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个王朝,在它末期不到十几年的岁月里,平均每年都要‘弄’死上百万人。
老百姓不是饿死、冻死、活活累死,就是被砍下头颅做成景观,整个帝国的道路旁,到处都弥漫着尸体发臭的气息。
那便是悲催可怕的隋朝末年。
想了解隋朝末年有多悲惨,我们就要先从隋朝初年有多‘繁荣’说起。
‘虚假繁荣’的悲催时代
纵观史册,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像隋朝开局那么好的!
它一建号就是满级,头20年的‘开皇之治’位列华夏五大盛世之一。
开国皇帝杨坚,更是被评为‘圣人可汗’。
对内,他励精图治,崇尚节俭,轻徭薄赋,鼓励生产,使国家富强,社会稳定。
对外,他分化突厥,直接把它掰成两半,并让东突厥俯首称臣。
在杨坚的精心治理下,开皇年间仓库里存储的粮食,相当于全国4600万人口吃50年的量。
如此强盛的一个王朝,从哪个角度来讲,似乎也不该二世而亡。
然而,在隋炀帝杨广继位后,强大的隋朝十几年内就轰然覆灭了。
后世人多批杨广是‘千古第一败家子’。
殊不知,隋亡真正的雷,在杨坚身上就埋下了。
杨坚何许人也?
原北周大士族是也!靠篡了外孙宇文阐的皇位才当上的皇帝。
士族这个阶层,从汉朝开始就藏匿私户,瞒报虚报,隐藏自己的实力,世代已经养成了极度自私的习惯。杨坚作为士族,同样也有这个坏毛病。
开皇14年,天下大旱,老百姓饿的卖儿卖女。杨坚痛哭流涕,大呼‘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守着全天下人能吃50年的粮食,‘圣人可汗’就是不愿意开仓赈济,土财主的劣根性暴露无遗。
更夸张的是,他还鼓励百姓们去逃荒,去流浪,最起码能活下去。
如果你单纯的认为,杨坚只是吝啬,那就太小看他了。极具讽刺意味的是,杨坚装粮食的仓库,大部分都是‘义仓’。
何为‘义仓’?
义仓相当于古代的‘保险业务’,朝廷要求百姓们每年定额缴纳一定的粮食到‘救灾储备粮库’。
只要有灾害或粮食欠收,就发放义仓里的储备粮给百姓,用于赈灾。
这本身是件好事,居安思危嘛,富日子穷过,以备不及之需。
杨坚参考北齐的方法,首创‘义仓’制度,就是为了让老百姓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提高抗风险能力。
一开始,这些‘义仓’都是民间组织在管理,确实起到了抗灾救济的作用。
但眼看里面的粮食越来越多,杨坚心动了。
他找了个借口说老百姓管理‘义仓’混乱,将‘义仓’的管理权收回国家,而且规定,不允许官员私自开仓放赈,更不允许百姓们随意取粮。
这样一来,‘义仓’也就成了只能存不能取的死账户,而且每年都要交,无论灾荒,额度不减。
杨坚的粮食储备也迅速达到了天文数量级。
人们每每谈到隋朝初年的轻赋税都赞不绝口,说堪比文景之治时。
殊不知‘包子有肉不在褶’上,税赋确实是很低,但‘社保’这东西你可不能断啊,年年都得交。
如果你认为杨坚的套路只有这些,那就太低估我们的‘圣人可汗’了。
赋税低又如何?照样能盆满钵满!
隋朝的赋税套路深
从官方书面来看,隋朝的赋税非常人性化,而且极低!
自汉朝始,士族们不断的兼并土地,自耕农几乎绝迹,国家税收也陷入枯竭,呈现出恶性循环的状态。
隋朝为了打破士族的绑架,均天下之田给百姓。
隋朝法律规定,男子18岁为丁,国家授专门种粮食的露田80亩,永业田20亩,女子出嫁后授露田40亩。露田死后国家收回,永业田可以继承给下一代。
从十八岁到六十岁这段时间百姓是需要纳税的,超过了六十岁百姓不用纳税。
怎么样?听上去是不是特别的人性化?这简直就是彻底的解放了劳动力!
国家替你做主,给你土地让你种,这没理由活不下去的。
别急,税率方面更加的人性化!
