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年十月，父亲在修大寨田时，头部被石块打伤，住进了公社的卫生院。

父亲白天有嫂子照料，到了晚上，她要回家照料孩子，由我负责陪护。

那年，我刚满十六岁，在离卫生院很近的公社高中读高一。每天下了晚自习，就去卫生院陪护父亲，早晨六点又赶回学校上早自习。

有一天晚上，同桌秋燕偷偷地塞给我一本，封面发黄的小说《苦菜花》，笑着说："想看啵"？

我乘趁数学老师在黑板上抄题的机会，翻看了一会儿，就被里面的故事情节吸引住，小声对她说："太想看了″！

秋燕眨了几下眼睛说："期中考数学时，保证让我抄及格″。我数学成绩很突出，这个要求不高，连声说："向你作保证，一定让你抄及格″。

秋燕又提出要求："书是我在别人那里借的，你只能看两天，还要保证不能让班主任缴了"。

我一一作了保证，藏宝贝似的把书藏在胸前的衣服里。

到了卫生院，我帮父亲擦了身体，又扶他上了厕所，让他睡下后，就在一旁看起了《苦菜花》。

我被书中的故事情节吸引住了，更被主人公冯德强和杏莉的朦胧的爱情所感动。到了晚上十二点钟，父亲提醒了我好几次，让我睡觉，我还是不肯撒手。

第二天早晨，我隐隐听到学校的起床钟，就把书放在父亲的枕边，急着赶往学校。

这一天，我毫无心思听讲，满脑子都是《苦菜花》书中的故事情节，不断地猜想着冯德强和杏莉的爱情结局。有一次，数学老师点我回答问题，走神的我居然没听到，幸好秋燕及时提醒了我。

下晚自习时，我急着拿书看，父亲告诉我，书让查房的小护士借去了。我一下愣住了，像丢了魂似的。我一边安顿父亲，一边想着怎么拿回书。

不多时，小护士来查房，我急切地问："还我的书"！

小护士十七八岁的样子，圆脸蛋，长长的柳叶眉，一笑脸上露出一对小酒窝。她听到我让她还书时，一本正经地说："你偷偷地看长篇小说，耽误学习时间，我告诉你班主任去"。

我申辩道："课余时间，老师不管″。

她笑着说："好，好，我查完房，你去我的值班室里拿"。

当我去她的值班室拿书时，她又赖着不肯还给我。

我告诉她，我是借一位女同学的，只能看今天一晚上，明天一大早就得还给她。

她笑着说："今晚我值班，正好你来做伴，我俩一起看，不是正合适吗″？

我红着脸不肯答应，也赖着不走。她笑着给了我一个漂亮的发卡，还说："你拿去送给女同学，再多看一个晚上″。

我有些犹豫，说："这能行吗"？

她点了点头说："准行″！她又给了我一本《金光大道》说："今晚你先看这本书，《苦菜花》明晚准时还给你″。

我只好让步。回到病房，我草草地看了几页《金光大道》，觉得索然无味，就在父亲的身边睡着了。

当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把发卡偷偷地送给秋燕时，她红着脸说："这么漂亮，哪里买的"？

我不敢说是小护士用来换书看，就撒了一个谎说，我二姐也想看这本书，发卡是她让我送给你的。

秋燕带上发卡，连声说："你别急着还，让你二姐多看几天″。

到了晚上，小护士还了我的书，还告诉我："恢复高考了，你就不想上大学″？

我笑着说："别匡人，我的班主任都不知道，老教育我们要扎根农村，战天斗地″。

小护士拿出一张今天的报纸，对我说："自己拿去看″。

到了父亲的病房，我无心看小说，把恢复高考的报道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激动不已。

我对父亲说了恢复高考的事情，父亲也很高兴，对我说："我儿好生读书，将来也成为一名大学生"。

这一夜，我再无心看《苦菜花》，满脑子都是高考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报纸时，小护土说："激动了一晚上吧"！

"是的！谢谢你的报纸"。

小护士叹了一声说："高考我是没有机会，看你的了″！

我冲她一笑，朝学校跑去。

上早操时，老校长挥舞着报纸，激动地讲了一个早自习，要我们时刻为高考准备着。

没几天，父亲出院了，我就很少见到小护士。

七九年高考，我如愿地考上了北方一所陆军步兵学校，成为指挥系的一名学生。年底，我回家过年时，在街头遇上了小护士，当她看到我的校徽时，也惊讶不己。

后来，在我上军校期间，不断地收到小护士写给我的信，还大胆地流露出对我的爱。我也爱上了她，书信交往很频繁。

八五年，我去了老山前线，通信不大方便。有时，一封信要辗转很长时间才收到，这期我俩产生了误会。后来，就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