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5月,沉寂多年的武当山下突然来了一队红军,带队的是当时已经闻名遐迩的红三军军长贺龙。
贺龙的名气之大,据说湖南、湖北两省的绿林豪杰中没有不知道的。1927年8月,已经是国民革命军第20军军长的贺龙毅然把部队全部交给了党,从南昌起义的部队组成来说,贺龙是当之无愧的“大股东”。
后来南昌起义遭到敌人的围攻失败,贺龙几乎是孤身一人到了上海,1928年他又奉党的命令从上海潜回湘鄂西,领导发动荆江两岸年关暴动和湘西起义。
当地本来为了地盘互相争斗的各路绿林人马听说贺龙回到桑植,为了拉拢他纷纷前来拜见,贺龙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话:都不要打了,跟着我打老蒋。
于是几路各派势力加上当地的赤卫队,一共3000多人全部加入了贺龙麾下,如果不是他当时为了确保队伍的纪律性裁撤了一部分人,恐怕人数还要更多。
沧海横流,英雄本色
在开国元帅中,贺龙指挥打仗的能力不是最强的,但他拉队伍的能力绝对是第一流的。后来《西行漫记》的作者埃德加·斯诺这样评价贺龙:
“他的口才很好,可以‘叫死人活过来打仗’……贺龙可以到全国任何一座村庄,向哥老会亮出自己的身份,然后拉起一支武装来,甚至几次将地方哥老会的武装力量全部收编至红军麾下。”
贺龙建立湘鄂西革命根据地之后,与前来“讨伐”的国民党军队连续交战,屡战屡胜,很快将根据地的控制范围拓展到武当山下。
红军在山下打土豪,分田地,是穷人的救星,这些话渐渐地传到了当时武当山第33代全山道总徐本善耳朵里。
徐本善号伟樵,河南杞县人,清咸丰十年(1860年)生,当时已经71岁。他少年时曾随父朝拜武当山,对张三丰的仙风道骨十分敬仰,于是萌生了出家入道的念头。
当年徐本善留下的影像
大致是在光绪初年,他毅然离家,经由南阳步入武当,决意修道,并拜入武当龙门派王复邈、刘复定两位道长门下。
徐本善身材中等,形容清癯,他生有宿慧,随师诵经过目不忘,被同门师兄弟誉为奇才,兼之德行高洁,性情忠厚,数年后被明了真人收为关门弟子,传授武当内功及拳械精髓,但此事外人皆不知晓。
据说,徐本善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却习武不辍,日日勤学苦练。白天他在偏殿里立一排独木桩,先是跳到木桩上,往来行走,然后又改成几排木桩,用脚趾行走;
等到这项功夫练得差不多了,他又练独臂取水,就是一只手臂拎着水桶上山,虽然人在走动,水桶里的水却不洒出。
等臂力练得差不多,再练手指挂物、悬空击袋,又在双臂上套铁环各5只,每只1斤,抖臂发射,直出横飞,环环中的。
类似赵志凌老师的感觉
到了晚上,他在武当幽深险峻的山路上往返行走练习轻功,一开始傍晚出发,到了次日凌晨才能回来;
到后来时间越来越短,从五更缩短到四更,又短至三更,竟然青出于蓝,更超越本师明了真人之上。
彼时的武当自从清代以后香火稀少,人迹罕至,山中野兽成群,于是徐本善又想出一法,他一人在深谷野岭中过夜,古木见磷火森森,怪石嶙峋,苍然如鬼欲搏人,猿啼虎啸,时有野鸟大叫凄厉,只当过耳寻常。
徐本善习武十多年后已深得武当拳术奥秘,他闻鸡起舞,不避风雨,功力日渐精湛,又能推陈出新,不断创出新的拳术和器械套路,后人将他流传下来的武术汇总后统称为“武当三十六功”。
光绪十四年,徐本善根据官府的命令负责监督修复武当山神道,他身先士卒,出力甚多,与民工同甘共苦,很得人心,因此工程不但如期完成,而且更胜从前。
今天的武当山神道
但在修建工程的过程中,徐本善也看到当时劳苦大众受到官僚、地主的层层压迫,生活艰难,对这个社会的现实感到失望。
因监修神道有功,当地官府任命徐本善为武当全山道总,道号乾乙真人,他执掌武当四十年,很得全山上下尊敬,所传授的弟子冷合斌、水合一、李合起等人都是爱国高道,在抗战时期为帮助国民党军队抵抗日寇作出过重大贡献。
这一天,贺龙派人上山送信,说想要拜访乾乙真人,徐本善侠义心肠,听说贺龙带领的红军锄强扶弱,自己的武功也很是了得,有心要会一会这位“大帅”,于是不仅爽快答应,还亲自带领紫霄宫全体道人迎接贺龙上山。
