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军劳斯大将带着他的第3装甲集团军剩下的部队,撤向奥得河和斯德丁。
1945年3月8日,他跑到希特勒的暗堡,辩解说吃败仗是因为兵力太少、坦克太少,的确,这倒不是假话,他还列举了一大堆“英勇”战斗事迹,想感动希特勒,但只是让希特勒觉得,他是个语无伦次的废话篓子。
劳斯一走,希特勒面向古德里安说:“这人(劳斯)不是柏林人就是东普鲁士人。”身为东普鲁士人古德里安赶紧纠正,说劳斯是希特勒的老乡奥地利人。
3月10日,劳斯被解除第3装甲集团军司令职务,由曼陀菲尔接替。
到这个时候,古德里安应该明白,希特勒搞错劳斯籍贯的弦外之音,波美拉尼亚的惨败,使他和希特勒本来就很紧张的关系,趋于破裂。
因为,希特勒很早就对古德里安所谓“苏军很快就要进攻柏林”的说法表示怀疑。在2月底或3月初的军事会议上,希特勒曾指出,苏军暂时不会进攻柏林,因为,他们的右翼遭到波莫瑞德军的威胁,在没有消除这一威胁之前,苏军主力是不会随意行动的。
所以,希特勒进一步主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在斯德丁以南发动反击,穿插到奥得河苏军的后方。这样,波莫瑞德军也可以在但泽以南突破,甚至进一步向波森进军。
但是,古德里安却坚持认为苏军一定以柏林为首先目标,所以,应该全力防守奥得河而不是进行什么反攻。
而希姆莱也支持古德里安,现场的希特勒亲随后来描述说,这导致了希特勒“第一次”对古德里安发火,他还想起当年正是古德里安在莫斯科城下贪功冒进,如今,古德里安居然认为苏军会犯同样错误?
不过,最终还是古德里安的意见占了上风,2月底,第9集团军实力急速增强,连同“奥得”军在内,一共有451辆战车,比2月12日时,增加了132辆。
为了体现对柏林危机的重视,加上戈培尔也竭力劝说希特勒,应该去前线鼓舞士气,希特勒本人于3月3日视察了奥得河前线的“德贝里茨”与“柏林”步兵师。
在前沿阵地,他的苍白脸色让军官们大吃一惊,希特勒专门询问了第9集团军的弹药储备情况,而得到的答复却令人失望,回去的路上,希特勒一言不发,这是他最后一次离开帝国总理府。
此后的事态证明,苏军并没有立即进攻柏林,而是全力攻打波莫瑞。当450多辆战车留在第9集团军阵地内等待时,第3装甲集团军和第2集团军却被朱可夫和罗科索夫斯基的大型坦克军团打得一败涂地,这让希特勒大为懊恼。
根据戈培尔日记,3月5日晚上,希特勒向他抱怨总参谋部古德里安和希姆莱误判苏军的首要目标是柏林,把大量部队集中在奥得河,而忽视了他希特勒所重视的波莫瑞。
不过,有一个细节戈培尔没有写入日记,却记录在希特勒亲随的战后证词里:戈培尔建议希特勒撤掉“无能的将军”,这显然指的是古德里安和希姆莱。
苏军进入一处被夺取的德军堡垒
然而,古德里安却依然执迷不悟,3月8日,他再度宣称,由于波美拉尼亚对苏军的侧翼威胁消失,一周内苏军就将进攻柏林。
两天后的3月10日,朱可夫基本上肃清了直至奥得河口的波罗的海沿岸,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希特勒所宣布的科尔贝格“要塞”。
对科尔贝格“要塞”,朱可夫未必听说过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历史往事,而且,肯定没希特勒那么重视此地。