隋朝规定,一对男女夫妇为‘床’,一床拥地140亩,每年缴纳粮食三石,绢二丈,棉三两,或者布2.5丈,麻三斤。
古代的农业生产效率我们以文景之治时期作为参考:‘百亩之收,不过三百石’,著名的三十税一,也就是平均每一百亩产三百石缴纳十石。
考虑到隋朝的一石是汉朝的三倍,也就相当于隋朝每140亩,产粮480汉‘石’缴纳9汉‘石’。
再加上绢二丈、棉三两的‘粮食本位’换算,隋朝的赋税和文景之治时期的是差不多的,妥妥的休养生息的好政策。
除此以外,为了体恤天下百姓,隋文帝将纳税年龄抬高到了21岁,隋炀帝还觉得不过瘾,又抬高到了22岁。
如此看来,两位皇帝简直贤明到一塌糊涂!天下没有理由不大治!
事实证明,在隋朝建国初期,天下初定,这些措施确实极大的解放了生产力,铸就了‘开皇之治’。
但问题是,随着政策不断的落实,问题就呈现了出来。
天下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耕地够百姓们去分的!
开皇初年,为了从士族手里挖出匿户来,让这些百姓为国家纳税,而不是纯粹服务于士族,隋文帝实施了‘大索貌阅’的‘刮户’政策,严格清查人口。
从开皇初年到大业五年,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全国户数从380万就激增到890万,增加了一倍还多。仅开皇三年,就挖出了164万隐匿人口。
如此多的人口,直接造成了应授 土地跟实授土地的巨大的差额。
根据敦煌遗留的户籍资料显示,在地广人稀,偏远的敦煌,每户实际授田也不过三十多亩,到了中原地带,早在隋文帝时期就已经少到了二十亩。
在《隋书》中记载的隋朝耕地面积,令我国现在都望尘莫及!
开皇九年,隋朝的耕地面积是1944万顷,折合现在的14.9亿亩。
大业中期,隋朝的耕地面积是5585万顷,折合现在的43.5亿亩。
而我们国家1957年耕地面积只有16.8亿亩,2021年的耕地面积只有19.18亿亩。
43.5亿亩,这是什么概念呢?
一平方千米是1500亩,43.5亿亩耕地等同于290万平方千米土地,超过了北宋的国土面积280万平方千米。
很显然,《隋书》里的耕地应该都是应授面积,并非实际开垦出来的土地面积。
但可怕的是,隋朝官方收税,还是按照应授面积来收的。实际缴纳的赋税,是应该缴纳赋税的7倍!
这等同于你只有2000元的收入,却要纳14000元的税。隋朝农民实际平均承受的赋税水平,已经超过收入的一半以上,这还不包括/雷打不动要缴纳到‘义仓’里的‘社保’。
雪上加霜的是,隋文帝笃信佛教,不断的给寺庙赏赐土地,让百姓土地紧张的情况进一步加剧。
所以,大家看到了么,好的政策不一定就能得到好效果,脱离了‘实事求是’的原则,‘好政策’更是一把刮骨的钢刀。
公允的讲,隋朝按照《隋书》中的官方数据来收税,我们不能全归罪于隋文帝的主观自私。
最起码能说明,当时“放卫星”的浮夸风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百姓的赋税如此之重,‘社保’套路如此之深,让强盛的隋帝国虽然看上去强大无比,繁荣富足到前所未有,但实际上已经是危楼,‘弦儿’绷紧到了极限。
等到隋文帝去世后,雄才大略的隋炀帝上位,隋朝立刻开启了平均每年死100多万口子的绞肉机模式。
‘杨百万’的绞肉机
隋炀帝是近些年争议很大的人物。
网络上挺他的人很多,阿广也成了‘网庙十哲’之首。
这哥们儿上位后,立刻在老爹的基础上,进一步将百姓推向绝望的深渊。
除了‘义仓社保’和‘赋税’外,百姓还有一项应尽的义务,那就是徭役。
隋炀帝好大喜功,一上台就推出了一系列大型工程项目。
公元605年,他兴建东都洛阳,每月征调民夫200万人,马不停蹄的日夜赶工。
宫殿的柱子要从江西运来,高大宏伟,是为‘两千人拽一柱’。
其他石料要‘发大江之南,五岭之北’的奇材异石。
宫殿建成后,‘苑囿 连接,周围近百里,’如此宏伟,豪华的史诗级巨城,从原材料的筹备到建造完成只用了十四个月,这放在现代社会也是难以想象的。
其结果就是,“役丁死者什四五,所司以车载死丁”。
然后就是修大运河。
大业元年,杨广在下令修建东都洛阳四天后,就“发河南男女百余万,开通济渠”,将淮河和黄河连接起来。
同年,隋炀帝又发淮南民众十余万开邗沟,连接淮水到江都。
通济渠加邗沟,长达2000余里。
如此浩大的工程,放在今天也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然而杨广给百姓的工期只有五个月。
更令人发指的是,这是和东都洛阳一起修的,属于‘蜡烛两头烧’。
不但工期短,工程项目大,而且要求质量高,还要有艺术氛围。
隋炀帝要求沿途河道要四十步宽,两旁还要建御道载种杨柳,让他下江南的时候可以欣赏美景。
并且,沿着河道两旁,星罗棋布的还要修40余座行宫,以便皇帝巡游时休息。
如此动辄累死几十万人的运河项目还只是开始。
大业四年,隋炀帝发河北诸郡男女百余万修永济渠。
大业六年,隋炀帝开江南运河,连接京口到余杭。
.....
