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后的第七天,一个军队宣传干事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医院里,手里攥着一瓶碘酒,他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治好自己的痢疾,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因为还有太多画面等着他去记录。
王文澜躺在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上,腹部传来一阵阵绞痛,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跑厕所了,好像是二十九次吧,反正也不重要了,因为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帐篷顶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苍蝇,那些黑乎乎的小东西把帐篷原本的绿色都遮住了,这让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完蛋了,一个大男人,一个军人,居然会被痢疾打倒,这种死法实在是太不光彩了。
一个山东来的女医生给他出了个主意,说是用碘酒稀释了喝下去能治病,王文澜觉得这主意听起来挺吓人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喝碘酒的过程简直就是一场折磨,第一口刚到喉咙就吐了出来,像是有人往嗓子里灌了一把火,疼得他直冒冷汗,但是在女医生的连声催促下,他咬着牙硬是把那瓶稀释的碘酒给灌了进去。
两天没吃东西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但是王文澜的病情却奇迹般地好转了,他终于又能拿起相机工作了,看着战友们在废墟中忙碌的身影,他的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侦察兵们白天在废墟里挖掘遇难者遗体,到了晚上就拿着探测仪器在废墟间穿行,他们在寻找还有没有活着的人,而王文澜就跟在后面,用相机记录下这些画面。
在唐山商业医院的废墟前,战士们找到了一个被困的病人,王文澜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地扒开预制板,小心翼翼地往里面递衣服,生怕灰尘和阳光伤到被困者。
那个被救出来的人叫卢桂兰,她在废墟下被困了整整三百零三个小时,创造了一个奇迹,而这个奇迹被王文澜永远定格在了相机里。
在唐山机场,王文澜遇到了自己的哥哥王文波,两个人都在参加救援,却连好好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匆匆打个招呼就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三十多年后的汶川地震,已经年过半百的王文澜又一次拿起相机奔赴灾区,当年轻记者们不敢进旅馆的时候,他倒显得特别淡定,他说经历过唐山那场灾难,就再也不会害怕了。
拍了将近五十年的照片,王文澜的相机里记录着太多太多的历史瞬间,从七六年的四五事件开始,一直到现在,他说要把这些照片整理成一本书。
这些照片里不仅有灾难和痛苦,更多的是人性的光辉和希望,就像当年那位给他开碘酒处方的山东女医生,虽然他后来再也没找到她,但那份救命之恩永远留在了他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