尽管言绫儿不想,却也是知道,言少卿很快就会来了兴致,便是想着转移一些内心的慌张,问道:“那新夫人如今被打死了,金陵该如何交代?”

“不妨事,是我做主打死的,与你并无干系。”

言少卿的话响起,带着些许缱绻体贴,他的身子紧绷,并无本分睡意。

也是在言绫儿十六岁之前,与言少卿一同在金陵长大,也并未觉得言少卿是个对男欢女爱如此热衷之人,那时的言少卿,在言绫儿的心目中,便是世间最完美不过的男子,皎皎如天上月一般的不食人间烟火。

又怎知在这六年世间里,她失去了记忆,他走下了九天,二人再是浪荡的时候,也是有的。

“大……将军。”

背对着言少卿的言绫儿,心中又慌又乱,急得挣扎了起来,这怎么可以,以前错便错了,现在她既然已经记起他是她毫无血缘关系,但在同一屋檐下长大的少卿哥哥,这悖德之事,她怎么对得起言家老爷,和关心自己的母亲?

她敌不过心中的罪恶。

“嗯?”

言少卿语气低沉,狭长的眸中情欲渐渐浓郁。

“怎么不叫夫君了?突然改叫为夫,大……将军,这是为什么?”

他知道的,他一定是知道的。

被言少卿抱在怀中,言绫儿脸颊绯红,眉头紧簇的闭着眼,不肯睁眼瞧这现实,是的了,言少卿一定是知道,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一个随母改嫁跟过来的女娃,和一个宗室过继来的男孩,虽说二人依据礼法并非是绝无可能,但在当初的环境下言绫儿对他只有敬重。

可是他现在在做什么,他这六年,又对她做了什么?

言绫儿觉得恐惧,觉得害怕,觉得自己遍身都是罪恶。

“绫儿,叫夫君。”

言少卿还在折磨着她,他微微撑起了身子来,沙哑着嗓音,宛若以前做夫妻时,那般的与她说话。

“大夫说,你落了水,要发些汗,为夫见你也睡不着,替你发发汗可好?”

她自然记得的,六年前,她不过才十六岁,言家大少爷言少卿出征北疆,她随着家中女眷一同出城相送,却是在城外庙中,被一伙贼人下了药,偷运出了言家女眷的队伍。

醒来时,她已经在了一辆马车之上,而马车之外,便是言少卿单枪匹马的杀来,将贼人统统斩杀于马蹄之下。

但因着言绫儿的马受了惊,突然狂奔往北,她在颠簸的马车内撞了头,等言少卿飞身来救她时,她早已晕了过去。

等言绫儿再次醒来,她便失去了过去十六年的记忆。

她还记得当时,她与言少卿同在荒郊野岭处的一山洞中,那地儿想来已经过了北江,天气寒冷,言少卿就这样抱着浑身发冷的她,正在帮她捂汗。

那时,两人身上连棉被都没得盖,只盖了他与她的几层衣裳。

想起六年前,在山洞里,二人仅只着里衣的姿势,让已经失去了记忆的言绫儿,自然认为她与他的关系非凡。

如今想想,也的确是非凡的,只是,并不像她以为的那般,两人是什么男女情爱关系,而并非是金陵城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名义上的搭伙言少卿妹。

但当时,言绫儿并不知实情,她只觉自己在这个男人的怀中被热得醒来,从此后便心中定下了他是她的男人,是她的爷,是她的整个天地。

只当时那一晚,两人并未发生些什么,一直到了几天后,言绫儿觉得自己好了许多,又见这个男人对她事事妥帖细致的照料,心中自然对他生了情意,便开口问他,

“你是谁?与我什么关系?”

当时,正在山洞中整理身上铠甲的言少卿一愣,转过了头来看她,俊逸清朗的脸上,全是诧异。

言绫儿以为自己让这个男人恼了,便是坐在石头上,急忙伸手来拽他的铠甲一角,解释道:

“对不起,我也不知怎么了,对之前的记忆全无印象,你若与我亲昵,端可告知我详情,我姓甚名谁,来自哪里,你与我是夫妻,还是……我,我不是故意要忘掉这些,只是,我也不知为何?”

“夫妻?”