杨广这么折腾,耗费民力就不说了,带来的很客观的结果就是:老百姓因为服徭役没时间耕种了,错过了时令,颗粒无收,造成大饥荒,却同样要缴纳相应的赋税和‘社保’。
但如果认为这已经过分到极点的话,那就图样图森破了。
隋炀帝还要东征高句丽,随后发布诏令要求筹备粮食,物资。
官员们利用信息差,先是疯狂低价收购百姓手中的粮食,然后把征粮的公告发出去。
百姓为了交粮,不得已又从官员手里花高价把粮食买回来,完成征收指标。
如此一来一回,老百姓的棺材本都被赔光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隋朝和唐初是我国自然灾害的高发期。
隋朝总共37年,如果只算大一统的国祚,只有29年,却发生了37次大规模的自然灾害,其中以水灾旱灾为主。
仅在隋炀帝筹备东征高句丽的大业七年,就发生了三次大规模的自然灾害。
山东河南爆发水灾,30多个郡被淹,但隋炀帝发扬了父亲的风格,守着‘义仓’颗粒不发,致使饿殍遍野,死尸满道。
同年,隋炀帝巡幸榆林郡,为了向东突厥彰显大隋天子的天威,他下令修建一条从陕西榆林到河北涿郡长3000里,宽100步的御道,并且征调100万民夫,修建从榆林到紫河一线的长城。
这一波折腾,又是五六十万的百姓丧生。
隋炀帝对百姓毫无人性,且吝啬至极,但对番邦胡人却是慷慨到极点!
大业六年,隋炀帝为了彰显天朝的富足,让西域诸部落酋长还有商人们齐聚洛阳。从元宵节开始,开设盛大的百戏场,给西域人表演百戏。
戏场周围五千步,有一万八千人奏乐,声闻数里,灯光亮如白昼,一共演了十五天。
为了粉饰富强,隋炀帝要求所有东市店面进行整修,牌匾屋檐都要整齐划一,就连城内外的大树都要用丝帛缠绕。
胡人们进店吃饭不许收钱,而且还要让店家欺骗客人说,‘中国富足,酒水饮食概不收钱!’
然而这些胡人也不是傻子,反问道,‘中国也有很多衣不遮体的人,为什么不把缠绕大树的丝帛给他们做衣服穿?’
