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邛人
有一个巴邛人,不知道他的姓名。此人家里有一个桔园。霜降过后,所有的桔子全都采收干净了,只剩下两个大桔子,就像三个碗那么大。
巴邛人看到后,就让人爬到树上去摘了下来。这两个桔子,轻重也跟平常的桔子一样。剖开后,每个桔子里都有两个老人。
老人鬓发眉毛都是雪白的,肌肤红润,全都面对着面在下象棋。四个老人身高一尺多,谈笑自若,剖开后也没有感到惊慌恐惧。
但他们都在捉对厮杀打赌。赌完后,一位老人说:“你输给我海上龙王七女儿的头发十两,智琼额黄十二枝,紫绢披肩一副,绛台山霞宝散两仓,瀛洲玉尘九斛,阿母疗髓凝酒四钟,阿母女态盈娘子跻虚龙缟袜八对。你后天在王先生的青城草堂要还给我。”
又有一位老人说:“王先生答应也过来的,结果竟然没等到。桔子中的快乐,不比在商山差,但是却不能持久,桔子居然被笨蛋摘下来了。”
还有一位老人说:“我饿了,要吃龙根草了。”说完就从袖子里抽出一个草根,一寸多粗,形状就像一条龙,毫厘不差。老人削着这草根吃,一边削,草根一边复原成原状。
吃饱了,老人用水喷这草根,草根变成一条龙,四个老人一同坐了上去,脚下噗噗地升起云来。一会儿工夫,风起云涌,大雨滂沱,天色昏暗,飞龙和老人都不知去向。
巴邛人的这个传说,一百五十年来始终流传,事情好像发生在陈朝隋朝之间,但不知当时的年号了。
(出自《玄怪录》)
淫官被骗
某道员,家中富有但贪淫好色。他的家里,妻妾成群,莺莺燕燕的小妾们各自结帮成对,努力争宠,但他的正夫人却不闻不顾。
每次他来到省城,总有不正经的花婆老妇人出入他住的公馆。有一天,花婆忽然带来一个少妇,而这少妇携带着珠宝翠玉前来兜售。少妇体态轻盈,身姿柔软,妩媚无比,就算是道员的夫人,也很喜欢她。
夫人高兴地接待少妇,说:“哪里来的这么个好娘子,如果能留下给我作伴,那我就求之不得了。”少妇笑着说:“我是什么人,敢让夫人刮目相看啊!我丈夫一向是做官员的跟班,如果夫人不嫌弃,就跟大人说说,那我夫妇两人都有依靠了。”说完,长跪在地上诚恳请求。
夫人说:“这事不难。如果你也能同时伺候大人,跟我一条心,什么事做不成?”少妇一再施礼表示感谢。恰好这时道员进来,夫人就让少妇过去端茶倒水。
少妇趁机眉目传情,不停地抛媚眼。道员非常高兴,问这个妇人哪里来的?夫人就回答说,她们夫妇愿意前来投靠。
道员说:“做妻子的这么懂事,做丈夫的也不会差。我正缺少一个知心可靠的下人,收下来没问题。”少妇当即正面跪下磕头。道员伸手去牵,少妇顺势就扶着道员的手起了身。
道员更加高兴,最终少妇留了下来而让花婆离去。道员喊了少妇的丈夫过来一看,果然是个干练的仆人。于是,少妇夫妇就搬到了隔壁的院子里,早出晚归,殷勤地服侍道员夫妇。
道员虽然与少妇交往密切,亲嘴摸奶,什么事情都做了,就是还没来得及做那种男女之事,因为两人一直在公馆里,而公馆里没有隐秘的处所。有一天,少妇送茶到书房,道员突然跪下恳求道:“如果你能答应我,满足了我的心愿,那么我的珍珠宝贝、衣物财产,随便你要。”
少妇说:“不是我不愿意,奈何众目睽睽,能不怕丢人现眼?没办法,你只有派我丈夫外出,等晚上再到我屋里,我就随便你摆弄了。”话刚说完,外面说有客人来了,少妇脱身而去。
道员于是拿出几十两银子,派少妇的丈夫到远方外出办事,他则当晚潜进少妇的屋里。少妇也早早回家。两人正在忘情地嘿咻之时,少妇的丈夫手中持刀,破门而入,大声喝道:“我就知道你年纪轻轻,一定不守本分,果然留男人在家鬼混,是不是该杀啊?”
少妇哭着跪在地上说:“不是我胆敢不守妇道,只是主人强逼,我不得不无奈相从。”丈夫说:“你诬陷主人干吗?哪有即将身为高官,知法犯法的?”