二人相见寒暄,互道久仰,贺龙谈起自己平生之志是消灭贪官污吏,地主土豪,还这个世道朗朗乾坤,让老百姓安居乐业,令徐本善顿感钦佩。
他上山五十多年,亲眼看到山下社会动荡,经济凋敝,再加上兵匪骚扰,官霸掠夺,武当的事业也逐渐走向衰颓败落。
武当旧照
虽然徐本善苦心孤诣整顿道风,规戒道众,加强宫观内部的管理,但面对整个社会的黑暗现实他深感无力。
贺龙告诉了徐本善许多浅显的革命道理,之所以中国民众如此苦难深重,是因为官僚、大地主、资本家和外国帝国主义者相互勾结,共同剥削压榨劳苦大众,如果不能改变这样的情况,仅仅是修习道法无济于事,也难以普渡众生。
徐本善从十几岁上山,在武当住了这么多年,看的都是道教典籍,学的是清静无为,只是眼见世道黑暗,人民痛苦,却从未想过如何改变它。
与贺军长一席晤谈,让徐本善大受触动,当下盛情邀请红军上山驻扎,贺龙则希望向徐道长多多请教武当功夫。
于是徐老道亲自布置安排,将紫霄宫西宫的几排房间辟为红三军后方医院,父母殿西偏房为红三军司令部,贺龙平时也住在这里。
八路军时期的贺龙
民间传说,徐本善不仅让弟子们担任贺龙的警卫工作,还向贺龙传授了一些自己创发的武当技艺,但授拳从不在大庭广众之前,而是挑选夜深人静时在房顶或后院。
红三军军部在武当山盘桓月余,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又要向别处转移了,但有500多伤病员却一时无法带走,只好暂留在紫霄宫,拜托徐本善等人照顾。
贺龙一向豪气干云,他在临走之际为表谢意留下若干金条,还赠送一副对联云:“伟人东来气尽紫,樵歌西去云腾霄”。将徐本善的别号“伟樵”二字巧妙嵌在对联中。
过了半年有余,绝大多数红军伤病员的情况陆续好转,有的可以行动自如,于是徐本善小心筹划,让几名最可靠的弟子将下山的红军战士乔装改扮成道士,分几批护送到红三军后方归队。
对贺龙所留下的黄金徐本善只是小心珍藏,从不在人前展示,但红军上过武当山的消息长期是遮掩不住的,于是山上山下渐渐开始流传称,贺龙曾经送给徐本善一笔不少的酬劳。
金条是祸不是福
这事情流传到山下的土匪恶霸耳朵里,终于招来了祸事,武当山所在的均县民团有个营长人称“马老七”,仗着手里有人有枪,平日鱼肉乡民无恶不作,他听说徐本善那里有金子,顿时贪念大起。
从1932年秋天开始,他们就多次到紫霄宫,借着上香的名义找到徐本善,威逼他交出黄金。
但徐本善每次都是虚与委蛇,假称自己只有钱粮,没有黄金。最后这些兵痞们恼羞成怒,一定要收拾下这个不识抬举的老道,于是纠集了30多人,在紫霄宫十方堂后院将徐本善团团围住。
马老七心想对方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谅来也没有多大的能耐,所以这些手下都只带了刀枪棍棒,并没有带什么火器。
徐本善见马老七一伙来了这么多人,虽然不惧,但心想自己的拳脚重,如果双方动起手来定有死伤,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显示一下自己的手段,让他们知难而退。
就这种石头栏杆
他瞥见十方堂后院有一排十多年前修的石头栏杆,都是自己带着山上的道士肩挑背扛,用推车从山下一块一块地拉上山来的,再也熟悉不过。
那石头的栏杆每一块都有三百多斤,望柱每一根一百多斤,等闲一个人也拿不动。
他暗暗蓄力,猛地飞起右脚向石栏杆踢去,“轰隆”一声响处,一脚就把石栏杆踢倒了一节,连同边上的两根望柱一齐倒了下来。
一众兵痞人人被吓了一跳,又见这老道弯下腰,双手握起栏杆,七百多斤的石头家伙就这么被轻松举起,不由得骇然变色。
徐本善大喝一声,顺势向前一推,把一节石头栏杆甩出二丈以外,这般力气实非常人所能,更何况是一个衰朽老翁。
现代的老道士
徐本善的用意是:动手之前你们先掂量掂量,看看是你们的脑袋硬还是石头硬?
石头栏杆尚且如此,何况人身,若是挨了他一拳一脚,岂不是当场骨断筋折,一命呜呼?马老七等人不待徐本善动手,急忙抱头鼠窜,忙不迭地逃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