山洞中光线晕暗,那一身英武的男儿脸上神情不明,他身穿将甲,很明显是要上战场的模样,又见他执起长指,捏着言绫儿小巧的下巴,迫她低垂的头抬起来,见她一脸慌张中,又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他便问道:“你如何以为我们是夫妻?”

“不是夫妻?”

坐在一方平整石头上的言绫儿,抬眸看着言少卿,又问道:“那,我是你的侍妾?你要上战场了,是带我去服侍你的吗?也是了,那样的修罗场,哪里有带正经妻子去的。”

她自以为想得明白,却不曾看到男人眼中开始复杂的眸色,又自顾着穿好了衣裳,起身来,冲男人福了一礼,乖巧道:“爷,我们可以走了。”

这时,言少卿正要开口将他俩个的关系说个明白,却是耳闻洞外有响动,是风略过兵甲之音,再钻入洞中,入了他的耳内。

言少卿脸色一凛,叮嘱言绫儿待在洞中不要发出声响,自己一个人提着长戟杀了出去。

想说的事,那初时便就这样的没说明白,后来,言绫儿在那洞中又饥又冷的等了一天一夜,都不见男人回来,她怕是自己因忘了二人前尘,被爷给丢了下来,便出去寻找。

一找,却是发现洞外全是尸体,而她的爷,已是杀了一天一夜,正深受重伤,倒在了那一片的尸体之中。

言绫儿慌张惊恐的哭了一阵儿,便将自己的爷又拖拽着背了起来,一步一步的给背下了山去。

那时,言绫儿也留了个心眼儿,她与爷在这洞里熨贴了几天,都不曾被人寻着,这一下子就来了这么一片的人,怕是来人还有后续,便也不敢在山中久留,只背着爷下了山,一路上,她磕磕碰碰的,又是摔跤又是惊恐饥冷,但依旧还是咬牙将这位爷给背了下山。

话说,十六岁的言绫儿,背着深受重伤的言少卿,两人到了山下的一处村落,她身上的伤,已是看起来比背上男人的还重。

她在山下找了一户普通人家,给了对方家长一只翡翠耳坠子,换了些吃食,也让二人有了容身之所。

但言少卿醒了,她又病的迷糊了。

这般一来二去,又过了不知数日,等两人好容易都各自的身上好了,因着要择期到达战场,不得延误战机,言少卿已经带着她到了北疆。

他将她安顿在了北疆营地附近的一处镇子上,转身便投入了轰轰烈烈的对敌厮杀中。

那半年时间,两人之间并未发生什么,他在战场上拼命厮杀,她便在他买的宅子里等他回来,他常常带着一身的伤,从营地里告假回来看她,她就在灯下替他静静的擦洗伤口,一边擦,一边偷偷抹着眼泪儿的哭。

言少卿几次三番的想开口与她说些什么,又见她一副心中只有他的模样,挣扎几回,不知如何去说他们之间的关系。

要怎么解释,说她是言家改嫁来主母与之前丈夫的女儿?

说自己是言家从宗室表亲里挑出来的继承人?