苏军近卫第45坦克旅那次不成功的袭击之后,苏军投入第272步兵师攻城,不久又被调走。于是,朱可夫把这个城市交给波兰第1集团军去攻打。
波兰人先后投入3个步兵师,还有几辆“斯大林-2”重型坦克,总计2.8万人的庞大兵力。
与之相比,弗尔里德上校指挥的德国守军,根据他上交的报告,最初只有3300人,包括2200名步兵,这里指的是可以投入战斗的兵力,此外,尚有一些没有武器的士兵和伤员。
弗尔里德从这些人以及其他一些来源,另外获得约2000名战斗员。也就是说,前后共有4300~4500人参战,不清楚国民突击队等非正规武装是否包括其中。
同样根据弗尔里德的报告,守军的重型武器最初包括8门轻型榴弹炮和15门高射炮,其中7门105毫米、7门37毫米和1门20毫米,另外,还有820发威力巨大的280毫米口径超重型火箭弹,它们部署在16个临时发射阵地。
另据劳斯回忆,守军还拉来一些损坏的坦克、高炮、反坦克炮、野战炮,笔者找到波兰人拍摄的现场纪录片,证实城内的确有些坦克歼击车。
兵力不大的德国守备队,以猛烈且准确的炮火顽强抗击着波兰人,其间,苏联海军保持着无能无为的风格,既没有提供什么帮助,还放任德国海军的Z34和Z43号驱逐舰,不断用炮火支援“要塞”,他们也没有阻止德军从海上陆续运走6.8万名居民和1223个伤员。
波军迟迟无法取胜,这不仅因为战斗力弱,也因为他们缺少攻克坚固要塞的武器,协助他们的波兰航空师在5天内出动了125个架次,平均每天25架次,根本不足以摧毁德军的抵抗。
朱可夫对波兰人的进展,当然不会满意,下令派一个M-31火箭炮旅去炸开那些坚固的堡垒。
十多天恶战后,德军退守到港口区域只有1800米长、400米宽的一小块沙丘上,可波兰人和苏联海军还是没能歼灭或封锁住他们。
经过14天激战,弗尔里德上校率领最后2200名部下于3月18日晚上登船撤离,波军总算占领了科尔贝格,把波兰国旗插入海湾,他们所付出的代价是1206人死亡,3000人负伤。
弗尔里德报告德军损失了2300人,其中阵亡和被俘1100人左右,波军却吹嘘抓获了8000名德军。
可是,看现场纪录片,“战俘”队伍里尽是些穿便装戴礼帽的人,也许有些是被德国正规军抛弃的国民突击队员。
虽然德军在此军事损失不算太大,但科尔贝格城几乎被完全摧毁,戈培尔也因此陷入尴尬境地:
他的宣传部引以为傲且烧了大钱的彩色电影所颂扬的英雄城市科尔贝格丢了,只好设法让战报里不要提及此事,大规模推广这部电影的计划受挫。
另一方面,由于德国第2集团军被重重包围在东面的但泽,“维斯瓦”集团军群只剩下2个集团军。一个是扼守奥得河,保卫柏林的第9集团军;一个是退守北面奥得河—斯德丁地区的第3装甲集团军。
这个集团军现在改由曼陀菲尔指挥,他们仍在奥得河东岸保持着一个桥头堡,这个桥头堡位于斯德丁以东的阿尔特达姆地区。
战火纷飞的东普鲁士但泽市
虽然古德里安坚持认为柏林方向最危险,希特勒却执意要利用斯德丁以东的桥头堡发动反击,收复波美拉尼亚。
为此,他命令舍尔纳从中央集团军群抽出5个装甲师和装甲步兵师,向北赶到斯德丁地区。
到3月中旬,“维斯瓦”集团军群光是机动兵团就有582辆战车,包括224辆“虎”坦克、“虎王”和“黑豹”重型坦克,再加上那些独立强击火炮旅、营和步兵师装备的强击火炮,“维斯瓦”集团军群共有923辆战车,其中只有592辆可立刻使用。
希特勒的确是个战术天才,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感觉,正如他所估计的,苏军此时的首要目标依然不是柏林。
