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女儿的视角开始讲述这个故事：

妈妈年轻时是个漂亮的姑娘。在上海读完大学后，进了一家外企做财务。那时候的她，总是穿着得体的套装，踩着小高跟，走在浦东的写字楼里，像极了都市剧里那些光鲜亮丽的白领。

同学们都说她前途无量，可谁知道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

那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我舅妈给她介绍了爸爸。爸爸徐志强是本地人，家里开了个厂子，做服装加工的。妈妈说，第一次见面爸爸就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不像其他男生那样浮夸，很朴实，说话也很真诚。”妈妈后来回忆起来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苦涩。

恋爱的时候，爸爸从不主动买单，每次约会都是AA制。但他会记得妈妈喜欢喝什么茶，会在她加班的时候等在公司楼下。妈妈被他这种”重感情不重物质”的表现打动了。

外公外婆倒是敏锐地觉察出了一些端倪。外婆说：“志强这个人是老实，但是他妈妈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外公也说：“他家里都是做生意的，思维跟我们不一样。”

可是妈妈觉得父母太世俗了。她那时候还沉浸在恋爱的甜蜜里，觉得只要两个人感情好，其他都不是问题。

直到结婚后，妈妈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婚后没多久，奶奶张美华就开始”收编”家里的财政大权。爸爸的工资要上交，想买点什么都得找她要钱。这还不算，她连妈妈的工资都要”集中管理”。

“家里要过日子，得有个当家的。”奶奶是这么说的，“你们年轻人不懂得持家，钱都得攒着。”

妈妈刚开始也觉得这样也好，显得自己懂事。可是慢慢地，她发现这个家里的钱，对她来说比登天还难。

有一次，妈妈的职业装破了，想买件新的。奶奶说：“你那衣柜里不是还有好几件吗？现在的衣服够穿了。”

妈妈只好穿着补丁的衣服去上班。同事们私下议论纷纷：“陈玉婷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穿得这么寒酸？”

每当这时，妈妈就会红着脸躲进洗手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曾经光彩照人的白领，如今却像个贫困户。

可是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让妈妈心寒的是小叔徐志明的事。

徐志明整天游手好闲，靠家里养活。要结婚的时候，奶奶二话不说就拿出三百万给他买房。

“自家兄弟要成家，这是大事。”奶奶是这么说的。

半年后，小婶嫌房子小，奶奶又买了第二套。又过了一年，给小叔开公司，顺便再买了第三套房。前前后后将近一千万砸下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爸在一旁帮腔：“自家兄弟嘛，该帮就得帮。”

可是妈妈发现，这些钱里面，还有她的血汗钱。她的工资本来就不多，还要贴补小叔，这让她情何以堪？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妈妈查出需要保胎那会儿。

奶奶一直催着要孙子，说妈妈年纪也不小了，再不生就来不及了。可是等妈妈真怀孕了，她却连一分钱的营养费都不肯给。

“现在的年轻人，娇气得很。我当年怀你爸的时候，照样干活，不也生得好好的？”

妈妈只能咬牙坚持。可是没想到，医生说她需要保胎，得住院观察。奶奶听说要花那么多钱，当场就急了：“小毛病，在家躺着就行了，哪用得着住院？”

最后还是妈妈自己垫钱住的院。可惜还是没保住，孩子流掉了。

奶奶不但没有心疼儿媳妇，反而说：“你看看你，连个孩子都养不好，以后怎么给徐家传宗接代？”

妈妈躺在病床上，眼泪默默地往下流。护士看不下去了，说：“你家里人怎么这样啊？”

妈妈笑了笑：“没事，我习惯了。”

可是更让妈妈崩溃的事还在后头。她无意中发现，爸爸给小叔担保了两千万的贷款。

“你疯了吗？”妈妈气得浑身发抖，“他那个公司根本就没有盈利，万一还不上怎么办？”

爸爸一脸无所谓：“自家兄弟，不帮谁帮？再说了，他那生意很快就能起来。”

妈妈提出要分开财务，全家都炸了锅。

奶奶说：“这是想分家啊？我们徐家的钱，也是你能染指的？”

爸爸更是生气：“你这是想破坏我们家的和气！”

妈妈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在这个家里，她永远都是个外人。

从那天起，妈妈开始偷偷准备自己的后路。她晚上躲在被窝里看投资理财的书，利用午休时间报了MBA。

“你一个女人，学这些干什么？”奶奶嗤笑道，“安安稳稳在家带孩子不好吗？”

爸爸也说：“你就是好高骜远，看看人家你弟妹，多贤惠。”

妈妈不吭声，默默地观察公司运营，积累经验。她还私下接触了一些投资人，为创业做准备。

她知道，这个家迟早要完。果然，小叔的公司很快就出事了。那些贷款打了水漂，牵连得家族企业都快不行了。

爸爸找到妈妈：“你工资卡里不是还有点积蓄吗？先拿出来救急。”

妈妈冷笑一声：“我的钱也是你们家的？”

奶奶瞪着眼睛：“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们对你多好，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妈妈站起来，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离婚。”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浑身都轻松了。这些年的委屈，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离婚很顺利，大概是因为家里急需用钱，爸爸和奶奶都没怎么为难妈妈。

临走的时候，奶奶还阴阳怪气地说：“看你能飞出多远！”

妈妈收拾东西的时候，我问她：“妈，我们以后怎么办？”

她摸摸我的头：“放心，妈妈有主意。”

我那时候还小，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妈妈离开那个家的时候，背影特别坚定。

妈妈用这些年攒下的积蓄，开了一家供应链公司。她利用在外企积累的人脉，很快就拿下了几个大客户。

创业初期，我们租住在一个小区的杂物间改造的房子里。妈妈白天打拼事业，晚上回来给我做饭辅导功课。

“妈妈，你累不累？”我心疼地问。

她笑着说：“不累，妈妈现在活得特别有劲。”

我能感觉到，离开那个家之后，妈妈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她眼睛里重新有了光，走路的步伐也变得轻快。

公司越做越大，从一个小办公室，发展到整层写字楼。妈妈的气质也越来越好，她开始穿得体的套装，化淡妆，看起来比结婚前还要光彩照人。

三年后，妈妈的公司上市了。

那天的敲钟仪式，我站在台下看着台上的妈妈，她穿着米色的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笑容自信。谁能想到，这个意气风发的女强人，曾经连买件衣服都要看别人脸色？

媒体争相报道这个传奇故事：一个离异女人，白手起家，三年内让公司上市，市值超过五十亿。

奶奶看到新闻后，立马找上门来，说什么”一家人何必这样”，让我们回去。

妈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必了。”

去年在一个并购案上，我们又遇见了爸爸。他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做副总，西装依然笔挺，但眼神里少了当年的倨傲。

他支支吾吾地说想和妈妈复合。

妈妈看着他：“当年你连件衣服都舍不得买给我，现在凭什么觉得配得上我？”

爸爸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有人说妈妈太绝情，可他们哪里知道，当初那个家是怎么对待妈妈的？在那个家里，妈妈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

现在，妈妈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住在江景房里，出门有司机接送。但她最爱穿的，还是那套当年省吃俭用买的职业装。

“这套衣服提醒着我，”妈妈说，“一个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千万不能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有人问妈妈后悔吗？她的回答是：“我只后悔，没有早点放手。”

看着如今的妈妈，我常常在想：在婚姻里，到底什么是爱？一味的付出和忍耐，真的能换来对方的珍惜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