他不知如何开口说起言家错综复杂的关系,也由得她一天到晚的“爷啊爷”的唤他。

时间一长,他在战场上感受了一番生命无常,竟熄了犹犹豫豫的心思,只由了自己,在她身上种了情根,同她过起了这琐碎又温暖的日子来。

他要她时,也很突兀,只在寻常的一个晚上,他因屡立奇功,圣上下了圣旨,封他为镇北将军,他心中高兴,便是乘着这人生得意的劲儿,与她有了夫妻之实。

自那时起,从镇北将军,到镇远大将军,言少卿一路披荆斩棘,官是做的越发的大了,但他对言绫儿,意愈发的情根深种,只要她一人。

念及过去种种,六年后的今天,躺在言少卿怀中,已然恢复了全部记忆的言绫儿,微微地睁开了泪目,她回头,双眸通红的看着背后的男人,想要说话。

六年岁月磨砺,日夜朝夕陪伴,夫妻恩爱和睦,她对他,也不是没有别样情意的,但终究是痴心错付,难堪收场。

却不知,只等她转头看他,言少卿却是将她掰过身来,相拥睡去。

屋内的丫鬟婆子们,却是习以为常的都退了出去,少有几个在外间等着伺候的大小丫头,也是对此事见怪不怪了。

此时已经入了夜,北疆的夜都来的很早,外头有呼呼的风声在刮。

她的眼角缓缓落下了泪水。

哭什么呢?又不是没有被他如此待过……

言绫儿的泪水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沾湿了脑后的枕巾。

怎一段惊世骇俗的冤孽啊。

只今日,他似很强势,无论她如何拒绝,如何挣扎,,他都那般强势,又阴沉的一言不发,言绫儿便自知言少卿这是生气了。

她怕他生气,这是来自言绫儿自小的家训,在金陵本家中,男子便生来就比女子看得重些,尤其言少卿还是家中名义上记在嫡母名下的嫡长子,更是威仪严峻,让言家小辈见着莫不心生敬畏与胆怯的。

言绫儿哭得愈发的厉害了,不过才些许功夫,她便出了一身的汗。

再看言少卿,从头至尾的不曾询问过言绫儿今日的反常。

他定是知晓了什么,这般聪明的人儿,妾室只落水前后,对他态度反差甚大,他怎能不猜出一二。

只不过,一个不敢说,说了便是撕破这最后的斯文,一个不想问,问了也于今日之境地无甚改变,这般罢了。

便是他这样的凶狠,也教外间的小丫头都听出了些蹊跷,有小丫头害怕的缩着肩头,问身边的人,

“姐姐,奶奶好似在哭?”

身边那年龄稍大一些的丫头,名唤香蝶的,满脸忧心地望了望身后的里间,的确听得绫夫人在哭,便又回头斥了小丫头一声儿。

“闭嘴,主子的事儿也是你能嘴碎的,当心也将你打几十板子,发卖了出去。”

那小丫头便再不敢言语。

丫头们等了一会儿,那个大点的丫头掀开帘子进了里间来,站在一块描着花团锦簇样式的屏风边,恭敬地问道:“将军,奶奶,可传饭?”

幔帐内,言少卿的头靠在枕上,闭着眼,嗅着已经沉睡了过去的妾室发香,向幔帐外吩咐道:“夫人方才发了汗,先给夫人沐浴再传饭。”

他中午时候回来,处理了那从金陵来的新妇等一干人等,又与自己妾室缠绵一回,外头天色已然全黑,却正是北疆吃晚饭的时候。

吩咐完了下人,言少卿低头去看他身下的言绫儿,她嫌少会在这种时候睡过去,只能说明她确实很累了。

帐幔外头,几个小丫头掌了灯款款进来,又有几个小丫头行至里间一侧门前,将这侧门打了开来,便又是一番天地。

这天地里白雪压着松枝,百年松树下,便是一汪天然的温泉水,水面上滚着白色的水烟。

又有几个丫头进来,领头的大丫头香蝶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绫夫人沐浴时要用的一应物件儿,件件精致华贵,绝非寻常人家的妾室所能用得上的。

香蝶站在帐幔外,冲床上的主子福身道:“将军,香蝶来伺候奶奶沐浴。”

说罢,又等了会儿,见帐幔里头没有声音,香蝶便偏头过去,身后立时上了两个小丫头,轻轻掀开了轻柔薄软的帐幔来。

言绫儿的容貌,一如六年前那般,似乎只是换了些成人的神色,却并未有着什么明显的变化,睡着时,那粉润润的唇微微的翘起,似乎在引他采撷。

温暖的烛火中,言少卿抬起手臂,粗粝的指尖轻轻地触着她的唇,又见她眉头轻蹙,似在梦中也在烦忧,他的指尖便又来到她的眉心处,轻轻的替她拂平眉头,似要将她的忧心之事也揉开一般。

又轻轻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问道。

“你招惹了我,害我再离不得你,如今你是怎样想的?要离开自是不能的了,你与……”

他见她睫毛微微一颤,似有要醒不醒之兆,便悄悄住了声,薄唇凑近她的耳际,轻轻道:“你与我,那是在狐仙庙里许下的誓言,生生世世,白首不相离,你也说过,我生,你便生,我死,你便也死,这话,不能忘,绫儿。”

言绫儿怎么可能会忘?那狐仙庙,还是她拉着他去的。

随着言少卿在她耳际低语,晕晕沉沉的言绫儿,梦中全是那一年,言少卿刚封了镇北将军,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圣上拨了许多的赏银予他,令他在北疆置了将军府邸,她忙着将他们原先宅子里的那些东西搬入府邸,阖府上下,皆是喜气洋洋的。

恍恍惚惚间,言绫儿在梦里,又六年前,央了言少卿去狐仙庙互订终身的那天晚上。

本来,言少卿坐于将军新府邸的书房中看兵书,言绫儿则在他跟前儿走来走去的,替他将书本归置好,又对他絮叨着,说哪家哪家的夫人带了自家千金来,送了些什么什么贺礼,言辞间,竟毫无醋意。

他听着心中不是个滋味,只歪斜在榻上,手里拿着兵书问她。

“那些夫人带着自家千金来送贺礼,你心中怎么想?”