事实上,早在3月5日,斯大林就宣布消灭但泽的德国第2集团军才是下一阶段的重点。为此,朱可夫必须把近卫第1坦克集团军(500辆坦克和自行火炮)外加波兰坦克旅,全都交给罗科索夫斯基的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
这意味着朱可夫失去了一半而且是最精锐的坦克集团军,如果德国人想击溃朱可夫,现在的确是最好的时机——虽然也只是“相对”而言的“最好”。
可希特勒所预期的反击并没有顺利进行。据说,赶到斯德丁的增援部队燃料不足,且很快陷入与苏联第61集团军和近卫第2坦克集团军的缠斗。
而从德军1945年3月20日的序列表看,第3装甲集团军只有1个装甲师(党卫军第10师),4个装甲步兵师和党卫军第502重坦克营,也就是说,“维斯瓦”集团军群并没有全力在斯德丁实施反击。
也许正如希特勒所怀疑的,坚持认为柏林最危险的古德里安和希姆莱,联手削弱了斯德丁反击。
希特勒也不难发现,古德里安和希姆莱的接近,并不只是单纯因为在战术上观点一致,正如古德里安后来所承认,他此时正劝说希姆莱促成停战,这对纳粹元首而言简直是背叛行为。
希特勒开始暗示,古德里安最好辞职去休病假,可古德里安恋栈得很,虽然他在布达佩斯、匈牙利西部、东波美拉尼亚统统打了大败仗,把希特勒最好的装甲部队败了个精光,他所预测的所谓3月8日后一周内就会开始的“柏林攻势”,拖到3月下旬也没发生,但却还想继续蹲在陆军总参谋长的宝座上不下来。
1945年4月,东普鲁士地区被苏军截击的一支德军车队
在希姆莱、古德里安,也许还有曼陀菲尔的压力下,希特勒终于在3月19日,同意第3装甲集团军放弃奥得河东岸的桥头堡,斯德丁反攻计划至此无疾而终。
希特勒对希姆莱也反感起来,且不论希姆莱背后搞的议和阴谋,希特勒尤其不能原谅他居然和陆军的人联手糊弄自己,更不用说希姆莱手下的党卫军。
希特勒终于撤销了希姆莱的集团军群司令职务,3月22日,前第1装甲集团军司令海因里希从党卫军头子希姆莱手中接管了“维斯瓦”集团军群。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希姆莱向海因里希透露了一个惊人秘密:他已经与西方建立了接触,将展开谈判。
斯德丁的反攻计划告吹后,与此同时,罗科索夫斯基的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得到朱可夫麾下近卫第1坦克集团军加强后,正加紧攻打被围困在但泽湾沿岸的德国第2集团军。
魏斯大将指挥的德国第2集团军,目前兵力包括第4、7装甲师,党卫军第4装甲步兵师,11个步兵师和1个空军野战师。跟随部队一起行动的还有10万名伤员,战区内还有150万平民。
在罗科索夫斯基的追击下,魏斯竭力保持有组织地撤退,把军队重新部署到但泽和格丁尼亚地区。
3月8—9日,罗科索夫斯基的一线部队推进了50公里,3月10日早晨,近卫第1坦克集团军,包括波兰坦克旅的455辆坦克和自行火炮开入战场,3月12日,他们已经冲到格丁尼亚以北的波罗的海海岸,随后遭到德国第7装甲军的顽强反击。
此时,出现了奇特的战场态势:第2集团军与原来的上级单位“维斯瓦”集团军群已经失去联系,在被俄国人向东驱赶的过程中,却靠拢了被围困在东普鲁士的德军北方集团军群。
通过但泽湾沿岸向东延伸狭长的弗里施沙嘴,第2集团军可以与驻守皮劳的东普鲁士部队建立联系。
正因为这个原因,加上第2集团军司令魏斯大将在防御战中表现一贯出色,他居然升了官。
