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不是在还情,就是在还债。这话说得简单,可要还清一个情字,有时候真要耗尽一生的光阴。
我是李小满,今年45岁,在县城开了一家服装店。前几天整理母亲的遗物,发现一个布包,里面装满了三婶织的毛衣照片和存折。一看到这些,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1985年的冬天,我永远都记得。那年的雪下得特别大,村里的柿子树都被压弯了腰。三婶坐在煤油灯下织毛衣,灯光映着她花白的头发,手上的针飞快地走着。
三婶年轻时是城里人,学校里的音乐老师。文革时下放到我们村,遇到了我二叔。二叔是个木匠,手艺好,人也实诚,两人很快就成了一对。村里人都说,二叔是高攀了。
可好景不长,二叔干活时从房梁上摔下来,没几天就走了。留下三婶照顾瘫痪的婆婆,还有一屁股债。城里人来劝三婶回去,三婶摇摇头:“我是李家的媳妇,死也要死在这。”
那时候我爹娘常年在外打工,我就住在三婶家。三婶织一件毛衣能挣十来块钱,可她总是省吃俭用,每个月给我五块钱零花钱。村里人都说三婶傻,自己都过不好,还养别人家的孩子。
我记得三婶的手,总是粗糙发红,指尖全是针眼。冬天织毛衣,夏天在地里种菜。她说:“满满,你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
那年我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全村都沸腾了。可我爹娘因为一场大病,手里一分钱都没有。眼看开学在即,我急得整宿睡不着觉。三婶二话不说,把她唯一一个金戒指当了。那是二叔临终前给她的。
上大学那会儿,每个月都能收到三婶寄来的生活费。她在信里说,毛衣生意不错,让我安心读书。我也信了,直到多年后才知道,那些钱是她一针一线熬夜织出来的。
婆婆去世后,三婶织毛衣的时间更长了,经常织到凌晨四点。村里人都说她是在给自己攒养老钱。我那时忙着做生意,很少回家,听到这些话也就信了几分。
我的服装店开得红红火火,想接三婶进城享清福。可她说什么都不肯来,说还要织毛衣。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她的眼睛几乎要看不见了。
医生说是常年在暗处织毛衣导致的。我这才强行把三婶接到城里。收拾她的房间时,发现了一个旧账本。翻开一看,二十年来资助了35个贫困学生,其中就有我的名字。
最让我震惊的是存折。三婶把所有积蓄都存成了我的教育基金。最后一页写着:“满满,婶子对不起你爸妈,这是我欠他们的。”
那一刻,我跪在三婶面前,眼泪止不住地流。原来,当年我爹救过三婶一命。那年大雪,三婶去县城卖毛衣,差点冻死在路上。是我爹背着她走了十里地,把她送到医院。
三婶说:“你爹救了我的命,我这一辈子都还不完这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