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杠杆到资产负债表衰退,人们的预期依然像过去那样高,但现实显然要比过去残酷。
早在2020年的时候,国内居民资产负债表就出现了一些问题。
但大家的预期呢?
显然还是像过去一样高。但我们的增长路径,几乎是彻底改变了,无法再依托高投资换来高增长,在收入增长放缓、投资放缓、消费放缓的大背景下,宏观上的增长也必然面临着放缓。
今天的宏观经济增长放缓,首先放缓的就是中低收入群体。
这个群体以每年新增数以万计的网约车司机、外卖骑手为代表。但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们显然不是刚从农村来到城市的,也不符合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们是中产的陨落而来,这也是今天我国经济面临的最大不确定性,即中产的消亡。
中产的消亡体现在什么方面?
其实就是吃。
衣食住行,吃是最重要的,也是我们引入市场经济对外开放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解决十几亿人的温饱。
但今天四十多年过去了,如果吃仍然成一个问题,那就是大问题了。
今天吃方面的问题在哪里?
很多人会说预制菜,预制菜的确是个好东西,哪怕是换算成外卖,也只需要十几块钱,十几块钱吃饱、喝好,不管肉的品质如何,但至少价格摆在那里,十几块钱能够吃好、吃上蛋白质,这就是今天我们面临的一大问题所在。
看起来这是个食品安全的问题,但其实还是个收入的问题。
为什么预制菜会火起来?因为正儿八经老老实实用好肉、好菜的餐厅卖不动了,第一是人工、第二就是食材成本,在消费降级的大背景下,人人都在关注如何吃的更便宜,而不是更好更贵。
今天的经济问题不是现在形成的,而是行之有年。
问题发展到现在,转变思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改变模式。
这也是经济学家付鹏之所以能够在大湾区论坛上讲话如此大胆的其中一个原因。从8月份开始,越来越多的学者都在讲有效需求不足,事实上我国早在2019年就面临着有效需求不足的问题。
有效需求不足,解决起来非常麻烦,甚至在现阶段,我们根本无法解决,只能对冲。
从2002年到2024年,长达22年的时间里,在没有任何重大风险的情况下,我国第一次出现了有效需求为负,负数就是中产节衣缩食。
这也是今年最大的麻烦,即中产的陨落。
从宏观上讲,经济周期的阵痛从最底层开始慢慢传导,到今年传到了中产群体身上,当中产开始直面风险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节衣缩食。
而这,也是很多人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周期。
公司拼命价格战、竞争,我卷你,你卷完,上游卷完卷下游,下游卷完卷客户,卷到最后就卷谁能活着,最终企业利润就越卷越少。
当企业开始失去利润的时候,裁人是第一时间做的,那些被裁掉的中产,当然需要节衣缩食,但那些没有被裁掉的中产,也会回家开始算账,假设被裁后怎么办,这笔账算不清楚的时候,就只能缩减开支。
而我们的需求来自哪里?
外部需求靠的是全球化,今天的全球化已经名存实亡了,而内部需求靠什么?其实就是人口收入的债务函数、杠杆函数。
这也是我们过去经济高速增长的原因之一,因为我们有庞大的人口红利。可以卖地、卖楼、卖基建、卖投资。
内债不是债,只要人还在,一个经济体的本币债务,其实就是对本国居民的征税权,税基等于人口和收入函数。
当过去高增长带来的高债务叠加到今天的时候,我们唯一能够做的,要么增加税率、要么增加人口,要么增加收入。
当人口不增、收入不增的时候,唯一剩下的那个,就是必然会发生的现象。
当人口不复存在的时候,不管是直接税还是间接税,都很难征收到,这也是过去经济增长到今天暴露出来的最大问题。
当年轻人不生的时候,这将是巨大的麻烦,因为我们所有的债务没人兜底了,谁给我们兜底呢?
日本的例子告诉我们,可以国际化,海外化,向国外征税,但今天我们所面临的国际环境,注定了我们也很难出现像当年日本的一大批国际化品牌。
所有地方的债务、企业部门的债务、金融部门的债务,本质上只要居民部门杠杆得动,都是债务,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居民部门可能杠不动了。
2008年4万亿基建,加杠杆,有效需求一下子就扩张了。乐观的市场情绪,遇到蓬勃向上的年轻人,一个愿意加杠杆,一个愿意被加杠杆,一拍即合。
但今天的问题在于,年轻人不愿意贷款了,更不愿意加杠杆,一个连孩子都不愿生的人,怎么又愿意贷款三十年负债买房呢?
最终,过去我们高增长屡试不爽的路径,用加杠杆的方式刺激经济,这个增长路径开始失效了。
今天能够刺激消费的,是降杠杆。房贷利率减一减,这是真金白银地让利,但这个时候降低首付比例加杠杆,一方面是刚需不在,另一方面也是人们不愿意借贷了。
如果去掉新冠病毒期间,我国的PPI从2019年之后就转为负数,在这种情况下如此恶性竞争和内卷,是没有赢家的。
没有赢家就没有信心,没有信心就意味着不会有人为了未来而借贷。
居民部门杠杆加不动了,能够出海吗?
全球化的左翼包容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也不是日本当年三菱、伊藤出海的时代了。
今天国内面临的经济问题是两个都存在。供给过剩存在,有效需求不足也存在,我们需要解决问题,就是必须要提振内需,而内需的核心依然是收入再分配。
贫富之间进行再分配、居民之间进行再分配,债务和杠杆之间进行再分配。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否则经济日本化的结果,对我们而言,会是更阵痛的。
日本今天之所以能够增长,不是GDP上的增长,而是上一代老人自然死亡之后留下的代际再分配,这一点非常关键。
换言之,如果没有一个经济体的再分配,那么就只能够等到上一代老人死亡后,财富再分配的出现。
过去,我们一头心思扎在增长上,高增长带来的生活质量改善非常明显。
但一个经济体无法永远实现高速增长,当增长开始放缓的时候,我们就必须要着眼于分配。
市场跟经济是一样的,在创造增量的同时也要进行分配,不分配将没有任何意义,不分配创造出来的增量,也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这,也是当下国内经济最大的问题。
end.
作者:罗sir,关心经济、社会和我们这个世界的一切;好奇事物发展背后的逻辑,乐观的悲观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