言绫儿穿着一袭紫色的裙衫,手里还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在他的书案前扫来扫去的,大度道:“我能怎么想,左右我也只是个做妾的,有奶奶要进将军府,我自然好生伺候着呗。”

榻上的言少卿便是卷着兵书冷笑道:“一口一个做妾的,这府里,可有人给过你半分颜色?你且说出来,我将那人打出府去。”

言语之间,戾气迸发,竟是生气了。

与他相处半年,言绫儿似是天生就知这位爷的脾性一般,竟也不怕他,见他生气,她便巴巴的凑过来,挨着他坐在榻上,也不说话,就偷眼觑着他。

他自不理她,只拿着兵书看,随她如何看他,他正眼都不予她一个。

言绫儿便是又贴得他近一些,与他带着天生的亲近感,只抱住了他的手臂,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嗲嗲地轻喊道:“爷?”

他还是不理她。

她的胆子大了些,又唤了一声,

“夫君?”

“嗯。”

歪在榻上的言少卿,不冷不热的应了她一声,没好气道:“做甚?”

“明日狐仙庙有庙会,夫君陪我去行吗?”

“去那里做甚?”

“求绫儿与夫君的姻缘呢。”

言绫儿说话的声音软软的,她做他嫡妹时,可从不曾在他身边这样的撒过娇。

虽然,言少卿素来以为,那人称美女如云的金陵城里,也只尚得他这姊妹一个颜色,能堪称美人是也,但她从小见着他,便宛若老鼠见了猫般,能躲则躲,不能躲,也从来低头不敢看他。

哪里有如今这般的娇嫩动人,机灵可爱。

又觉她这软软的音调,听在他的耳内,酥了他的整个身子。

言少卿卷着兵书的手指,不自觉地松动了,似再也握不住手里这书一般。

他放了兵书,偏头,看向身边这娇嗲嗲的小娘子,她的脸儿嫣红,唇瓣如花般的娇嫩细腻,见他偏头看她,她便冲他眨了眨眼,弯唇讨好地笑问,“夫君,去吗?求我俩的姻缘。”

便是在她眨眼的这一瞬间,言少卿双手抱起了这娇软女子,翻身将她压在了榻上,凑近她的眉眼问她,“原来在绫儿的心目中,竟从不曾与我有姻缘吗?”

案上宝丝灯罩拢着一团明亮的烛火,她躺在他的身下,黑色长发铺了满枕,他的发也从肩头落了下来,根根柔顺,与她发质一般无二。

彼时二人,虽在半年前的山洞中,有过一次亲昵,但那也当不得什么数,那一回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的军事繁忙,自带着她一路往北疆来,一直与她保持距离,鲜少如这般的亲近她。

如今言少卿又刚刚被圣上封了做将军,军营里的应酬也多,言绫儿心中自然也有些个打算,都说这男人三妻四妾喜新厌旧是常事,她都跟了他半年,这半年时间里,他虽不曾冷落她,可也没碰过她。

她自然已经做好了自个儿终有一天,会被丢出府去的打算,甚至在言少卿还不知道时,就已经暗暗藏了些银两,只等言少卿厌弃了她,她便自寻逍遥去。

如今再见,言绫儿躺在他的身下,看他眼中有着狼光,顿时一阵心慌,竟答道:“若不是夫君太过正经,也不必教绫儿觉着,自己这妾室就是个摆设了。”

既是摆设,自然无姻缘可说。

那一刻,莫问言少卿心中还将她当不当做青梅竹马的言家人?

