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蝼蛄嫁女

长岳和文化 2024-09-29 19:22:31

在清末宣统年间,那是一个风雨飘摇、社会动荡的时期,在嵩山脚下那幽深静谧的山区里,安然住着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仅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儿子名曰冯子春。冯子春此人,生性纯良,对母亲的孝顺更是远近闻名。

母亲在世时,冯子春事事以母亲为先,尽心尽力地侍奉,从未有过丝毫懈怠。然而,命运无常,母亲终究还是离开了人世。母亲离世之后,冯子春陷入了极度的悲痛之中,他整整大哭了三天三夜,期间几乎粒米未进。他本就身形消瘦,经历此番打击,更是瘦骨嶙峋,仿佛只剩一副皮包着骨头,整个人哀毁骨立,虚弱到根本无法站立。每次出行,他都只能依靠拐杖,才能勉强维持正常走路。当地人目睹他的状况,无不为之动容,皆感慨冯子春的孝顺,同时也怜悯他的遭遇。

母亲入土为安后,冯子春为了表达对母亲的深切怀念和无尽的哀思,在母亲坟墓旁边搭建了一个极其简陋狭小的草房子,从此便居住其中,为母亲守孝。

在某个寂静的夜晚,冯子春如往常一般在母亲的坟墓前虔诚地祷告完毕,用过晚饭后便睡下了。时至半夜,万籁俱寂中,他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嘈杂之声,仔细一听,似乎是激烈的吵架声。他满心疑惑地起身查看,却未发现半个人影。于是循着声音的方向缓缓走去,瞪大双眼,四处仔细打量,这才惊觉草房子旁边,竟有几个小人正在激烈地打架。

这些小人身高仅有二尺左右,从外貌特征来看,应是男子无疑。他们个个粗眉大眼,肤色犹如被烈日长久炙烤后的黝黑,身着短衣,黄色的衣领格外显眼,头上戴着方巾。再看他们的腿部,纤细如竹,而双脚却长得不成比例,还穿着简陋的草鞋。猛一瞧,这些小人的模样,与其说像人,倒更像是身形怪异的蚂蚱。最为神奇的是,这些小人手中竟然还握着棍棒,打斗得异常激烈。

冯子春见此情景,心中并无半分惧怕,甚至还以为自己身处梦境之中,于是便饶有兴致地继续观看。只见这几个小人手持棍棒,毫无招式章法可言,只是一通胡乱击打。最终,其中一个小人被打倒在地,不仅断了一条腿,腹部更是遭受重创,鲜血汩汩流淌。另外还有两个小人也不同程度地受了伤,至此,众人才纷纷停手。而后,那死去的小人被无情抛下,受伤的小人则被同伴带走了。看完这一幕,冯子春也未再多想,便继续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冯子春从睡梦中醒来,赫然发现床边附近有一个体型硕大的蝼蛄,长度足足有两尺之长,断了一条腿,肚子中间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大窟窿。此时,冯子春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昨晚所见小人打架并非虚幻梦境,那些小人,正是由蝼蛄变化而来!冯子春不禁啧啧称奇,原来小小的蝼蛄竟也能长至如此巨大,还能成精幻化为人类模样。他心生怜悯,随即刨了个坑,将蝼蛄妥善掩埋。

当天夜里,冯子春照旧前往母亲坟前虔诚祷告,然后用过饭后安然睡下。这一次,他做了一个奇妙的梦。梦中,有一位胡须皆白的老爷子,缓缓向他走来表示感谢,说道:“我族中之人不和睦,以至于发生这般激烈的械斗,导致我的儿子不幸惨死,尸骸暴露荒野。他的尸骨能够得以埋葬,全仰仗公子的一片善心。我们向来知恩图报,三年内,必定会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时光荏苒,清朝被推翻之后,第二年,南方北方皆陷入了战乱的漩涡之中。冯子春满心恐惧,生怕被战乱所连累,于是匆忙逃进了深山老林之中。他一路奔波,又渴又饿又累又困,仿佛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终于,在他几乎要绝望之时,看到了一个草庐。他强打精神,上前去敲门。门缓缓打开,一位老者将冯子春热情地迎入房中。冯子春望着这位老者,只觉他面容熟悉,却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一番客套寒暄之后,老人自称姓卢,而后忙不迭地端来酒食款待冯子春,态度极为殷勤客气。

冯子春酒足饭饱之后,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这时一位面容慈祥的老人笑意盈盈地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女儿,名唤卢姑,正值二八年华,芳龄十六,尚未婚配。我观公子孤身一人,想来应是尚未成家立室吧?如此这般,我愿将小女许配给公子,让她为公子操持家务、洗衣做饭,为公子生儿育女,尽心侍奉公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冯子春心中一紧,只觉自己如今小命都不知能否保住,实在不愿连累这如花似玉的少女卢姑,于是赶忙连连摆手拒绝。

老人却态度坚决,执意要将女儿许配给他,说道:“老夫如今风烛残年,不知还能在这世上苟活几日。小女虽说没有天仙般的绝世美貌,但也堪称一流颜色,与公子相配正是天作之合,公子切莫再推辞了。”冯子春心中仍觉此事不靠谱,依旧摇头拒绝。

老人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公子,莫要想太多。将女儿托付于公子,实乃老夫为了报答公子的恩情啊!”冯子春听得是一头雾水,满脸困惑地说道:“我并不认识老丈您和您的女儿,对您二位也未曾有过什么恩情,又何谈报答呢!”

老人捋了捋胡须,哈哈大笑起来,接着说道:“公子,你忘了去年埋蝼蛄的事情吗?还有那天晚上所做的梦,可还记得清楚?”冯子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眼前的老人,正是那天梦里出现的那位,他想必是那死去蝼蛄的父亲,他口口声声说要报答自己,竟是为了报答自己埋葬蝼蛄的那份恩情!不过,冯子春还是坚持说道:“当时,我也只是偶然为之,将令郎掩埋,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值得老丈您如此重谢!”

老人正色道:“我儿(请注意措辞,他已经强认冯子春为女婿了,并对女婿尊称我儿),你品德高尚,或许你自己已然忘却,亦或者觉得此事微不足道,但我受了你的大恩大德,怎能视作平常。你的举手之劳,于我们而言却是天大的恩情,若你不接受我的报答,我怎能心安?我若不懂这些礼仪,又怎能在这世间为人?”顿了顿,老人继续说道:“相鼠尚有皮,人岂能无礼仪?我儿,你只考虑自身,却不替老夫着想,岂不是让老夫心怀愧疚吗?你若不应允,便是要逼我去死,既然让我死,那我现在便死在你跟前!等我死后,在那冥府之中,也还是要报答你的!”

冯子春一看,这老头竟有些威胁自己的意思,实在拒绝不了,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老人顿时大喜过望,立刻让女儿卢姑出来拜见未来夫君。卢姑款款而来,冯子春抬眼望去,不禁呆住了,只见卢姑眉如远黛,眼似秋波,肌肤胜雪,身姿婀娜,竟如此漂亮,简直比传说中的西施、貂蝉还要美上几分!他看得如痴如醉,顿时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太幸运、太幸福了。忽然间,他又惊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心想,幸亏没有拒绝,否则就错过了这天赐良缘!

当天晚上,冯子春和卢姑,在老人的简单主持下,步入了洞房。婚后,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过上了甜蜜美满、幸福温馨的生活。他们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共同面对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携手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在岁月的长河中,他们的爱情愈发深厚,成为了邻里间传颂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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