期间,不少胡人非商非客,也窜到洛阳来混吃混喝。
如果说,隋炀帝只是滥用民力,耗费无度,凭借着隋朝的家底,或许也不至于二世而亡。
真正把隋朝推向灭亡的,是他三征高句丽,也将全国的百姓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这里需要特别强调一点的是:高句丽和高丽不是一个概念,它们之间的区别就像‘尼古丁’和‘尼姑’之间一样大。
高句丽是我国东北地区少数民族扶余人建立的政权,而高丽王朝的民族主体是朝鲜半岛的新罗人。
隋炀帝从大业八年开始,不顾多年来百姓饱受劳役摧残的疾苦,连续三年对高句丽进行了三次御驾亲征。
第一次出征兵力113万,调运民夫200万,军队折损34万,民夫饿死冻死不计其数,难以统计。
第二次出征间隔三个月,隋炀帝不顾山东大旱,瘟疫,百姓易子相食,再次征调60万大军,上百万民夫奔辽东赴死。
这一次出征因为杨玄感的造反而提前结束,大军又从辽东班师回朝。
第三次出征,隋炀帝不顾天下已经烂成了筛子,再次征兵100万,发动民夫200万东征高句丽。
这一次东征结束后,隋朝内部群雄并起,起义烽火连天,彻底敲响了隋王朝覆灭的丧钟。
待到唐朝重整山河后,天下百姓已经只剩下了200万户,足足减少了四分之三!全国人口也从4600万断崖式的下跌到1500万人。
虽然有一种说法是,很多百姓逃到了山林里,隐匿了起来。唐太宗体恤百姓,放松了查户口的力度,以让其免税。
但这种说法不乏美化的成分,也缺乏足够的证据。新朝初辟,山林中能藏匿多少人?山林中没有耕地,能否维持几百万上千万人的生活?
不可否认的是,隋末乱世,战争,苦役,自然灾害,横征暴敛,大饥荒综合作用下,平均每年损耗100万人是事实。
按照当时的生产能力,五个家庭才能维持一个士兵的供给,113万大军就需要至少500多万个家庭,而隋朝巅峰时期的人口才800多万个家庭。
这其中还要刨除113万的脱产军人,还有200多万专门运送物资的脱产农民。
加之自然灾害频发,官府横征暴敛,徭役繁重错过农时造成的大饥荒,整个隋朝全境已然成了人间地狱,普通人几乎没有活路可走。
虽然隋炀帝不像北齐的三高,还有刘宋和南汉的那些昏君一样嗜杀成性,脑回路奇葩,但他逼死老百姓的速度,是其他朝代的昏君们远远不能比的!
那么问题来了,隋文帝也好,隋炀帝也罢,应该说都算是雄才大略的君主,他们的很多措施,从国家长远战略上来考量并不算错,甚至功在千秋万代。
比如修大运河,开科举,完善三省六部制,可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的悲剧结果呢?
难道仅仅就是因为心急,一辈子想干完八辈子的活吗?
不得不说,问题没那么简单。
杨氏父子悲剧的根源
李世民的一句话,可以很好的解释杨氏父子悲剧的原因,那就是‘民可载舟,亦可覆舟’。
说的直白点,就是没有人君之德。
杨坚很节俭,作为皇帝,吃饭只吃一盘荤菜,穿衣服也是普通布料,甚至缝缝补补。宫廷里的丝帛多到府库放不下,只能摆在过道间也不舍得做件新衣服。
但他的这种做法并非艰苦奋斗,而纯是葛朗台式的小气。
他完全是拿一种土财主‘小气生财’的思维在管理国家。
地主家再富,再好,那是人家地主的,跟‘杨白劳’这类人没任何关系,同样‘杨白劳’的死活也不会影响地主的心情。
杨坚虽然已经贵为九五之尊,但心态上还没有完全从‘土财主’升华到‘天子’。
杨广也很好的继承了父亲的家风。
整个大隋朝都是人家家的,他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就算把祖业卖了也是人家的自由。
反而是,百姓们都是佃户,尽可能的压榨他们才是一个精明的财主应该做的事。
比如,他巡行江南的龙舟船队,绵延上百里,用度却是沿途的百姓们出,反正自己是不掏一分钱。
杨玄感造反的时候,把粮食分给百姓吃,杨广后来又把这些吃他粮食的百姓悉数坑杀!
种种行为背后,都映射出了他们父子的土财主思维,不过是一个吝啬,一个挥霍罢了。
包括三征高句丽,在隋炀帝的眼里,也跟玩游戏重读存档一样,一回不行再来一回,尽显‘富二代’的任性。
正是在这种思维下,才会酿成隋朝的悲剧。
你以为的古代盛世:就像当今很多国产古装剧(特别是那些爱情剧)一样,到处都是贵族、富商、书香人家,很少会有穷人(即使有,也必然是穿得很体面、皮肤白净的),到处都是金碧辉煌或高大豪华的房子,到处都有夜夜笙歌的夜生活,到处都有俊男美女的爱情故事。 实际上的古代盛世,老百姓能有相对安稳的生活,能吃得饱饭,偶尔能吃一顿肉,能有几件不破烂的衣服穿,能有一间小瓦房住,不至于活不下去,就算是盛世了。