少妇哭着把主人喊起身,丈夫在一旁持刀审视,然后说:“果然就是主人,你这样胡来,如何保全奴才我的颜面啊?”道员说:“你能息事宁人,我就让你做长班。我得到官位之后,政务交给你老婆决定,表面上由我处理,能行吗?”
少妇丈夫半跪着道谢,他把少妇喊起身,说:“你好好伺候主人,我出差去了。”道员神情沮丧。少妇起身关好门,投怀送抱,不断宽慰,这件事终于圆满解决。
没多久,道员得到一个官缺,于是就让少妇的丈夫做了门房,少妇则留在道员的内室,住进去不出来了。
少妇丈夫大权在握,任意胡来,道员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然而却也能劝自己的主人努力巴结上司。不久道员代理了廉访使,少妇丈夫招摇撞骗,无所不为。
当时有一个富人身犯死罪,少妇丈夫答应对方,只要愿意拿出几万两银子就帮他脱罪。富人知道他是廉访使的亲信,也就答应了。这少妇的丈夫得到银子后逃之夭夭。
富人告状告到巡抚那里。廉访使这才知道这件事,赶紧喊来少妇严加审讯。少妇说:“这人不是我的丈夫。我原本是个妓女,他用重金雇了我,让我跟他假装夫妻。他又叮嘱我勾引主人,如果能满载而归,他答应跟我对半分赃,所以我才愿意听从他的使唤。但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连真实姓名也搞不清楚。”
廉访使无可奈何,因为这件事丢了官。后来少妇真正的丈夫来了,他又不得不拿出重金将少妇打发走了。
(出自《续客窗闲话》)
李仙人
洛阳的高五娘,姿色出众长得非常美,再婚嫁给李仙人。李仙人就是天上贬谪的神仙。自从与高五娘结为秦晋之好后,夫妇二人一直住在洛阳,以炼制黄金白银为生计,高五娘也掌握了这一法术。
这年的年底,高五娘与李仙人和睦相处已经五六年了。有一天晚上,五更过后,听到天上喊了李仙人一声,李仙人披衣出门。
在外面说完话,李仙人回屋对高五娘说:“我是天上的神仙,过去因为犯了点小错,被罚到了人间。如今惩罚期限到了,天上派人来喊我回去,既然不能再跟你在一起,多年的恩爱缱绻,能不心中怆然。我走之后,你应该还是靠炼制黄金白银自给自足,千万不要把法术传给别人,也不能为别人大肆炼制金银,否则不但对你自己不好,也怕对身边的人不利。”说完李仙人就飞升而去。
高五娘一开始遵从李仙人的告诫,小心从事。到后来卖的银子太多,被当地的小官吏告发了。当时的河南少尹李齐知道这件事后,放过了高五娘没有查问,却偷偷派人把高五娘找了来。
高五娘前后为李齐炼制了十多床的银器。李齐把它们转送给朝廷里的达官要人。不到一年,李齐和高五娘都死了。当时的人认为这是遭到了上天的惩罚。
(出自《广异记》)
冯树楠
河间人冯树楠,粗通文墨,在京城穷困潦倒十几年。每当遇到机会来临的时候,他总是不能成功;向人请求帮助,那些人也都是满口答应却没有真心帮忙的。
他生活穷困,精神抑郁,就到吕洞宾祠去祈求神仙梦中指点。夜里梦见一个人对他说:“你不要怨恨世上人情淡薄,这其中的因缘是你自己造成的。你的前生,喜欢用虚词空话来博取忠厚长者的名声。遇到好事,心里明明知道肯定不能办成,也一定再三怂恿,让人感激你的赞成倡导;遇到坏人,心里明明知道肯定不可能被宽恕,却再三帮他申辩表白,让人感激你的拯救。”
“这样做虽然对别人没有什么好处或坏处,但是人情恩惠都归你,怨恨必定归于别人,投机取巧已经做得太过分。况且你的赞成或拯救,你都是局外人,任凭别人承担事情的利害。事情稍稍涉及你,你就唯恐来不及退避,你眼看着别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哪怕是举手之劳,你也怕麻烦而不做。”
“你这种心机还好意思来问吗?由此看来,别人对你表面上亲热而实际上疏远,表面上关心而心里漠然视之,你说应该不应该?”
“鬼神对人的要求是,如果是一两件事的过失,还可以用善行相抵;但如果心术不正,则为阴间法令所不容。你今生已经无望,勉力修行来生就可以了。”
后来冯树楠果然冻饿而死。
(出自《阅微草堂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