3月11日,希特勒把北方集团军群司令伦杜利克调回库尔兰集团军群担任司令,以应对苏军可能发动的新攻势。于是,由魏斯接管北方集团军群,第2集团军则留给冯·绍肯装甲兵上将指挥,同时也并入北方集团军群。
现在,魏斯大将管辖下的军队,除了原来由他亲自指挥的困守但泽湾的第2集团军,还有同样困守东普鲁士的“泽姆兰德”集团军级集群和第4集团军,以及希特勒特别重视的柯尼斯堡要塞,总兵力约50万人,所辖6个机动师和2个坦克营只有179辆战车。
希特勒告诉魏斯,他的任务,是守住但泽、格丁尼亚、海尔沙嘴、弗里施沙嘴、皮劳,保持但泽沿岸部队与东普鲁士部队的联系,以支援柯尼斯堡。
受到邓尼茨的影响,希特勒坚持要守住德国海军在波罗的海沿岸的港口。没有了这些港口,不仅德国海军将失去重要的训练基地,但泽湾、东普鲁士、库尔兰半岛上的70万德国陆军也将因为失去海上通道而彻底陷入绝境,因为这时他们在地面已经陷入包围。
1945年3月,但泽地区的纳粹党头子福斯特跑到柏林见希特勒,希特勒向他强调一定要保住但泽,还承诺会为此派出几个新编师。但新任第2集团军司令冯·绍肯却不肯买福斯特的账。
苏军占领的德军一处永久工事
在此前的长期东线战争中,第2集团军经常担任侧翼掩护任务,并不以精锐王牌著称,但经历了多次艰苦防御战役,当友邻一个又一个重兵集团遭受毁灭打击之际,第2集团军却总能化险为夷,保存着主力。
现在,深陷重围的第2集团军依然善战能斗,一面以包括第7装甲师在内的强力后卫冲击牵制苏军,一面以充实紧密的战斗队形步步为营,慢慢后撤,苏军几乎找不到任何空隙。
3月13—21日,罗科索夫斯基的部队每天只能推进一公里多,有时恶战一天只挪动几百米,但凭借压倒性的兵力和装备优势,苏军还是渐渐逼近格丁尼亚和但泽之间的海湾,终于在3月23日占领了以疗养胜地而著名的滨海城市索波特,把第2集团军切成两部分。
由于一条粮食运输船触雷沉没,被困在沿海的德国人的食品供应已相当匮乏,苏军士兵在索波特“帝国之鹰”饭店看到最后一份菜单上写着:面包夹辣鱼酱、青菜、干酪和啤酒。而这天苏联步兵吃的是肉菜汤和猪肉米饭。
但是,德军还是继续顽抗,和以往一样,德国海军依然占据着海上的主动权,“欧根亲王”号重巡洋舰,“西里西亚”号旧式战列舰,“莱比锡”号等重型战舰,不断用巨型火炮轰击逼近的苏军,一些炮弹落到已经失陷的索波特,炸开了当地的豪华赌场。
在海军支援下,德国陆军得以坚持更长时间,但苏联坦克还是开到岸边,向正在抢运人员的德国小船开炮。
直到3月28日,苏联第19、70集团军才占领了格丁尼亚,残余的8000名守军(主要是第7装甲军残部)逃到北面的半岛上,接着,但泽的巷战又持续了几天,3月30日,苏军才占领了该城,
他们在此俘虏了德军1万人,缴获了140辆坦克和强击火炮,358门火炮,还有45艘潜艇。
未能从海上撤离的第2集团军残部分成两路部其中,位于格丁尼亚以西的部队被苏军继续向海岸驱赶,最终在4月4日被苏联第19集团军歼灭,但并不彻底。
虽然苏军红旗波罗的海舰队派出了不少飞机、潜艇和鱼雷快艇封锁但泽湾,可德国第7装甲师等部队还是从海上撤走,还有一些部队退到海尔沙嘴。
自2月10日以来到此时为止,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一共俘虏德军官兵6.35万余名,缴获了680辆坦克和强击火炮,3470门火炮和迫击炮,431架飞机,东波美拉尼亚之战至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