他喜欢她,若曾经只是对孤苦无依的她的关照那样的喜欢,现在则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但若问青梅竹马之情还在或不在?那也是在的,这种感情说来复杂,但就这样出现在了言少卿对言绫儿的情感中,诡异的交织着,互相融合,互相共存。

喜欢她对他笑,喜欢她对他的亲近,喜欢她来讨好生气的他,也喜欢她如今这满脸绯红,娇羞可爱的模样。

那一切便是这样的顺理成章了起来,她从来只当自己是他的妾室,他已经给了她半年的时间,给她时间恢复记忆,可她却说自个儿这个妾室,只是他的一个摆设。

这般充满了怨言,是怨他不碰她吗?

恰逢言少卿新晋了镇北将军,搬了新的将军府,那宅子大了许多,便新买了许多的下人入府,因那些下人都还未经调教,书房又未归置得个明白,因此,一个个的在书房外,极为吵闹。

六年后的今日,想起那次,言绫儿疼的在床上躺了几天,已为镇远大将军的言少卿,便是吩咐着床外立着的一屋子丫头,道:“东西搁着,你们都下去吧,夫人今儿不必你们伺候了。”

香蝶立即蹲身称是,放下了手里的托盘,领着一众丫鬟出去了。

此时,言绫儿还闭着眼睛,不愿意醒来,言少卿也不逼她,拿过香蝶放下的托盘内,那一只雕着雪莲花儿的香木盒子。

言少卿抬眸,见那原本闭目半寐,不愿意醒来的娇娇儿,偏了偏头,俏丽的脸上又是一片绯红,。言少卿便是笑了,一个人的嘴,可能会说谎,眼睛,可能会闪躲,但身体是永远都不会说谎的。

言绫儿一直处于一种极度困倦的状态,她虽知道言少卿对她做了什么,也听得分明言少卿在她耳畔说的话,但她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加上,若是此刻醒来,怎么面对言少卿?

这一睡,便是睡的沉了些,一觉便到了第二日的晌午,待她推被而起,精神睡足了些,心情也自然比昨日开阔了许多。

外间有大小的丫鬟在走动着,又有香蝶并两个小丫头,一直守在里间做针线活,见着言绫儿睡醒了,香蝶便急忙放下了手里正绣着的荷包,起身来挂起帐幔,笑道:“奶奶可算是醒了,将军一早去了军营,吩咐我们不许吵嚷,只等奶奶自然醒来。”

说着时,急忙取来言绫儿一早便用香薰着的衣裙,伺候着言绫儿穿上,又道:“奶奶这一觉可睡的真沉,想必昨日是被那恶毒女人给惊吓着了,将军吩咐,说府里今日去狐仙庙,要在那边住上三日,替奶奶祈福收惊呢。”

正恹恹的坐在铜镜前,由着香蝶为她梳妆打扮的言绫儿,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正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娇弱模样,看起来怜人的很,言少卿平日里最心疼她这般,若是以前,她保管要借着这可怜模样,恃宠而骄一番。

但今日,她对着自己这幅勾人样貌就有些心烦,随意开口问道:“那新夫人的后事怎样处理了?”

“这样恶毒的女人,还能怎么处理呀。”

回答言绫儿的,是香蝶身后的一个小丫头,她年纪小,心思也直快,说道:“将军吩咐了,要打足她一百板子,但那恶毒女人还没熬过五十个板子,就死了,尸首只拿草席一卷,便丢出了府去,可真是报应呢.……”

这小丫头说着笑了起来,又见香蝶姐姐回过头来,眼含着警告瞪了她一眼,便立时住了嘴,暗道,许是自个儿说错了话?

便又偷偷看着绫夫人,果然,见那绫夫人虽芙蓉天香的颜色,却紧蹙柳眉,脸色略显不好,便知自个儿说的这些,怕是绫夫人不爱听的。

小丫头便是求救一般看着香蝶姐姐,香蝶却正拿着一柄雕着鸳鸯的红木圆梳,跪坐在绫夫人背后,捞起她一缕柔顺细滑的青丝,根本没看小丫头的眼神。

她只见绫夫人一直眉头紧缩,香蝶便一面替绫夫人细细梳着发,一面苦心劝道:“奶奶是心善,这将军府上下,莫不心中向着奶奶的,新妇还未见着将军的面儿呢,便对奶奶作出这等下作之事,她如今没了,小丫头们心思又单纯,自然是高兴的,奶奶别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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